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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瀾沒有炫技,只是步到了場中,十分認真的看著九天門那方。
林若惜卻是想起自己與此人的幾番交流,其實不多,只有三回,第一回是在她要逃離地獄門時候,被這小子因為感恩而放走了,第二回則就是在路上被蕭子涼截回之後沒料得他居然是隱匿在地獄門內的高手;第三回就是方才,他大大咧咧的進來,擺明了是來相助自己,這番行徑倒也堪得赤子之心四字評價。
果不其然,傅柏清長身而起,身子微微前傾就沖入了場中,顯然走的也是剛猛路數。林若惜能感覺到當傅柏清走到場中的時候,坐與一旁的佔輕綃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果然此女在錦州時候與傅柏清的確有所勾連,否則以玉卿衣所謂,傅柏清這等門內長老平日很少入世,現在這般長時間的逗留,恐怕也與佔輕綃有關。
楚明瀾上下打量了眼能做自己父親的傅柏清,舒了口氣回頭對林若惜道︰「姐姐,我好像遇見了個棘手的家伙,要是輸了可別怪我。」
林若惜含笑點頭,「盡力而為。」
楚明瀾這才表現出很放心的感覺,認真的對傅柏清說︰「在下行走江湖前曾經認真研究過江湖名士的絕招,曉得這位前輩你擅用左手,通習九天門內各閣秘法,在門內尊崇已久。如今小子斗膽,只會家門一掌,來與前輩討教。」
真是好大的膽子,听者都倒吸一口涼氣,只用一掌就敢與九天門的長老對峙,這不是厚顏無恥之徒就定是有些真功夫。
楚明瀾合掌,「在下來也,前輩小心!」
他搶佔先機,一掌先朝著傅柏清擊去。看似平白無奇的一招,卻只有站在他對面的傅柏清曉得這小子的機靈與聰慧。先在人前示弱,讓自己不會搶先出手,而佔得先機便是此子的第一個小機心。第二個機心則來自于他所謂的那句一掌以應對,若是作為尊者長者的傅柏清,用千百種方法與其抗衡,就更會顯出傅柏清的欺負弱小。
所以傅柏清長笑一聲,「如此,傅某便以玉霄掌與小子切磋一二。」
這時候,玉卿衣才慨嘆一聲,說道︰「原來他便是前玉霄閣閣主傅玉霄。」
林若惜好奇的眨眼,「不是說九天門成立時間尚短,還不如地獄門麼?」
玉卿衣輕聲解釋著,「這九天門並非空穴來風忽然成立,而是有一位道家尊者名喚無上道人,武功蓋世,卻性情飄渺,所創武功天馬行空,信手拈來,乃是不世出的一位高人。此人收了九個徒兒,將自己的武功傳于這幾人,傅柏清便是他的第四個弟子。只是無上道人雖心不在江湖,卻是個悲天憫人之人。有個說法是南宮錦力挑無上道人九個門徒,大獲全勝,請回九天門;也有說法是十年前,當朝鳳帝派了南宮錦與其一夜長談,他便將自己的九個徒兒送與了南宮錦,創立九天門。傅柏清一眾直接晉升為長老,依照九天門的規矩還回自己的俗家名字,收了相應弟子,選能人居之。」
林若惜張口結舌,雖十分不明鳳以林緣何能撼動那位無上道人,單就听玉卿衣所謂,九天門已經擁有了令江湖眾派無法抗衡的如雲高手,也難怪南宮錦能一舉奪下正道盟盟主之位。
她再看向場中時候,此時楚明瀾已經與傅柏清過的十招左右。
而能與無上道人的親傳弟子堅持十招,楚明瀾尚有余傷在身,果然也是江湖中不世出的一位奇才。
楚明瀾也漸漸收了面上嬉笑怒罵的無常本色,逐漸認真起來,一招一式都帶著大開大合的氣魄。口中喊道「雲海無涯」,手掌向上又向下,狠狠推出。若有雲海在前,定會被一層層的推出,若水浪滔天,氣力重重疊疊。
傅柏清也逐漸凝重起來,只感覺到面前的掌氣若海中大浪,一重高過一重,非是常人掌法,若不是內力深厚,根本使不住這等高深掌法。心中暗暗叫苦,若非大言必須以玉霄掌對敵,這等掌法其實還是太霄掌這等剛猛勁力合適克制。
正如同大浪滔天,也需以山崖抗之。而玉霄掌則是輕靈若風,試問,即便是狂風大作,也不能阻擋海浪的侵襲。眼瞧著隨之而來的掌力越來越厚,傅柏清的面目越來越嚴肅,只听「當」的一聲,楚明瀾好似遇見了一道鐵門,自己的掌不論如何的推,也是穿不透此門,將對方成功擊倒。
對方袍袖隨風振起,左手僅僅是側掌切在中央,便擋住了自己的重重掌力。楚明瀾訝然,「玉霄掌好生厲害!」
還未待傅柏清有所回應,楚明瀾已然自行撤掌,撓頭對著林若惜笑道︰「姐姐,弟弟我連看家的本領都使出來了,也破不了前輩的玉霄掌呢。這一局算我認輸。」
場上一片寂靜,不似方才那般為玉卿衣叫好,著實是眼前這個看著很小的男孩,居然有如此深的功力,但凡是有點眼力的人從此都不敢小窺楚明瀾。傅柏清更不會,他一言未發,轉身回到了席內,藏在袖中的左手居然在微微發抖,方才他急中生智,以玉霄掌的掌法送出,實則卻用了太霄掌的剛猛心法。
若論規則,此場本應是傅柏清輸陣,因為他用了第二種掌法。然則傅柏清卻明白,這一場比斗自己絕對不能輸,不論是為了九天門亦或者是為了他自己。
林若惜完全不會責怪楚明瀾,一來他年紀尚幼不敵對方江湖老道自是正常,二來上一回被地獄門影衛圍攻顯然是舊傷未愈,能支撐到現在已經是非常厲害了。至此一贏一輸算是打了平局,那麼接下來,對方應該會派出紫宵閣閣主方紫宵。
正在思索間,卻看一個紅衣影子倏然落在場內,長鞭輕扯,卻在漢白玉的地板上擊打出巨大的聲響,那嬌俏的女子不掩其面上的蔑視,傲然抬首,「緋夕煙,要領教一下新任地獄門聖主的功夫。」
林若惜抬眸迎向對方,她已經似乎能在自己寧靜若水的狀態中,捕捉到對方心亂如麻的感覺。緋夕煙背叛蕭子涼投向九天門南宮錦,與曹新的死固然有著必然關系,但也有南宮錦奪去了她的心扉有關。
但顯然,南宮錦對待緋夕煙,不會像蕭子涼對待她那般盡心盡力。蕭子涼雖然面上冷酷,卻在感情一事上,十分著緊對方。而南宮錦,總歸有些利用的意思,也一定有敷衍的感覺。恐怕至今緋夕煙也沒有瞧見過南宮錦的真容。所以在今日直面相對的時候,她感覺到了來自于緋夕煙那一方的悔意,也有醋意。
心中也是百般不是滋味,她的確是因為緋夕煙的離開,才有了接近蕭子涼的機緣。只是如今,若是緋夕煙回歸,蕭子涼會不會還像上一回火焰洞大典那般,將自己置于腦後。侍婢……侍妾……自己始終不過是這樣的身份而已。不知為何,想起這些,她的心中就涌起了無上的勇氣,要與緋夕煙一爭高下,至少此刻,絕對不能認輸。
她豁然站起,朗聲道︰「好,這一局由我應陣。」
林若惜側頭看了眼蕭子涼,不覺露出幾分幽怨,低聲以只有他能听見的聲音問︰「門主,你究竟想要誰贏?」
恐怕沒有人知曉蕭子涼此刻的感覺,正如林若惜那斬釘截鐵的一句話,擲地有聲,重重的敲醒了他。
也沒有人知曉緋夕煙現在的心情,五味雜陳,怎麼會曉得當年那一個小小侍女如今能有這般能耐。尤其是看見她與蕭子涼那般親熱的時候,即便是愚鈍如她,也知曉這二人間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往事若煙。
三十三座高塔,三十三生涅槃,三十三個願望,三十三日守望。
原本這一切都是屬于她的。
現在即便是在九天門,她也會听見時常有人在私底下稱呼她為妖女。這讓她會愈加懷念地獄門內行事肆意時候的快感。
眸光落在盈盈站在面前的林若惜,那個一直卑躬屈膝的女子,直起身子露出那張面龐的時候,緋夕煙才真正的品味到什麼叫嫉妒。她有多美,有多楚楚可憐,有多令人心醉,尤其是一套紅珊瑚首飾,配在白衣翩翩上,更是凝出幾分艷光。盈盈若水,縴縴如柳,這一切都在告訴緋夕煙,不僅僅是對蕭子涼,這個叫林若惜的,對任何男人都有著致命的魔力。
她一狠心,決定就在這里,對林若惜痛下殺手,不論如何,都不可以讓她活著。她就不信,數月之前與其交手過一回,她就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進展神速。
林若惜見其目中殺機閃過,便明白對方對自己絕對不會留手,但她也不會害怕,自己畢竟不是吳下阿蒙,而清心**最忌心煩意亂,連忙收攝心神,還回靜若止水的狀態。
此刻她便是一波流水,任對方鞭法神奇也無法截斷水流。
她微微合目,再睜開眼時,精光一閃,自信的含笑說道︰「緋姑娘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