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沒撞著你吧?」
蘇旭伸手扶起柳飛枝,關心地看著她。
柳飛枝這才回神,趕緊搖著頭,緋紅的小臉上盡是窘態,低著頭轉身就要走,卻被蘇旭一把拉住!
「給,小妹妹!」
也許是因為看到她太瘦弱了,蘇旭從包里拿出了一個熱乎乎的白面饅頭塞進她的手里,同時用手撫了撫她那梳著馬尾辮的腦袋,露出一個難得的笑容,轉身離去。
這是一個足有二兩重的大饅頭,溫熱的氣息瞬間溫暖了柳飛枝的心!她如同被中了蠱,呆呆地看著他遠去!
他笑了,他居然對她笑了,那笑容是多麼地動人啊!如同她手里的白面饅頭,溫暖著她的心!
柳飛枝看到蘇旭走遠,這才懷揣著 心跳手捧著白面饅頭準備離開。
「枝兒!給!」
柳飛枝剛一轉身,就看著一雙手伸向了自己,手里是一顆烤得焦黃噴香的烤紅薯,正往外冒著熱氣。
「小寶哥?」
柳飛枝沿著那雙捧著烤紅薯的手向上看,看到姚小寶正親切地看著她。十六歲的姚小寶已經比她高出了一個頭,還是那麼胖乎乎的,煞是可愛。
「枝兒,拿著!」
姚小寶伸出一只手抓住柳飛枝的另一只手,要將那顆還熱乎的烤紅薯塞進她的手里。但柳飛枝迅速將手縮了回去︰
「小寶哥,你留著自己吃吧!我說過的我不會再要你的東西的,我能夠養活自己和女乃女乃的!」
「你不要我的東西,那你為什麼要那個蘇旭的東西?!」
姚小寶有些生氣,剛才發生的事情他可都看到了!
柳飛枝的臉又刷地紅成了一片,好像突然被人抓到了什麼不能見人的把柄。對呀,為什麼會接受蘇旭的東西?連她自己都沒辦法說得清楚!在這之前,她可是與他沒有過任何的交集啊。
柳飛枝無法回答姚小寶的話,只是抱歉地看著他,後退幾步後突然向家跑去。
剩下姚小寶一人站在那里發呆。
枝枝從六歲起就不再接受他的任何幫助了,每次當他想將一些好吃的送給她時,她總是搖搖頭,然後跑開。當他看到她那小小的身子跟在大人們的後面在田里撿稻子,在河邊撿螺獅,在山里采蘑菇和野菜時,他就心疼不已,恨不能將她捉回家將她喂得飽飽的,讓她長得胖胖的,但她就是不願意接受!
她說,她能夠養活自己和女乃女乃的!
姚小寶就是不能明白,那她為什麼會接受蘇旭的白面饅頭呢?
想到這個,他心里真的很難過。
「女乃女乃,白面饅頭,您吃!」
柳飛枝跑到女乃女乃的面前,趁女乃女乃不備將饅頭的一角塞進了女乃女乃的嘴里。
女乃女乃正坐在屋門口補衣服。家里已經有三年沒有做過一件新衣裳了,都是一些舊的衣服在縫縫補補。當地有一句俗語︰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剩下的不能再做衣裳的爛布料子就用來糊成布殼子做鞋子。所以一般人身上的衣裳都會有好幾個補丁,要是哪一天穿上了一件新衣服,那是一件特美的事情。
「呀,哪來的白面饅頭?是小寶給你的嗎?」
女乃女乃放下手里的針線,將饅頭拿在手里,並沒有咬下去。
「女乃女乃您吃吧!」
柳飛枝並沒有回答女乃女乃的問題,而是握著女乃女乃的手又將饅頭往她的口里塞。
「好,我吃!你也吃!」女乃女乃只得咬下一小口,又將饅頭遞到柳飛枝的嘴邊︰「嗯,好吃!枝兒你也吃吧!」
「我已經吃過面糊糊了,我飽了,女乃女乃您吃!」
柳飛枝再次將饅頭硬塞進女乃女乃的嘴里,看著女乃女乃咬住了饅頭,自己背著魚簍又跑了出去。
看到枝兒走了,女乃女乃便將饅頭收好,留做枝兒的下一頓口糧。
柳飛枝來到稻田里,踩在富有彈性的泥地里彎著腰仔細地搜尋著泥鰍孔,每看到一個小孔,就伸出小手指小心地探下去,將藏在泥土下面的泥鰍漚出來捉住,放進魚簍里。
每一條泥鰍都會有一個通在外面的小孔,用做呼吸和通氣。但要找到這樣的泥鰍孔並不是容易的事情,因為稻田里長滿了各種雜草,遮掩了這樣的小孔;而一些泥鰍也十分地狡猾,總是在圓圓的外孔上涂上一層薄薄的泥,只在小孔上留下一條細小的縫,或一個微小的角,將小孔偽裝成另一個樣子,往往能夠躲過人的視線,不易被發現。
柳飛枝彎著腰將視線貼近泥面,努力了一個上午,將近中午時分才捉到了二十幾條大小不一的泥鰍。看到這些泥鰍,柳飛枝突然決定將它們送給蘇旭,以回報那一個白面饅頭的恩賜。
蘇旭住的大隊部,原是姚家大院存放糧食的倉庫,位于姚家院子的右側三百米處的一座小山旁。房子旁有一顆大槐樹,前面有一片硬化平整的大坪,是用來曬稻谷的地方。三排房子排成一個凹形,兩排用作第一生產隊的倉庫,一排用作姚家大隊的大隊部,牆上粉著白石灰,用紅漆寫著「偉大領袖**萬歲」的巨幅標語,那九個周正莊嚴的楷書大字,在很遠的地方都能夠看得清楚。大隊部里原來住著好幾個知識青年,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現在就只剩下了蘇旭。
想到自己就要見到那個白淨英俊的蘇旭,柳飛枝的心又 地跳了起來。平日里看到那個偶爾站在曬谷坪上的高挑的身影,都覺得是那麼地飄逸和神秘,覺得那里是另一個世界,站在那里的人也屬于另一個世界。
蘇旭平日里多是獨處,除了有時參加一些生產隊里的勞動,從不多說話,也不與院子里的人來往,如同古時落難異鄉的古代王子,**遺世于某一個地方,那麼地孤獨,那麼地憂郁,還有一絲冷冷的傲氣。如果不是他早上塞給了她一個溫熱的白面饅頭,並那樣對她欣然一笑,鼓舞了一顆春心萌動的心,柳飛枝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去靠近的。
柳飛枝越走近心就跳得越快。快到那棵大槐樹下時,突然看到蘇旭的屋門口站立著一個人,一個女人!柳飛枝慌忙停下了腳步,壓抑著一顆狂跳的心,躲在了槐樹的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