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日子,藥藥都不得閑,一面要陪老太太說話兒,一面做些雜七雜八的事兒,但最大的功夫還是花在了針繡上。自花香教了她刺繡技法後,藥藥一門心思都投到了粘線上,做他事時也念著掛著總是心不在焉,老太太雖有所注意也沒說什麼,全當她是念著龍石延了,但私下里沒少挨馨香的啐罵,藥藥自認理虧,遂也唯唯是喏‘耳提面命’好生道歉。
閑著刺,忙時想,晚上還粘線粘到二更天,除了龍石延他們偶爾過來用飯,藥藥一個半月里幾乎都沒見著龍石延,更甭提去玩兒,說話兒了。針完了最後一線,藥藥心里再抑制不住狂喜,哈笑著把繡好的比翼雙飛絹朝上拋起後遂又接住,不停地親吻。仔細瞧那絹,雖不精不專算不上好,卻也繡得有模有樣,拿得出手。不知龍哥哥見了,會是怎樣的表情呢,驚喜?高興?感動?激動?
藥藥懷揣著忐忑歡喜而又焦急的心情,掖著手絹,急急地往龍石延那趕去,恨不能一步就跨到了那。猶未走到路的一半,剛轉過一山丘下的彎道,只听山丘那邊有嬉笑聲傳來,女聲男聲都有,正鬧得歡,不知在做什麼呢。藥藥不由煞住腳步,凝神細听,那男聲好生耳熟,啊!不就是龍哥哥的聲音嗎?藥藥心下大喜,即刻登山渡水,繞樹穿花奔那聲源處去了。
待藥藥走近了,才知道原來都有一堆人在那綠草如茵野花吐芳的擴地上放風箏,怪不得如此熱鬧,怎地就沒人叫上她呢,好不夠意思!看那邊順子和萃竹共放一只蜻蜓箏,跑呀笑呀的,欣欣然開心得很;再往下看,龍鳳嫻放著長線,凝著那蜜蜂箏微笑,卻時不時拿眼往一邊溜去,而杜水笙則在一旁環著手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扭頭再朝另一邊看時,藥藥臉上的笑頓時斂住了,龍石延和杜水莧兩人同放一只雙蝶箏,對視笑著,眉目傳情,恰似那兩只粘在一起在空中纏綿翩躚的蝶。
好一個梁山伯與祝英台,一股無明妒火串上心坎,藥藥郁郁側頭,瞥見了馮元友獨自一人坐在斜坡上,便忿忿奔了去,一坐在了旁邊。藥藥在馮元友身旁坐了許久,也不見馮元友睬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藥藥跳了起來,蹦到馮元友眼前,拍一下巴掌噘起嘴道︰「馮大哥,連你都不理我!」
馮元友見視線被人擋住了,這才回過神來道︰「你找來啦,藥藥。」
藥藥把嘴噘得更高了道︰「還說呢,有玩的也不叫上我!」
「那你可把我給冤枉了,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主人不許叫,客人又怎敢自作主張。」馮元友兩手往後枕在草地上幽幽道。
「主人?是小姐?」藥藥不明。
馮元友把藥藥拉坐在草地上,一手指著不遠處玩得好是歡喜的龍石延道︰「他才是」
藥藥凝著龍石延,咬了咬嘴唇道︰「為什麼龍哥哥不讓我來?」其實都是明擺著的,就是不想她干擾了他們,只是藥藥不願去說出來罷了。馮元友沒答她,看她言語不對神情的模樣,誰都曉得其實她心里什麼都明白。
默了片刻,藥藥忽然瞅著馮元友笑道︰「馮大哥,你會不會武功?」
「會,怎麼了?」馮元友望著藥藥那一臉詭笑,顯是不懷好意的,不知道她問這個做什麼。
「那你應該會彈石頭」
馮元友警惕道︰「藥藥,你在打哪門子的主意?」
藥藥指著那對在空中翩翩起舞,纏綿悱惻難舍難分的蝶箏道︰「幫我把它彈下來!」
原來她要干這等事,著實有點令他不敢相信。彈掉了風箏,龍石延和杜水莧就不能那般你儂我儂了,豈不合了他的意,早些想到就好了了,害他傻傻地瞅著他們,在這悶坐了半日,郁郁寡歡了半日。心雖如此想,嘴里卻說道︰「這樣不太好吧」
藥藥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撥拔著草嘟著嘴道︰「我也覺得,可天藍得可以,朗得可以,都不會下雨,那它們還要呆多久?」
馮元友一手在草里模索著,一會,彈彈手拍了下藥藥的手伸伸下頜道︰「看,那是什麼!」
藥藥揚首看去,只見剛才還在天空中迎風飛翔的蝶侶,現時已如落葉般飄搖墜下,登時藥藥跳了起來撫掌拍手笑道︰「掉下來了!掉下來了!」
馮元友也立時站起來「噓」道︰「小點聲」他可不想讓人知道是他干的。
藥藥听了忙掩住嘴小聲道︰「馮大哥,是你吧,好厲害!」藥藥豎起大母指,投去贊許的目光。
馮元友將手一撒,劍眉挑起道︰「那是」
「馮大哥,小心從天上掉下來!」藥藥邊往龍石延那邊跑去邊回首笑道,夸夸他就上天了,不過若非他,她就插不過去了。
藥藥跑過杜水莧,跑到龍石延揀風箏處立住興奮道︰「龍哥哥,我有東西給你呢。」
龍石延听了,拾起蝶侶箏挺直了腰桿子道︰「你也來了?」想不到,他特地不許人告知她,她還是聞風兒來了。上次,因為她,害得他解釋得口都干了,莧兒還是整整一個月沒理他,可把他急壞了,現在莧兒好不容易睬了他,她又出現在面前了,這下她又會作出怎樣的舉動來?他有些心有余悸了。
「龍哥哥,把手伸出來。」藥藥彎著柳眉道。
龍石延警惕道︰「做什麼?」
藥藥見龍石延沒有要伸手的意思,等不急了,上前一步,一手牽出他的手,一手往脅下取出手絹放到他掌中道︰「龍哥哥,送給你的。」
龍石延瞟了眼手中的絹子道︰「這不是我的那條」
藥藥眨了下眼道︰「龍哥哥,咱們換了吧,你那條就是我的,我這條就是你的了。」
「藥藥姑娘,還是物歸原主,各自要回各自的好。」龍石延說著便要把手絹還回藥藥,藥藥知意將手負到後邊,敏捷地閃退了幾步道︰「龍哥哥,送出去的東西就等于潑出去的水,回不來了。」這是哪門子的謬論,他龍石延怎的連听都沒听說過!
龍石延和藥藥在這邊有動有說,杜水莧在那邊見了,姣好的臉可是繃了又繃,緊了又緊,沉了再沉,當下里擲了線圈兒,扭身就走。馮元友見狀,亦跟了上去。杜水笙他們見了這情形,早沒了放風箏的心情,特別是龍鳳嫻,打自余光瞥見藥藥和馮元友在一邊有說有笑,拉拉扯扯的,她的一門子注意力就全投到了他倆身上,哪里還有放風箏的趣味兒,她都快氣得發瘋了。正要拋了風箏奔龍石延那去把藥藥臭罵一頓,好發泄發泄滿腔的妒怒,不想杜水笙已先她一步前去了。
杜水笙信步行到那面無神情地道︰「石延,可見水莧!」
龍石延聞聲側頭看去道︰「不是在……」話說到一半就立時噎住了,那頭哪還有杜水莧的人兒!龍石延也顧不得物歸原主了,抓了手絹往懷里一掖,就調頭就跑,而藥藥見龍石延把她繡的絹子掖進了懷里,當然是喜不勝喜,望著龍石延更行更遠的背影,一直站那痴痴地笑著,完全無視杜水笙直勾勾盯住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