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王的寵妃 七十七 生與死

作者 ︰ 欣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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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四,傳說中的鬼節。

相傳,閻王會下令大開地獄之門,讓那些終年受苦受難禁錮在地獄的冤魂厲鬼走出地獄,獲得短期的游蕩,享受人間血食。在人間,百姓視為非常不吉利的一天,他們在這天會買些香紙燭寶,燒給地下的先人們,祈求先人保佑全家平安免受邪神惡鬼騷擾迫害。

除了祭奠先人,百姓還要祭拜各路神仙,村頭的土地公公,路邊小廟某某婆婆等,將能供奉的全供奉一遍,以求個心安。

對于鬼節,容繡兒既是害怕,又是期待。大人們總會告誡孩子,七月十四不要到處亂跑,太陽落山之前一定要回家,千萬不能在外面流浪,否則會被陰間的惡鬼給抓走,挖心吃掉。

七月十四,西落成了陰陽兩界的時辰界限,黑暗的陰鬼世界就此拉開序幕。

太陽落山之前,各家各戶都會提前起飯,天黑之後不再升灶火,為免火光會招來惡鬼。睡覺的時候,孩子也不準開口亂說話,怕引聲音大了,招惹了在外游蕩在外的孤魂野鬼。

人類的世界,陷入一片沉靜。

七月十四,既然鬼節,亦是容繡兒的生日。由于民間鬼節的各種恐怖傳說,自有記憶起,家人就沒有給她辦過生日。

七月初的時候,三哥一直勸說爹給容繡兒過生日,說繡兒已經長大了,該過生日了。娘也在一旁勸爹,說這麼多年沒給孩子過生日,是該辦辦了。

爹勉強同意了,三哥高興的將容繡兒騎在自己脖子上,在自家前邊的草坪奔來跑去的,「我的繡兒要過生日了。」

容繡兒怕摔倒,忙抱住三哥的頭,「三哥慢點,繡兒怕摔。」

「不怕,有三哥在。」三哥的眼眸黝黑深邃,似海底無瑕疵的黑玉,兩眼眯起來似兩輪彎月,濯濯生輝,「三哥會保護繡兒的。」

三哥向容繡兒承諾,會送她一份驚喜的禮物。

容繡兒萬分期待三哥的禮物,早上睜眼的第一件事,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連鞋也顧不上穿,徑顧跑到三哥的房間,朝睡夢中的伸手,「三哥,我的禮物。」

天氣異常酷熱,三哥穿著粗布做的短褲,光著膀子睡的滿頭大汗。

三哥不同于村里的男人,面朝黃土背朝天曬得一身黝黑,他長得白晰干淨,風里來雨里去的非但沒將他的皮膚曬黑,反而練就了一身結實的肌肉。他很愛干淨,不像別的漢子一身泥巴,臭汗燻天。容繡兒喜歡沾著他,他身上有股好聞的干淨氣息。村里很多女人都喜歡三哥,待嫁的已婚的年邁的,她們總會想方設法接近跟他,只要能說上幾句,都會樂上老半天。

三哥已成年,時不時有媒婆上門說親事,爹娘自是高興的合不攏嘴。可三哥總淡淡的說,長幼有序,大哥在外學藝未歸,二哥尚未成親,他不能亂了三綱五常,禮儀孝道,成親之事等大哥二哥成家之後再議。

「不急,晚上再給你。」

三哥起身利索的穿好衣物,準備到村東頭的張屠夫家割些豬肉給容繡兒慶生。春夏季收成不好,家里已有數月沒吃葷了,娘前晚偷偷塞給他幾個銅板,囑咐他明兒給繡兒買些吃的。

容繡兒本想跟著去,但要幫著娘做早飯、洗衣、喂豬,大量的活等著她干,只得做罷。

娘踩著露水去村西的菜地摘菜,繡兒剛要淘米做飯,爹背著只竹簍從柴房走了出來,「繡兒,跟爹上山采藥去。」

家里生活貧難,爹時常會帶著二哥三哥去山上采藥,以貼補家用。二哥前幾天腳受了傷,行動不便,容繡兒背上竹簍追上爹的匆忙腳步。

東方魚吐白,荒野的路上隱約可見有村民在路邊跪拜,香紙燭寶的刺激氣息彌漫在山間。

走了二個多時辰,容繡兒跟著爹到了深山。深山陡峭,危險叢生,人跡鮮少,草藥的品種很多。

順著起伏的山巒,不覺間容繡兒竹簍里的藥材已過半,她一直在前面攀爬,尋找著珍貴的藥材。

未時,陽光毒辣,累得滿頭大汗的容繡兒坐在樹蔭下,她月兌掉腳上的草鞋,察看被尖銳石頭劃破的腳板。腳板被劃了道長長口子,血染在草鞋上,跟泥土一塊凝固成黑色的硬物。

傷口滲了泥沙,容繡兒疼得齜牙。她抬頭看著天上的日頭,對著在不遠處休息的爹道︰「我們回去吧?」今天是鬼節,得趕在太陽落山之前回到家。

「繡兒,我們既然都來到了,不如再爬過兩個山頭,听村里的長輩說,那里長有很多鐵皮石斛。」

容繡兒有些猶豫,「可是……」三哥還在家等她呢,說好要給禮物的。

「繡兒。」爹擦了擦額頭的熱汗,「只要能夠采得石斛,比這兩竹簍的藥還值錢呢。」

容繡兒望著遠處最高的險峭山峰,有些擔心。鐵皮石都長在懸涯峭壁上,采摘的時候很容易發生危險。爹已上了年紀,不能再到如此危險的地方去采藥。

「爹,明天我跟三哥來采,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何必來來回回折騰,我們過去看一下,如果不行就回去了。明天我還得跟你三哥上山砍柴,拉到鎮上去換些錢呢,下季的種子就指望這段時間能籌些錢了。」

容繡兒點頭,如果真能采到鐵皮石觸,可以換筆不菲的收入。

山峰陡峭入雲霄,腳下稍有不小心,便會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容繡兒身上多處被劃傷,緊緊攀爬石頭的手,指甲被磕斷,滲出的鮮血順著指尖倒流向手背……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雲霧縈繞的險峰,容繡兒打了幾個寒顫,渾身的雞皮疙瘩冒了出來。天色已不早,她顧不得休息,穩住身體往懸涯上探出腦袋,隱約可見涯壁下方長著鐵皮石斛。

爹坐在不遠處氣喘吁吁的,容繡兒望著他蒼白的頭發,滿臉的皺紋,不由毛遂自薦道︰「爹,我下去采藥吧,你拉住繩子。」

「不行,你還小,身體根本吃不消。」爹搖頭,拿繩子綁在腰上,「你根本沒干過這活,一不小心可連命都沒了。」

「在峭壁上采藥的絕活,三哥早就教過我了。」容繡兒搶過繩子系在自己腰上,「爹,你就讓我下去吧。你身子骨差,再說我力氣小拉不住你。我身體輕巧,爬上爬下的費不了多少勁。」

爹想著容繡兒平時像猴子般的靈活勁,再三考慮之下不禁同意了。以防出現意外,容繡兒將繩子的另一端系在懸邊突起的巨頭上,由爹扯住繩子,她一步步往涯下移動。

身下是萬丈深淵,耳邊涼風嗖嗖的刮,容繡兒嚇出來一身冷汗,捉住繩子的手打滑,勒得掌心破皮出血。腳尖掂在石頭上,小心翼翼的往下挪。

經過數千年風蝕雨侵,石頭有了裂縫,偶爾踩著一塊碎石,小碎塊紛紛揚揚往深淵掉去,深不可听其聲。身體懸空的容繡兒心怦怦亂跳,眼淚在眶里打轉,可是她不能退縮。與其讓爹承受這份危險,她還不如咬牙堅持到底。

費了好大的勁,終于抵達長有鐵皮石斛的涯壁。容繡兒的腳抵著石塊,緊緊抓住繩子的手吃力的騰出一只,去采鐵皮石觸。想著三哥平日里傳授的采藥經驗,夠著石斛之後,怕用力過猛導致危險,她謹慎的把握住力道,一張一弛的重復著動作,終于拔下一株草藥,模索著往竹簍著放去……

「啊……」高山深澗間,一聲本能而突兀的尖叫聲響起,快速的淹沒在雲海間。

容繡兒的身體急速往下墜,耳朵的風刮得生疼,似穿心的利箭直刺心窩。衣服跟發絲袂袂起拂,四周模糊的景物閃電般消失于眼前。

「三哥!」兩眼一黑,容繡兒沒了意識。

七月十四,傳說中的鬼節,她的生辰之日,三哥還答應給她送禮物的,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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