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茜,醒醒,到家了。」
「嗯……」駱妤茜發出不明的呢喃。
听見有人喊著她的名字,恍惚之中駱妤茜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睡著了。
直到沉重的眼皮勉強撐開,那一直存在于現實及夢境之中的身影映入眼底,她才真正的清醒過來。
「天黑了……」從公司出來時天還是亮著的,但現在近幾全黑,他們究竟塞了多久的車呢?
她看著時間,忍不住發出驚呼。
「天啊,居然塞這麼久!」而她居然就這麼一直睡著,真是的!
「是啊,剛才路上似乎出了車禍,所有車全塞著了。」這謊,莫克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這趟路佔用了莫總太多時間,真是對不起。」她真心的向他道歉。
若不是她的緣故,他無須忍耐這些。
「不必放心上,我並不介意。」說這話的同時,莫克禹的目光緊緊地抓著駱妤茜,眼底想表達的東西很多,但他卻刻意不去說明,就要她看見他不單純的心思,要她為此而心慌意亂。
對她,他也開始有某種程度的了解了,她肯定能明白,他想要的東西,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果然,只見駱妤茜飛快地避開他的注視,佯裝沒看見他眼底的訊息。
「那麼……請莫總待會兒開車小心,再見。」她很快地打開車門下了車,站在車旁朝車內的男人揮著手,直到黑色的房車完全離開了她的視線,她才從包包里拿出鑰匙開門。
「爸,我回來了。」一進門,駱妤茜便掩去所有情緒,能夠停留在她小臉上的唯有笑容。
「剛才我听見門外好像有聲音,還以為是听錯了呢。」駱易成從沙發上起身,慈愛的來到玄關前,貼心的為女兒提走肩上的包包。
「爸的耳力最好了,怎麼可能听錯呢。」駱妤茜搭著父親的肩,一同進入客廳。
「呵呵呵……今天怎麼突然想回來?我以為你後天才會回家。」前幾年女兒堅持自己搬到外頭去住,只有周未假日才會回家陪伴他們,平時她很少突然回家的。
「因為突然很想你跟媽,所以就回來了呀。」駱妤茜親昵的勾著父親的臂彎,滿是撒嬌的說。
當杜映亞的生命消逝在手術台上,而她再度睜眼卻成了駱妤茜,她整整花了半年的時間才接受自己成為另一個人的事實。
不過除了這個軀殼之外,她所有的記憶仍是屬于杜映亞的,這能算是所謂的借尸還魂嗎?還是她當初對愛情許願樹許下的願望成真了?它讓她活了下來,只不過並不是以她所以為的方式。
在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她見到了在愛情許願樹下遇見的那位婆婆。
婆婆朝她露出了慈善的笑容,接著便消失不見,至今她都不曾再見過她。
死去的杜映亞成了現今的駱妤茜,經過了長達半年的思考,她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她決心完完全全地成為駱妤茜,死去的杜映亞不會再回來了。
「乖女兒,你媽在廚房里準備晚餐,還不知道你回來了,去幫幫她吧。」駱易成很喜歡女兒這樣對他撒嬌,但他可沒忘了還在廚房里忙碌的老婆也很喜歡。
一幾年前的一場車禍意外,他們差點就失去了這乖巧可愛的孩子。在經歷了兩天與死神的掙扎搏斗之後,他們的孩子回來了;但或許是頭部瑋擊所留下的後遺癥,之後有幾個月的時間,他們的乖女兒變得沉默憂郁……所幸那些災難都過去了,現在的她其至比從前更加听話孝順。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個更加听話孝順的孩子,並不是他們的孩子,而是杜映亞決心成為他們的孩子,決心成為更好的駱妤茜。
因為她明白,父母要面對孩子的死亡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就算她以駱妤茜的身體回到了原先的父母親身旁,也不會再和原本一樣;事情早已經改變,而這改變已為所有人帶來了身心上的疙瘩,任何人都得不到完滿的從前。
相對的,受過的傷已留下了痕跡,既然上天讓她成為駱妤茜,她就用這個身分好好地活下去吧。
杜家人的傷痛已經存在,至少她能不讓第二個家庭破碎。
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死去的杜映亞成了駱妤茜,沒有人需要再面對至親所愛的死亡離別。
「我現在就過去。」駱妤茜放開父親的手,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媽,我回來了。」
「請問是駱妤茜小姐嗎?」
這一句問話,駱妤茜遲疑了三秒鐘才回應。
「是的。」來電顯示是莫克禹,為何開口的卻不是他本人呢?
駱妤茜心底的疑問在下一秒便解開了,取而代之的是萬分焦急的心情。
打從接起電話,一直到她趕到醫院的這四十分鐘,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過的,那時間感覺像是飛逝,卻又像是無止盡的漫長。
今天休假日,他在回家的路途中,因為後方來車並未保持安全車距,意外地遭到追撞,雖然他只受了點輕傷,但瞬間的撞擊力道卻讓他當場暈了過去。
站在病床旁,仔細聆听著醫生說明他現下的身體狀況,駱妤茜以為自己是無比冷靜的——至少表現出來的樣子是的。
除了額頭上那約莫兩公分長的撕裂傷之外,他並無其他外傷,現在只要等他醒來,確認他並無腦震蕩的現象就能出院,唯一的問題是他何時才會清醒。
她很快地要求保險公司處理車禍後續理賠問題,很快地將住院手續辦理完畢,很快地打發了聞訊而來的記者,很快的通知莫敬未這起意外並請他來醫院一趟。整個過程,她沉著且鎮定,直到病房里只剩下她與床上的病號,她這才驚覺一切都只是表面的假象。
她一點也不冷靜,事實上她十分慌張,現在她的雙手像是毒癮發作般,劇烈又無法克制地顫抖個不停。
她以為她就要失去他了……
「這回……你真把我嚇壞了。」駱妤茜的視線離不開病床上的男人。這麼多年了,今天她才真正有機會好好的、如此肆無忌憚的看著他,無須擔心任何人發現她眼底濃得化不開的情感,尤其是他。
「唉。」她輕嘆口氣。
她知道他會沒事的,但他額際的紗布讓她覺得好礙眼,連心都不由自主地陣陣抽痛。
「我的存在只為你而存在,沒有了你,我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呢?」因著命運的捉弄,她滿腔的委屈無處可宣泄,除了壓抑再壓抑,她沒有其他選擇,現在的她確確實實只為他而存在。
他曾經一心一意只為她守護,現在她的存在只為看著他、守著他。
「求你,不要再逼我了,我禁不起的……」若他再堅持除去兩人之間的距離,她會結束以最近的距離守護他的日子,退出他的眼前,轉往他看不見的角落。
長期以來努力深埋在心底的情感及淚水,在莫克禹緊閉著雙眼的這一刻傾瀉而出。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從他的肩眼開始輕柔描繪,最後停留在迷人的唇瓣上。
按時間推算,莫敬禾夫妻應該就快抵達醫院了,她該退出病房在外頭等待。
思及此,她收回了手,取而代之的是她柔軟的唇瓣。
她以最輕柔的力道觸踫著他,如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但原本閉著雙眼的男人,卻在她唇瓣離開的那一瞬間醒了過來。
兩人目光在最近的距離相接,一方驚惶失色,一方沉著鎮定。
駱妤茜急急退開,但她的動作仍不夠快速,莫克禹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臂。
「這算什麼?」
她剛才說禁不起,她禁不起什麼?傷害嗎?她臉上的淚水又是怎麼一回事?
無法在第一時間逃離病房、逃離他身旁,駱妤茜只能選擇不去看他,不去回應他的問題。
「不回答我的問題,我就當你是答應了我的要求。」他唯一向她提出的要求便是交往。
莫克禹的話讓駱妤茜的心更驚了,她掙扎著,不料她越是掙扎,扣著她的大手越是不肯松開,最後,他甚至直起身子,緊緊地將她拉進自己懷里,讓她哪兒也去不了。
「不……」除了這個字,駱妤茜再也說不出任何話語。
他看見了,看見了她的淚水,看見了她真實的情感,現在她只求他什麼都看不懂、想不透,只當她純粹是為他的意外而難受。
「你的拒絕一點說服力也沒有,除非你能解釋你剛才那小偷的行為。」莫克禹將剛才駱妤茜所觸踫的薄唇輕貼在她耳畔,用讓她不住顫抖的聲嗓輕吐著字句。
她要他別再逼著她,真是對不起,他辦不到,因為她是目前唯一讓他想如此追逼的人。
或許,她真的可以成為填補他空洞的心的那個人……他想被救贖,想知道被救贖的滋味是什麼,可以是甜美的除去那長久以來的苦濕嗎?
「我不懂……我並不是最好的,為什麼非得是我?」在他身旁,想找各方面都比她強的女人很簡單,他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為什麼不能是你?這理由該是你給我才對。」莫克禹發揮著商人能言善道的本領,立即將問題扔了回去。
他並不打算在她給出答案之前給予任何回應,在為難自己的同時,他更要為難她、緊逼她。
駱妤茜緊緊抿著唇,雖然能夠拒絕回答問題,但她痛恨自己無法穩穩控制那顫抖的心,痛恨他蠻橫地試圖強行拆卸她多年高高築起的心牆,更可恨的是,那牆垣已被拆毀得殘破不堪。
她不肯說話沒關系,讓他來為她說吧。
「我知道你心底有我的位置,只是不知道這位置究竟佔了多少。你一再的拒絕,在我看來,我稱它為害怕。你害怕受到傷害是嗎?難道以前你曾被某個人傷害過,所以你情願不給我們一個機會,情願忽視自己的心情,忽視我真心的請求?」雖然,他無法保證自己能夠再狠狠愛一回,但他能夠保證,他不會當傷害她的混蛋。
「你……別太自以為是了。」看來她真的只有退開這個選擇了,退到他看不見的角落去吧。
駱妤茜很慶幸莫敬禾夫妻在這一刻推開了房門,他們的出現讓莫克禹不得不松手放開她。
「你們……」原本擔心兒子傷勢的兩人,在見到眼前兩個年輕人抱在一塊兒的那一刻,臉上出現了相同的表情。
他們來得真不是時候。
就在他倆猶豫著該繼續向前,還是先退出病房,駱妤茜搶在這時做出反應。
「不好意思,我得離開了。」
她連再見也沒說。
說不出為什麼,當駱妤茜說出離開的話語時,莫克禹就覺得她會從此消失在他面前,他第一個念頭便是要追上她。
于是,他想也不想便伸手粗魯地拔掉自己左手上的點滴。
「克禹,你這是在做什麼,快躺回去,人還傷著呢!」驚覺他的意圖,孔蘭君擔憂地上前,打算阻止他。
但被阻止的人反倒是她。
莫敬禾拉著妻子說︰「讓他去吧,他這樣子看來比牛還壯呢,別擔心了。」剛才抱人家抱得可緊了,還有力追人,那表示他真的沒事了。
「回頭再向你們解釋情況。」語畢,莫克禹移動腳步就要追上前去,這時莫敬禾卻喊住了他。
「那是你的手機嗎?」莫敬禾指著擺放在病床旁的白色手機問道。
他當然知道那不是兒子的,他這麼間不過是想為兒子找個更理直氣壯的理由去追女孩子罷了。
回頭看見那支手機,莫克禹立即明白了父親的一思。
「謝了,回頭家里見。」拿起白色手機,這一回莫克禹順利跑出了病房,但駱妤茜早已不見蹤影。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能找到她的。
帶著滿滿的自信心,莫克禹來到駱妤茜家門前按著門鈴,然而,人非但沒找著,同時還讓他明白了另一件事。
原來,他所知道的地址並不是她的住處,那是她父母親的住處,平時她自己一個人住在另一個地方,只有休假日才會回到父母親的住處。今天正巧是星期日,她原是在父母家里,但他的意外讓她提早離開︰最後他以送還手機為由,拿到了她另一個住處的地址。
紅色的大門在他眼前早已闔上許久,莫克禹卻只能低頭看著紙張上的藍色文字。
駱妤茜平時可能住在任何地方,但絕對不會是這一處。
紙上所寫的地址,他閉著眼都能想著屋子里頭的格局,其至是周邊的街景,那都是他再熟悉不過……
原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什麼都沒忘,什麼都記得。
將寫著地址的紙條緊緊地捏在手心,莫克禹這才移動腳步來到路口,招了輛計程車。
上了車,他將目的地傳達給司機之後,便閉起了雙眼。
他在心底強迫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那條他曾經以為自己不會再去的街道對他而言已不再具任何意義,即便有,今天為的也是駱妤茜,而不是早已奔向他人懷抱的杜映亞。
「先生,到了哦。」計程車司機從駕駛座回過頭,朝看來像是已睡著的客人說著。
莫克禹並不是真的睡著了,他的神智在現實與過往中拉扯,只不過兩者勝負未明,他已不得不回歸現實之中。
付了車資下車後,站在記憶相重疊的街道上,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再次掉入了那教他痛心疾首的深淵底處。
以為早已可以平靜面對的,心卻是怎麼也平靜不了……
他終究還是回到了那扇令他心碎的大門之前。
心仍痛著,看不見的鮮血從那早已被掏空的心口流出,這些他都知道,但他現在強迫自己去想著駱妤茜,若她也無法成為他心口的止痛劑,那麼,他會永遠退回只屬于他一人的角落,不讓人驚擾,更不去為難任何人。
听見門鈴聲,正在收拾行李的駱妤茜手里動作一滯,腦海里第一個閃動而過的身影唯有莫克禹。
不,不可能是他,他人還在醫院里,況且他根本不知道她究竟住在哪兒。這也是當初在公司人事資料中,她為何特意只留父母親家的地址,她必須為自己留一條退路……只是她沒預料到自己這麼快便必須踏上這條路。
第二聲鈴響在整整經過三分鐘之後才又響起,門外的人很有耐心。
駱妤茜停下手里收拾行李的動作,起身下樓開門去,心底暗想門外的人應該是隔壁陳媽媽。
剛才回來時她在門外踫見了陳媽媽,說親戚送來了一箱又香又甜的蜜隻果,熱情的說要拿些過來送她。
總之,門外的人不會是莫克禹。他並不知道她在這里,而且對他來說,這里是個傷心地,以他的個性絕對不會再過來的。
駱妤茜一心認為門外人是總照顧著她的陳媽媽,所以毫無戒心的便打開了大門。
「陳媽媽……」
門外哪是生得和善福態的陳媽媽,大門開啟的瞬間,只有額上貼著紗布、一臉陰駑的莫克禹。
怎麼可能……
高大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駱妤茜在驚愕的同時反射性做出了逃避的動作。
她以自認最快的速度反手關上門板,但門外的男人比她更快。
「啪!」大掌用力地拍上門板,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也嚇著了門內的女人。
「喝!」這一嚇,駱妤茜禁不住松開了手,再也阻止不了莫克禹來到她的身前。
他向前跨出一步,她便反射性地向後退一步,這一進一退的結果,便是他成功的進入了她家的前庭。
「現在天還殼著,你的表情卻像是見鬼了,難不成是干了什麼虧心事?」莫克禹反手關上了大門,嘴里問得輕柔,但臉上表情有些許陰森。
大門關上了,如今這小小的前庭只有他倆,這一回他不打算再給她任何逃跑的機會,話非得說清楚不可。
「莫總,醫生說你……」駱妤茜驚疑不定的望著莫克禹,似乎也從他眼底看見了欲來的風雨。
「醫生說我沒事了。倒是你,臉色發白。」他的出現讓她如此驚愕,那只證明一件——他猜中了。
這女人想逃,想要不戰而逃。
駱妤茜當然明白醫生說了什麼,醫生說在他醒來之後必須確認是否有腦震蕩的現象,依他現在出現的時間來推算,他壓根是將醫生的話當馬耳東風。
而現下她看見他眼底清清楚楚寫著「你哪兒也別想去」的訊息,難道……他真猜出了她的意圖?
「女人家……總有氣血不順的時候。」她嘴硬的應答著,自然不可能承認令她血色盡褪的凶手便是他。
她如何也沒料到他居然會這麼快就追上來,而她心底的確正打算以最不負責任的方式離開公司一她將出國游玩一陣子,在聯系不上又找不著人後,公司自然會將她開除,他也會開始對她這個人感到失望,為她的不負責任感到氣僨,再然後……將她這個人從他的除名。
听見她那硬是示肯承認自己懦弱行為的話語,他對她更了解了一些。
「原來,你不僅是個懦夫,還是個對自己殘忍的懦夫。」莫克禹勾著唇角,露出了一抹帶著嘲諷意味的笑容,同時,一股憤怒的情緒也自他心底升起。
「請回吧,若你打算繼續先前的話題,那真對不起了,該說的話我都說完了。」駱妤茜撇過眼不去看他,彷佛任由他怎麼說都行,反正她已無話可說。
「我是拿這個來還你的,你將它忘在病床旁邊了。」莫克禹拿出了白色手機。
見到他拿著的手機,駱妤茜又是一怔,這才想起自己匆忙逃走,心思全在兩人身上打轉,連手機落了沒拿都毫無所覺。
她不作聲地伸出手打算拿回手機,但男人卻收回了手,並伸出另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下一秒,她整個人陷入他熾熱的胸膛,先前在醫院里的情況再一次上演,他將她困在懷中,而她掙扎不開,哪兒也逃不了。
他一再地將她困鎖,霸道的揭開她脆弱的一面,她听見了他輕緩不紊亂的呼吸,能感受到他正微低著頭凝視著她,但她就是無法鼓起勇氣抬起頭迎視他的目光。
短暫的沉默在他們之間別扭地延展著。
被困在這銅牆般堅實的胸膛里,他的氣味包裹著她,全然的男性氣息幾乎要將她淹沒,她能听見自己的心正怦怦跳著,他……也听見了嗎?
「你這是做什麼?快放開我!」駱妤茜停止了掙扎的動作,因為她發現自己越是掙扎得厲害,男人鎖著她的大手便收得越緊。
兩人的身軀緊密貼合著,她的柔軟已完全地陷入了他的剛硬之中,她讓自己陷入了與他完全無距離的情況。
莫克禹並未立即回應她的質問,更沒有依言松手放開她,而是拿著她的手機,手指開始滑動。
很快的,他找到了想找的畫面,將手機螢幕擺到駱妤茜的眼前反問︰「你倒是告訴我,你這是在做什麼?」
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是莫克禹的照片,一張明顯是偷拍的照片。
駱妤茜咬著唇,原是打算拒絕回答他的問題的,但她的腦子很快的一轉,嘴硬的說了謊。
「這是之前答應秘書室的同事才拍下的,很多同仁都喜歡你。」
「你真是我看過最蹩腳的小騙子。」話尾一落,全然不容人拒絕的霸道氣息便朝懷里的人兒襲去。
性感的薄唇帶著溫柔的情感,也帶著強硬霸道的固執,朝她強索著「誠實」。
剛才在醫院里那比蜻蜓點水都不如的親吻算什麼,他要她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親吻,什麼才叫做「誠實」,他拒絕在彼此尚未嘗試之前便有一方舉旗放棄,她勾起了他舊日的傷痛,她必須為他負責。
溫熱的唇舌以駱妤茜無法閃躲的強度姿態襲擊而去。
他霸道的強取,她狼狽的掙扎︰他誘惑的挑勾,她無力地失守;他溫柔的給予,她無法自抑地沉溺了……她忍不住發出了低微的申吟。
感受到她全身不再緊繃,甚至以內心深底真實的情感回應著這個吻,莫克禹知道這一切都不是他演的獨角戲,她的投入遠超乎他的想象。
她該是很喜歡、很喜歡他的,這一點他不會再有所質疑。
但不久之後,他在這纏綿甜吻之中嘗到了不該出現的濕潤苦澀。
那是她的淚水……
「別再對我說出那些違心之論了,你的身體比你的心還要誠實。」
莫克禹溫柔地為駱妤茜抹去小臉上的濕意,用無比輕柔的語調再說︰「我不知道你曾經經歷過什麼,或許愛情令你感到害怕,而我又像是惡霸可惡的強逼著你接受、面對,但你有想過為什麼我會這麼逼著你嗎?」
他的間句教駱妤茜忍不住輕顫,但她無法回答,也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听听我的故事吧。」他擁著她,讓她的小臉輕靠在他的肩膀上,這才柔聲說出他不曾向任何人傾吐的過往及心事。
「從小我便喜歡一個女同學,她名叫小亞,是個很有想法的女孩子,我們成了最好的朋友,即便後來不同校,我們仍在意著對方、注視著對方,一直到高中三年級,我的世界里只有她,也以為她的世界里只有我。雖然不曾真正地向對方表白過愛戀的心意,但我們都明白自己在對方心底佔有很重要的地位,她在我心底的位置是無可取代的,我以為我在她心底也是相同的比重,可是最後我輸給了另一個人。我知道她心底是真的有我,只是我比不上他。高中畢業之後,她走了,跟著那人到加拿大去生活,我們多年的感情卻比不上一個才進入她生活不久的男人……她告訴我,她要的不是最好的那一個,而是她最喜歡的。她真狠,不是嗎?」
是呀,她真狠,她就是狠得希望你能忘了她,就算忘不了,那就恨著吧!恨一個人,要比失去一個人簡單得多……
「當時我多麼希望她是騙我的,我希望她是因為別的理由而離開我,只是故意用另一個男人讓我徹底對她死心。但她離開的那一天,我去了機場,看見她真的與那個男人走了,那時候我真的恨她,恨她的無情,我恨得希望她別再出現我的眼前,恨得希望她過得不好,那麼,她會想起曾有個人是那麼的愛她,一心一意的只對她好,這樣,她或許會回來……但我知道那是太天真的想法,她不會回來了,她並不需要我,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我,並不會期待她回到我身邊。」
方才被抹去的淚水再一次涌現,悄悄地浸濕了莫克禹的上衣。
她就知道那天在機場她並沒有眼花,那一閃而過的身影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如果……她真的是騙你的呢?如果她真的不是為了別的男人離開你呢?如果她真的回來了呢?你……會再次接受她嗎?」
還……恨著她嗎?
「你真是個傻瓜,我現在抱著的人可是你,可你卻問出了這樣的問題,是希望我說出實話,還是希望我說美麗的謊言來欺騙你呢?」胸前的濕意透過了衣料,他知道她又哭了,但他真的不知道她究竟是想听實話還是謊話。
針對他的問題,駱妤茜再一次選擇了沉默。
唉!
暗地在心中嘆了口氣,莫克禹明白自己不能向她撒謊,即便那是她想要听見的。
「她剛離開的前兩年,我心底一直偷偷地期待著她回頭,一通再尋常不過的來電問候,甚至是一封電子郵件也好。我的期待已經夠卑微了,但我什麼也沒等到。我所剩的自尊不允許我去找她,而她狠心的將我暗自期待的心消磨殆盡,一點也不剩。之後我便恨著,所有的期待也改變了,我不想再見到她……但這兩年,我想通了。」
他刻意留了個話尾,伸手抬起駱妤茜淚濕的小臉,再一次伸手為她抹去淚水,果然在她汪汪淚眼中看見了她的等待。
她果然有認真在听他說話,正等著他把話說個透。
「剛才你問的那些問題都不成立,事實是她已經離開了,即便當初真是謊言又如何,她都不在我身邊了。況且,都過了這麼多年,真要回來她早該回來了,不用等到現在。而我也沒有資格談什麼原不原諒的問題,當年我跟她連情人都稱不上,頂多就是好朋友,她有權選擇任何人。再說,我相信當初的我比誰都好,但她仍是選擇了別人,那表示那人能夠為她帶來幸福快樂。既然她做出了選擇,我不能怪誰,更不能恨誰。」
這一回,嘆息的人換作駱妤茜。
「她成了我生命中最難以抹滅的一段記憶,盡管她給了我無比的傷痛……至于你,我不知道你曾經經歷過什麼,或許哪天你肯親自開口告訴我,我會听著的,我們一起試著走出來好嗎?兩顆同樣受過傷的心,我想我們能夠理解並了解對方的。」
有那麼一瞬間,事實幾乎就要吐出口,但最終駱妤茜仍是咬著唇,讓這秘密繼續成為秘密。
「是誰傷了你,你想告訴我嗎?」
駱妤茜輕搖螓首。
她一心想要他恨著「小亞」,她做到了,卻也不完全成功,從前的那個名字仍佔據著他的心。
她確實傷他很深,比以為的來得深,所以……現在的她該如何是好?
繼續閃躲?還是佯裝無事,成為代替他傷痛的撫慰?
再者,現在的他,還是不能接受杜映亞已不在世上的事實吧。
即便傷得再重,心底的傷口再大,仍是誰也無法取代杜映亞在他心中的重要地位,他誠實地讓她明白了這一點,但他願意嘗試著為她留個位置,而他也不要她的全部,他只要求相同的對待,讓彼此相互依偎。
見駱妤茜搖著頭,莫克禹也不打算再多問相關的問題,他明白要將內心傷痛說出口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若非已釋懷,便是得再次揭開傷疤淌流鮮血。
現在,他只問一件事。
「跟著我一起試試看好嗎?給彼此一個機會吧。」他真心希望她能夠真正地在他心上刻畫著情感,那或許需要多一點的時間,但沒關系,一點一滴的注入吧,總有一天會將他心底那道深刻的傷痕給覆蓋,其至是抹去。
若是錯過了駱妤茜,他無法肯定下一回能再次教他放在心上的名字要多久時間才會出現,所以他只能卑劣的想著重疊她與杜映亞相似的地方,或許可以教他的心部分地被填補,所以她必須留在他的身旁。
駱妤茜掀動唇瓣,耳里卻沒傳來任何聲響。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再試一回。
「……好。」終于,她听見了自己的聲音。
莫克禹禁不起失去杜映亞的痛,但現在她是駱妤茜,若哪一天老天決定收回給她的生命,他即便心痛,也會有個限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