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 正文 【在地願為連理枝】

作者 ︰ 素昭

()康熙四十三年,九月初六——大婚之喜。

九月的天,一半燥熱煩悶,一半寒意涼人。

九月的地,一半麗濃繁艷,一半蕭瑟頹敗。

九月的夜,一半絢爛綻放,一半殘屑齏粉。

而我,因著沒有選擇錯過你的人生,正緊握著你的雙手、面帶著我的笑靨,步入你的世界。

府里自前些天起,我便瞧見打點的家丁們就已經忙緊忙出、奔前奔後,早早地扶了梯子、爬了房梁,在到處張燈結彩。

望著那高高掛起的紅色燈籠,看著那高高置著的紅色帳子,瞧著那高高掛著的紅色綢條……仿佛一切都籠罩在一片喜慶的紅色海洋之中,連帶著我的心也一並給潤染成了紅色。

「格格,格格,您得趕緊起床了!」

「格格!嬤嬤們都已經來了!」

「格格,格格!快些起來了,嬤嬤們要給你開臉、上頭了!」

只覺著耳邊縈縈繞繞、揮之不去蘭兒那幾分聒噪、幾分煩人、幾分惱心的聲音。

自從第一天穿越醒來直到現在,我也沒覺得蘭兒的聲音如此這般惱人過。

別吵!我好困啊!我想睡覺!我要睡覺!

可蘭兒的聲音依舊不依不饒、死纏爛打……

無奈,我硬撐撐地微睜開了眼楮,只覺著天才剛蒙蒙亮,屋內燃著的燭光可以全然掩蓋過那抹窗外似有若無、可有可無的「微」光。

我極是不耐煩、不滿意、不待見地朝她擺了擺手,說道「蘭兒!你看這天還是黑的呢,梳頭上妝應該很快的,不用這麼早吧?」

「言兒,這已經都過了丑時了,還早?新娘子要好好打扮,才美啊!」聞聲,我用上眼皮子緊挨著下眼瞼的眯眯睡眼瞧去,只見得額娘正站在我的床跟前,一臉嗔怒地望著我,輕輕地搖著頭。

有黑眼圈,涂再厚的粉也是沒用的好不好,頂著個熊貓眼能美才怪。睡個飽飽又美美的美容養顏覺,才能由內而外的白里透紅,懂不懂啊!

心里雖這般很有道理、很有底氣、以及很有骨氣地埋怨著,可到底最終還是極不情願地起了床。剛剛起了身被蘭兒攜了去洗臉,還不忘回身再情意深深也留戀意又綿綿兮地望了一眼剛剛和周公小同學開研討會、和莊周小盆友一起夢蝴蝶的「溫柔鄉」。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堂。」站在我身後,正給我「很認真、很用力、很對得起給的工資」梳頭的嬤嬤嘴里倒是溫溫柔柔和藹可親地念叨著吉祥的祝福話,可她的手卻當真一點兒也不留情。

「痛,痛,好痛啊!皮都快要被扯掉了。麻煩嬤嬤,您能不能稍微……輕點兒啊。」我可憐兮兮又討好地朝著嬤嬤微笑,努力又賣命地好看微笑,希望著能求情成功啊。

「格格,這梳新娘子的頭可向來都是這樣的,不緊不好看的,再稍微忍一忍,馬上就好了。」一邊的嬤嬤顯然從沒有見到過我這樣的新娘,明顯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好不容易強撐著上完了頭,兩個上妝的嬤嬤笑臉盈盈卻依舊恐怖氣息不漸「聲勢浩大」地朝我走來。我再一次淒淒然也地「汗顏咯血」外加「無語凝噎」了。(沒說錯是再次哦!貌似當真是第二次用,那啥上一次在第一卷,不信可回看審查。)

修眉毛,涂麗粉,上胭脂,抹腮紅……

終于等到梳妝完畢,穿上了那件象征嫡福晉的彩鳳祥瑞金百蝶穿花大紅嫁衣,接著又珠光寶氣地戴上了鳳冠。

整個人覺得已然掉了一斤肉了。雖然結果歡心愉悅可過程嘔心又瀝血啊。在心底里默默地流著淚,這打扮的好心酸……

「格格,您好美啊!待會兒十三阿哥見了,定是要開心得不得了。」蘭兒拿著銅鏡走到我面前,望了兩眼我又望了鏡中人兩眼,笑得好是歡喜,還著意點了點頭說道。

盛裝麗服,柳眉紅唇;論淡雅,似荷粉初露;看嬌美;若杏花煙潤。看著鏡中的自己,巧笑嫣然、美目盼兮。竟忽的發現原來自己原來也這麼美。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我有一瞬間的愣神,鏡中的那個自己。

可不是嗎,今天,我,便是新娘了,胤祥的新娘!

「是啊,我也伺候了不少的格格、小姐出嫁,可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美的新娘子呢!真是美,十三阿哥真有福氣啊!」身邊的一個嬤嬤點著頭說道。

「你們可別取笑我了。」雖然很裝那啥,但這是必須的。其實心里也早已樂開了花,可總得要裝裝矜持,是吧。不然場面太驚人、太人、太雷人。

額娘拿著一帕紅蓋頭,笑得欣喜而寬慰,拉著我的手緩緩踱了幾步地坐到了床沿邊上。此時她微紅著眼,緊緊地握著我的手,只是瞧著我卻不說話。我便也靜靜望著她,看著她臉上已悄然爬上的絲絲皺紋、鬢角不知何時被光陰蹉跎退洗浸染成了白色,我只怕我再多說一句便會忍不住,哭。

就這麼靜靜的過了半晌,她微紅的眼眶已經盈滿了滾滾瑩亮的淚珠,忙地低下了頭,只瞧著她手心緊緊握著的我的手和那帕紅蓋頭,柔聲對我說道「我的言兒啊,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額娘看得出,十三阿哥待你很好。孩子,要記住額娘的話,今後一定要好好過,一定要幸福的快樂地過日子!」

「我的言兒啊,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你是最美的新娘!每個女子出嫁那天,都會有人對你這麼說,而那個人定是你最親最愛的人。倘若我尚在二十一世紀,今天是我的結婚之日,此刻的我正穿著雪白的婚紗,而坐在我身邊緊握著我雙手的是那個時空的母親——那個愛嘮叨卻又那個疼我、愛我、萬般寵溺我的媽媽,她也會對我說出這樣的話。

听著身邊額娘的話,恍神間,我的眼淚也頓時在眼眶里徘徊了,我強忍著極盡控制著不讓它滾出眼眶,「額娘,我一定會幸福的。我也一定會想您和阿瑪的。讓阿瑪別再那麼勞累了,你們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額娘緊緊地握著我的手,眼神放柔卻愈發紅得厲害,壓著聲音,說道「你這傻孩子,新娘子哭花了臉可不好看了呢。只要你過得幸福快樂,阿瑪額娘就開心了。來,快蓋上紅蓋頭,這會子十三阿哥也應該出發了。」

紅蓋頭一落下,頓時周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深深淺淺,朦朦朧朧的紅色。蘭兒塞給我一個大紅隻果。接著,滿屋子里彌漫著的都是祝福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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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就听到熱鬧歡快的鼓樂聲傳來。十三,想必此刻的他正騎在黑駒上向我這邊趕來,一身瀟灑的新郎裝扮,正英姿勃勃、意氣風發。

頓時,便覺著心頭一暖,期盼著、心切著能快點看到他的樣子,迎娶我的樣子,等待我的樣子。

隨著那迎親的鼓樂聲越來越近,站在一邊的蘭兒低下頭來,朝小聲朝我說道「格格,喜娘馬上來背你上轎了。記住,待會兒你不管怎樣都不要說話,手里隻果一定要拿緊可千萬別掉了。」

我捏著隻果的手緊了一緊,「嗯」了一聲後,便在蘭兒的攙扶下爬上了喜娘的背。

先是在大廳告別了阿瑪和額娘。

蓋著紅蓋頭,我不知道阿瑪和額娘到底是怎麼忍住那幾欲留下的淚水送我出嫁的。但我知道的是,此時此刻的心情,想必全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樣的。

一樣的感動、喜悅,一樣的激動不已,一樣的不舍、留戀。爸、媽,你們知道嗎,女兒今天要嫁人了。你們放心,女兒一定會很幸福很幸福的!

我也不知道此刻的十三是不是也在看著我。我只覺得四周一片紅紅的。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底下那一雙雙攢動著的黑靴、繡鞋。

然後就在祝福聲中、禮樂聲中被喜娘一路帶到了喜轎里。

坐在四角方方的狹小空間里,原本緊張著的心也頓時松了不少。我知道,十三就在我的前邊,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引著我、帶著我一步步地走我們接下來那段未知、漫長而又讓人無比期待的路。

「起轎。」隨著喜娘這一聲的響起。我知道,我人生的全新階段就要開啟了。雖然,不知道這前面到底會有多少風雨坎坷在等待著我。不過,我唯一知道並且確信的是我不再是孤單一人去面對了。十三會一直陪伴在我身邊,我們會風雨同舟。

在一路的熱鬧鑼鼓聲中,在一路的顛顛簸簸中,向十三的府邸,我們的家,慢慢行進。

看著手拿著里的大紅隻果,記得以前看《還珠格格》的時候,好像小燕子就是把隻果給吃掉了。不覺有些好笑,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不過,想來也難怪,這從起床到現在只給喝了一碗參湯,現在倒還撐得住,可待會兒不餓才怪呢。一大清早,睡沒睡飽,被硬生生地拉頭皮,還得餓肚子。哎,這當新娘子竟這般受罪。但、這罪,受的心甘情願、甜蜜而幸福。

「格格,怎麼了,有什麼事嗎?」在轎子外走著的蘭兒听到我這一聲莫名其妙的笑,問道。

「沒、沒什麼。嗯~蘭兒,這離十三的府邸還有多遠啊?」

「格格,就快到了。過了這條街,前面就是了。」

只覺得轎子忽然失去平衡,「 」的一聲落地。想必便是到了。我捏緊了手里的隻果,只覺得心猛地又緊張起來,就要邁進這個家了。

突然,一雙靴子踢進了轎門。雖然事先知道這在滿足婚禮儀式里叫「下馬威」,剛才那一腳也就是十三踢的。可本就緊張的那顆心還是著實被嚇了一跳。

然後,一道白光瞬地射進來,轎簾已被掀起,有個人……我想是喜娘吧,攙扶著我下了轎子。

腳踩著花盆底鞋剛剛站定,就人被拉著走過了火盆。

還沒等我緩過神兒來,立馬又有人就把我手中的隻果換成了一個滑溜溜的花瓶,我的手心里便都是汗拿都沒拿穩便被拿人指引著拿到了頭頂上,更別說等我看清瓶子的樣子了。

這是……我忽地回神間只听得一支箭‘嗖’的一聲飛入瓶中。還好,還好,我知道十三的箭術水準還是極高的。(「精于騎射、每發必中」可不是憑空得來的)。接著,又是「當、當兩聲清脆的聲響。頓時,周圍就響起了熱烈掌聲和喝彩聲,而我卻著著實實已被嚇得不輕了。還好,我現在蒙著紅蓋頭,要不然,這全場的觀眾可都要被我這夸張至極的表情反倒是要給嚇傻了不成。

緊接著,我剛剛站定,手心里就被塞了一條絲質的紅綢,稀里糊涂地將將握住,就被前頭傳來的一股子力道猛地順勢被一帶,人就往前傾被迫提了步子。

這才明白過來,綢條的那頭牽著的就是十三,心中忽地一暖,那顆高懸著的心才算踫著了地面。十三真的是一如既往的細心,知道我身著繁麗宮裝、頭戴累累鳳冠,腳踩花盆底鞋,便有意放緩了速度,隔著紅蓋頭,淺淺而甜甜地笑著。

早前十三帶我走過一遍,所以對這條路還是有幾分熟悉的,也不至于亂了陣腳。我們緩緩地走進了府邸,腳踩著鋪地紅氈,來到了院中神桌前,在喜娘的祝福語中一起行拜天地禮。在滿族,拜天地儀式也叫「拜北斗」。

和漢族的婚禮儀式有些不同,禮畢,我就被喜娘帶到了洞房,而十三則需要留在宴客廳里會客會友,敬酒謝禮什麼的。還好,十三的酒量是不在話下的。至少,也就不用擔心他喝得爛醉如泥、待會兒耍起酒瘋、打起醉拳來。

「呼……」我長須了一口氣。緊接著又做了個大大的深呼吸,來好好地平復一下此刻猶是波瀾起伏的心情。

這一環緊扣一環的,連讓人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這下子,總算好了,可真是累死我了。

我靜靜地坐在床沿上,在一片紅紅的海洋里,听著丫頭、嬤嬤們忙進忙出的聲音。真的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一般,我真的和胤祥就這樣成婚了。從今天起,他就是我的夫,而我就是他的妻。

虧得身邊站著個熟悉又貼心的蘭兒跟我說著外頭是多麼多麼的熱鬧;十三的府邸裝扮布置得是多麼多麼地好看;今天的胤祥是多麼多麼地瀟灑不凡……否則,一個人來到這麼一的嶄新的環境,還真有點不適應。

也不知道這樣的安靜等待究竟過了多久。只听「吱呀」一聲,門被輕輕地推開了。我知道,此刻的十三正一步步地向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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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滿足婚禮儀式︰

滿族人結婚十分講究,有一套約定俗成的規矩。結婚那天,姑娘來到男家門外,新郎要彎弓搭箭,向未揭蓋頭的新娘虛射三箭。然後在伴娘的攙扶下腳踩鋪地紅氈,來到院中神桌前,同新郎一起行拜天地禮。滿族拜天地儀式俗稱「拜北斗」。

拜天地後,新郎要用稱桿(或用馬鞭)挑下新娘頭上的蓋頭,放在院中的帳篷頂上,用稱桿挑蓋頭,以示稱心如意。揭蓋頭時,新郎用手模新娘的頭發,意為結發夫妻。新娘越來過一個預先設下的火盆,再跨過馬鞍,走進帳篷面南「坐福」,行坐帳禮。行坐帳禮時,由伴娘為新娘開臉,即用紅線絞掉臉上汗毛,同時梳頭改發式。

新婚之夜,洞

房內點燃一對蠟燭徹夜不熄,新郎新娘要吃交杯酒,還要吃半生不熟的餃子,「生」取生育之意,意為「生兒育女」。洞房外由一人或數人唱喜歌(滿語稱為「拉空齊」),謂之「響房」。

而文章里呢就稍稍有了一些改動。

2.古代時辰︰

子時夜半,又名子夜、中夜︰十二時辰的第一個時辰。(北京時間23時至01時)。

丑時雞鳴,又名荒雞︰十二時辰的第二個時辰。(北京時間01時至03時)。

寅時平旦,又稱黎明、早晨、日旦等︰時是夜與日的交替之際。(北京時間03時至05時)。

卯時日出,又名日始、破曉、旭日等︰指太陽剛剛露臉,冉冉初升的那段時間。(北京時間05時至07時)。

辰時食時,又名早食等︰古人「朝食」之時也就是吃早飯時間,(北京時間07時至09時)。

巳時隅中,又名日禺等︰臨近中午的時候稱為隅中。(北京時間09時至11時)。

午時日中,又名日正、中午等︰(北京時間11時至13時)。

未時日昳,又名日跌、日央等︰太陽偏西為日跌。(北京時間13時至15時)。

申時哺時,又名日鋪、夕食等︰(北京時間15食至17時)。

酉時日入,又名日落、日沉、傍晚︰意為太陽落山的時候。(北京時間17是至19時)。

戌時黃昏,又名日夕、日暮、日晚等︰此時太陽已經落山,天將黑未黑。天地昏黃,萬物朦朧,故稱黃昏。(北京時間19時至21時)。

亥時人定,又名定昏等︰此時夜色已深,人們也已經停止活動,安歇睡眠了。人定也就是人靜。

(北京時間21時至23時)。

3.「桃之夭夭,爍爍其華。」《詩經•國風》的這篇《桃夭》,用現代漢語說就是︰桃樹茂盛,桃花燦爛,女子出嫁,和美一家。

桃之夭夭,翠綠繁茂的桃樹啊,

灼灼其華。花兒開得紅燦燦。

之子于歸,這個姑娘嫁過門啊,

宜其室家。定使家庭和順又美滿。

桃之夭夭,翠綠繁茂的桃樹啊,

有蕡其實。豐腴的鮮桃結滿枝。

之子于歸,這個姑娘嫁過門啊,

宜其家室。定使家庭融洽又歡喜。

桃之夭夭,翠綠繁茂的桃樹啊,

其葉蓁蓁。葉子長得密稠稠。

之子于歸,這個姑娘嫁過門啊,

宜其家人。定使夫妻和樂共白頭。

4.溫柔鄉,不單單喻指美色迷人之境。也可指指溫暖舒適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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