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暗自嘆息一聲,他自然知道符伯伯這樣做的原因。郭伯父將所有的擔子都壓在了他的身上可謂是有千斤之重,正所謂是成也蕭何敗蕭何,所以半點也耽誤不得。這樣的擔子壓在身上恐怕換了誰也睡不著,可是在這樣下去趙匡胤怕他會支撐不住。畢竟天還蒙蒙黑的時候就要啟程,直到天黑才肯安營扎寨,而且每餐都只是啃個已經涼透的饅頭,這樣對他們這樣的年輕人來說還不是難事,可對于符伯伯來說卻是致命的打擊。
符彥卿目光悠遠的望向了遠方銀裝索裹的重疊山巒,堅定的回答說︰「穿過這些山巒我們就可以馳騁沙場了,所以我們一定要完成軍令,不讓這些跟著我們出生入死的兄弟失望。」
朝廷的三路大軍已經駐扎在魏州城外,將大軍緊緊的困在了營中,所以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們這支大軍能夠傳來凱旋的消息,否則一旦城破十幾萬大軍就會毀于一旦!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時間,所以符彥卿才會如此焦急。
趙匡胤自然知道此戰的重要性,不過三路大軍都已被郭伯父率領的大軍所牽制住,所以大軍攻入京城是早晚的事。
睜了睜干澀的雙眼,符彥卿面色凝重的說道︰「翻過了前面的幾座山就進入了鎮寧境內,只要攻下了鎮寧再攻入漳州就可以直搗黃龍,殺了這個昏君!」
雖然他的言辭犀利,可是眸子中閃過的那抹失落還是出賣了他的心思。雖然時過境遷可他還是不希望親手將自己辛辛苦苦才打下來的江山再度毀滅,可是隱帝實在不是明君,如若不是他听信讒言想要將他們絞殺殆盡他又怎麼會起兵謀反?真是荒唐之極!幾年前還意氣風發的他現在卻像只喪家之犬,唯有靠一己之力才能立足生存。
趙匡胤想要勸慰他,奈何卻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他又何嘗不是?回想起幾年前那個和藹可親的父親為了報效大漢丟失了性命,可是卻只得到了「虎暉將軍」這一虛名,更可氣的是還要被那些只知道阿諛奉承小人的奚落。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大軍卻沒有絲毫的懈怠仍繼續向前行進著,直到漆黑一片才燃起火把找到一片合適的空地駐扎營帳。這里是一片河堤,雖然河水已經被冰封了起來不過還是有士兵將冰面鑿開下去模魚。積雪下面的干枯黃草仍然清晰可見,不難想象這里的夏天一定河水如玉帶青山如玉石。
用了晚飯,勞累了一天的將士們都鑽進了營帳酣睡了起來,除了兩隊守夜的士兵只能輪流休息。
「二哥,你還沒睡呢?!」百無聊賴的趙匡義也不等侍衛通報就走了進來。
目光盯著案上的羊皮地圖的趙匡胤抬眼看了一眼嘴里餃著根兒枯草的三弟,沒好氣的說道︰「你都沒睡我怎麼能睡?」
都這麼晚了他還有功夫瞎轉悠,還真是閑啊!不過還好他已經習慣了這個三弟的粘人功夫,平日里的他與戰場上英勇無比的拼命三郎完全不同,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一切都是錯覺。
趙匡義微笑著走了過來,愣是裝作沒听見他話里的嘲諷。低頭看了看書案上的地圖,擰了擰眉說︰「二哥,這馬上就到鎮寧了,你還研究這地圖干什麼?」
在他的眼中除了打仗就是沙場,研究這種東西根本就沒用,見了敵人就殺,只有最英勇的將士才能摘下敵軍大將的人頭。
趙匡胤自然知道他這個弟弟腦瓜的單純,訕笑著搖了搖頭道︰「你可知道兩軍對壘最主要的是什麼?」
趙匡義閃動著晶瑩光澤的眸子漸漸變得沉斂了起來,思忖了片刻才囁嚅道說︰「這個……最主要的當然是贏了!誰能先殺死對方的守城大將自然就是贏了!」
趙匡胤無奈的看了他一眼,這才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步下了台階走到了放置在道路中間的火爐旁伸出雙手暖了暖手。
看著不斷躥升跳躍的火苗,趙匡胤解釋說道︰「你說的也對,不過你沒有想到一個更為關鍵的問題。」
「什麼問題?!」趙匡義目光詫異的看著趙匡胤的臉頰,有些疑惑的追問說。
「你沒有想到跟我們一起出生入死的將士們,他們既然肯為我們肝腦涂地戰死沙場那就說明十分的信任我們。而我們的責任就是盡量的保住他們的性命,這樣他們才能夠回家見到自己的親人,回到自己的家鄉。」
「哦……」趙匡義的目光閃過了一絲驚訝,這才緩緩的頜首道︰「我有些明白了,也就是說……我們要做的是用最小的殺戮取得最大的勝利?!」
唇角一勾,扯出了一抹邪魅的笑靨,殷紅的唇瓣仿佛在說「孺子可教」啊!
趙匡義也只是微微一笑,坦然的說道︰「那還不是托了二哥的福?!不過說真的……你想到如何奪取鎮寧的策略了嗎?」
就算他做了將軍恐怕也是個只知道征戰沙場的武夫而已,而二哥卻是個運籌帷幄的帥才,不過他倒是樂得自在,反正他只想跟隨著他的步伐向前走。
趙匡胤淡淡一嘆,蹙眉說道︰「看來要盡快奪下城池還是要多下些功夫,我這就去與符伯伯商議一下。」
「嗯,我也去。」趙匡義跟隨在他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氈帳。
走在深厚的積雪中竟然有些步履蹣跚,漫天的飄雪洋洋灑灑的落在了兩人的身上,給兩個美少年增添了一抹神秘的氣息。
趙匡胤抬頭看了看漫天的飛雪,竟然有些看痴了,這樣的季節……他還好嗎?記得他是最害怕冷的,他為他縫制的虎皮裘袍他可還穿著嗎?
一晃又這麼久沒見,不知道他還好嗎?等著過陣子安穩下來他一定要親自去找到他才行……
趙匡義疑惑的看著他,不知他在思忖著什麼,好像有心事的樣子,連步子都變的遲緩起來。
「二哥,你在想什麼呢?莫非有何心事?!」
「啊?沒……沒什麼……」趙匡胤怔愣了一下,訕笑著回答道,加快了向前走去的腳步。
「哦……」雖然心中疑惑,不過既然他這樣說他也不好再問,所以只好什麼都不問……
兩個少年各懷心事的向前走去,漫天的大雪中兩抹黑色的身影漸漸的向前走去,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了兩排深深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