見柯芃芃不再開口，李如芳反擊。
「話說回來，我倒是想請你指教指教，我都能坦承對柯先生的仰慕，你呢？你難道不是為了博取他的關心嗎？」李如芳環著手臂，與柯芃芃隔著幾步相視，很有挑釁的味道。
柯芃芃真是受不了她那種質問的語氣，她以為她是誰啊？
「就算我希望有他的關心，那也不為過，我只身在台灣，他當哥的來陪我，照顧我、關心我，也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柯芃芃揚起下巴，迎向挑戰。
「哥？你到現在還喊他哥？」李如芳冷哼一聲，音調與表情里都是滿滿的不以為然，這些年來心里的疙瘩，想一並說出才痛快。
「真不知道你是舍不得『柯』這個姓，還是舍不得柯先生這個人？如果真是舍不得，是舍不得這個哥哥，還是心里還有更深的盤算？」
「李如芳！你說完了沒？」柯芃芃怒吼。
這幾句話真是踩中柯芃芃的死穴，說中她心里的掙扎，教她格外下不了台。
李如芳見眼下情況已然翻臉，決定一次把話說明白。
「柯先生把你當妹妹關心，這是他的大度，他展現兄妹之情，也是他關心的表現，但是你也別把情況搞混，以為你們之間的關系，還能有什麼不一樣的發展。」她一步一步朝著柯芃芃逼近。
不一樣的發展……
這幾個字，的確讓柯芃芃有些心虛。
她無法對自己否認，打從她知道自己與柯權並沒有實質的兄妹關系時，她心里在震驚之余，竟還有說不出的欣喜。
李如芳見她沉默不語，繼續開炮。
「你繼續叫他哥哥也好，最好心里也真的把他當哥哥，省得情況發展到最後，你會發現自己里外不是人，既不是人家的妹妹，更不是其他什麼更親密的關系……弄清楚自己的身分。」李如芳連珠炮地把心里的猜疑說出，提醒柯芃芃要認清自己的角色。
「你說夠了沒？」柯芃芃冷臉喝止她。「我是什麼身分，還用不著你來提醒我！」
沒想到，明明在自己的地盤上，還被人「嗆聲」？
更沒想到，她柯芃芃除去這個「柯」家的榮耀之後，竟被李如芳這麼看不起，甚至是當面指責起來。
李如芳深呼吸幾下，也算是完整表達她的想法，可以退兵了。
「你姓柯也好，不姓柯也罷，你都再也不是原來的那個柯芃芃，所以，清醒一點，認清現實吧！別再想著要把柯先生佔為已有。」她最後再下一記回馬槍，直刺入柯芃芃胸口。
這一槍，又直又準，刺得柯芃芃胸口一陣刺痛，鮮血直流。
李如芳彷佛能清楚看見柯芃芃搖晃了一下，明顯遭受打擊的模樣，于是，她得意地揚高下巴，像只戰勝的公雞，正要搖頭擺尾離開時，卻怔站當場。
柯權正一臉鐵青地站在不遠處！
他什麼時候出現的？又听到了多少？
「柯、柯先生……」李如芳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怎麼也沒想到柯權會出現，她原先是因為有把握柯權忙到無法支身，才敢這麼明目張膽，卻人算不如天算。
柯權沉著眸色，臉色再難看不過。
覷得一個工作空檔，他想親自來察看柯芃芃情況，卻意外听到這些對話。
這也讓他認清李如芳的為人，射向她的銳利眼神，彷佛可以殺人。
「我……」李如芳連想替自己辯解的勇氣都沒有。
跟在他的身邊工作數年，就算遇到再難處理的客人，都不曾見過他幅射出這般驚人的怒氣，彷佛是一開口，她就要灰飛煙滅。
幾個呼吸之後，柯權選擇用最簡單的言語表達她的意見。
「走！」
簡單一個字，卻有著擲地有聲的強悍，讓人不敢辯駁。
李如芳咬了咬唇，知道事情沒有轉寰的空間，只能默默地從他的身邊離開，不敢多說半字。
薪水不用擔心，柯權不是個小氣的老板，絕對會給足所有遣散費，只是……她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柯芃芃看著事情發展至此，她也不知該說什麼。
李如芳的為人，她一向討厭，但是見她頹然要離開，卻也有些看不過。
「她說的都是實話，你也不用叫她走。」柯芃芃在李如芳離開之後，忍不住說了兩句。
「你還替她說話？」柯權差點都要殺人了。
「我沒替她說話。」柯芃芃搖搖頭，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有多討厭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她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對于一個說真話的人來說，又有什麼錯呢？」
無論她姓不姓柯，她都不再是原來的芃芃。
這一句話，再實際不過，一句話就敲醒了她。
她的哥哥……再也不是「她的」，她無權想要獨佔柯權一個人。
相對于柯芃芃的無奈，柯權卻是一肚子火。
「她說的哪句話是真的？我怎麼一點兒也不覺得？」柯權說到這里，整把火又燒起來。「無論你姓什麼，永遠都是我柯家的人，她搞不清楚狀況！」
柯芃芃沉默地看著他，一語不發，知道他會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對她真切深沉的支持。
她受之有愧啊！
她曾經是他最不听話的妹妹，最會惹麻煩的妹妹，好不容易，她已經不是他妹妹了，卻還是替他的工作帶來麻煩，讓他不得不辭去他工作上最得力的助手。
對于眼前的狀況，她首次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尋找親人的事，沒有著落；對于自己的感情狀況，更是莫名的混亂，弄不清自己的心，更讓她倍覺自己的無能。
「你還是回去吧！」柯芃芃喪氣地在床邊坐下來。「我已經會照顧自己了，你不用擔心。」
「照顧自己？用那些泡面嗎？我可不這麼認為。」柯權想也不想就拒絕，絕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台灣。
「柯權！」柯芃芃忍不住表達抗議，連名帶姓地喊他。
這不是她第一次這麼喊他，以前，在被他惹惱的時候，也總會連名帶姓喊他——現在，她大概得每次都這麼喊他。
她真的不敢喊他「哥」，也不願意喊他「哥」了。
見她氣得惱怒，柯權趕緊搬出個好消息。「別急著趕我走，我剛剛利用了點時間，終于說服媽媽，她終于肯把詳細的住址告訴我了。」
雖然笑著說得簡單，但他可是耕耘許久，花了不少心力。
「真的？」柯芃芃激動地站起來，沖到他的面前，一掃剛才的陰霾。「還以為媽……我是說，伯母一輩子都不會告訴我了。」
總算見到她的笑容，柯權對她點點頭。
「所以，你說我能走嗎？」柯權把手一攤，故作無奈狀。「只是，如果你堅持趕我離開，那我也不好意思留著。」
語畢，他轉頭作勢要走，柯芃芃想也不想地從後頭抱住他，阻止他的動作。
「不能走、不能走，你走了我怎麼辦？」她習慣性地從後頭抱住他，一如小時候撒嬌一樣。
只是，這麼一抱，兩人都有些僵了。
先別說她的身材已經不同以往，以前的小女孩，現在早已長成玲瓏有致的女人，貼在身後有著完全無法忽略的觸感。
再說，兩人在知道身世之後，對彼此的感覺都有幾分曖昧，這貼身的接觸更有如閃電一樣，頓時麻了一下。
柯芃芃先是尷尬地松手，小臉紅得像是被火燒過。
「我……」她垂下頭，紅透的臉不敢看著他，覺得自己真是唐突過頭。
柯權笑了笑。「又不是別人，還害羞？」他逗著她，心里其實很開心，但又不能明說，他很歡迎她再來一次。
見她還是尷尬地抬不起頭，他還故意鬧她。「我知道你是太高興了，沒問題，來，再來個擁抱好了。」他張開大手，用戲謔的態度遮蓋內心真正的渴望。
柯芃芃瞪了他一眼，是往前走了一步，不過，是往他的胸口招呼幾個小拳頭。
「什麼人的豆腐不吃，你吃我的豆腐啊？」她嬌嗔，叉腰瞪著他。
無法置信的是，看著他張開的大手，她竟然真有沖上去的想法，獨佔他的體溫和懷抱。
「好啦，不鬧你了。」柯權正正神色。「我們明天就出發。」
「今天就下去吧！」柯芃芃比誰都急。
「今天不是要上班？」柯權提醒她。
「請假吧！」柯芃芃想也不想地下決定，沒有什麼事比找到親人更重要，但想到他的工作，她又遲疑了。「你方便說走就走嗎？」
「那有什麼問題！」柯權舉雙手贊成。
什麼工作都不好請假，對于Pub的工作，他是衷心希望她能不去就不去，而她既然已經決定要請假，他當然義不容辭。
「好，我們今天就出發。」柯芃芃用力點頭，很高興在這個重要的時刻里，還有他能陪在自己的身邊。
她揚眸看著這個伴著自己長大的「哥哥」，心里好生感動。
怎麼辦？
就算他已經不再是她的哥哥，她還是不想離開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