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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尸越靠越近,是只白僵,在銀輝皓月下,那張跟抹了面粉似的僵尸面容愈發的恐怖。
他沒有左臂,身上有多次傷痕,皮肉如陳舊的皮革撕裂來,可見森森白骨。他跌跌撞撞地朝繡兒等人奔來,見是人類,他習慣性的伸開鋒利的五爪,吼叫聲痛苦而蒼白……
「媽啊,是僵尸!」朱淇淇嚇得尖叫。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僵尸,除了安越澤那只睡著了的僵尸,她從來都沒有想到,僵尸居然長得這麼丑陋,臉頰瘦削干癟,兩只眼珠子空洞無神,其中一只連眼球都掉了……
被朱淇淇一叫,繡兒幡然回神,可僵尸卻已經眼前,距離不過咫尺。說時遲,那時快,她推了朱淇淇一身,自己一個側身,僵尸鋒利的五爪已從她胸前擦過。
繡兒一個揚手,一張鎮尸符已貼在僵尸的額頭。僵尸跟點了穴似的,保持著襲擊動作一動不動的。人群很快追了上來,二話不說亂棍打向僵尸,鋤頭跟鐵鍬無情揮下。在嘈雜哄亂中,繡兒听到被被淹沒的慘叫,及骨頭斷裂的聲音。
密集的擊打聲,似無情的鐵錘,不斷擊打她的心髒,繡兒胸口郁郁的呼吸不過來。
待道士讓民眾冷靜下來時,僵尸已經被打得五馬分尸了。眼尖的道士在尸體周邊發現黃色的紙符碎片,撿了幾張拼湊一看,是張鎮尸符。
「王道長,這尸體怎麼處理?」村民問道。
「必須焚毀。」
話剛落,一位手快的村民已經將火把扔在尸體身上,尸體著起熊熊的大火,燒焦在腐味在空氣中彌漫,眾人捂著鼻子,趕緊散開。
道長向繡兒走向,揚了揚手中破碎不全的符文,「想不到姑娘年紀輕輕,竟然是同道中人。」
「道長誤會了,這符文是我到道觀中求來防身的,沒想到居然派上用場了。」
「什麼符文?」蹲在牆角嘔吐的朱淇淇湊了上來,得知是繡兒用鎮尸符鎮住了僵尸,不由驚訝道︰「原來你還留了一手啊,幸好,要不然我今天就被僵尸吃了。」女乃女乃啊,好危險,若是不是繡兒反應快,自己只怕被抓住五個血洞了。嘔,原來僵尸長那麼惡心,可安帥哥也是只僵尸,人家咋就帥得一塌糊涂呢。
「順子……順子……」街角那頭,又趕來兩個女人,一老一年輕,見地上的僵尸已被化成灰,當場哭得肝寸斷,捶胸頓足,「你怎麼就死得這麼慘啊……」
一些村們走了過去,紛紛安慰著她們。為首是位年約六十的長者,听聲音應該是村長。繡兒從哭泣及交談中隱約知道,剛才的那只僵尸是個叫順子的男人,莫名得疾病死了,似乎是埋的位置、時辰之類的不好,尸體聚焦了天地怨氣變成了白毛僵尸。白毛僵尸從墳里爬了出來,開始禍害村民,于是村民請來了衛道人,大伙合力收拾了白毛僵尸。
對于僵尸,繡兒的感情說不清道不明。她對僵尸深惡痛絕,若非僵尸的存在,她不會家破人亡。心里帶著不可磨滅的恨,剛才才會毫不猶豫的出手。可听到她們肝腸寸斷的哭聲,三年前的痛苦記憶不斷涌上心頭,她害怕哪一天三哥也被人活活打死焚燒……
帶著復雜的心思,繡兒走在寂靜無人的黑暗街頭,如大石壓頂般難受。如預料般,朱淇淇剛回到朱家,等待她的是朱家嚴明的家法。
白天打架斗毆的事,已在朱家鎮傳得沸沸揚揚,老祖宗氣得兩眼一番暈了過去,醒來之後哭得老臉縱橫。朱永泰自是不肯放過這個機會,趁機添油加醋。
主子不會犯錯,犯錯的永遠都是下人。繡兒被拖到祠堂,打了二十大板,被打得皮開肉綻,朱淇淇被眾家丁死死拉住,見繡兒被打得奄奄一息,她哭的跟個淚人兒似的,一個勁地向老祖宗認錯。
老祖宗發話,繡兒帶壞主子,即日起關禁閉三天,之後發往後院做洗衣丫頭。朱淇淇知道,這一切都是豬頭三的主意,他使計將繡兒從自己身邊弄走,才方便為所欲為。
繡兒被扔到柴房,朱淇淇跪在老祖宗房間,足足跪了一個晚上,總算讓老祖宗消了口氣,沒將繡兒自她身邊調走,不過三天的禁閉是無論如何也免不了。
朱淇淇拿了些藥和吃的,誰知看守柴房的家丁說老祖宗有話,不讓任保人探視,朱淇淇氣得當場讓揍人。可她還是忍了,打朱十三讓她明白一個道理,老祖宗是人精,用家法懲治自己,她自是舍不得,于是讓丫環代替。換句話說,只要她犯錯了,受罰的將是繡兒。她忍住打人的沖動,偷偷給家丁塞了些銀子,馬馬虎虎自是蒙混過關了。
看著睡在稻草上奄奄一息的繡兒,朱淇淇眼眶紅了。明明是她的錯,可繡兒依舊是不溫不火的溫順模樣,非但沒怪自己,反而忍著傷痛安慰了自己一頓。
朱淇淇挺內疚的,性子也收斂了不少。她濕著眼眶給繡兒上藥,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關了三天柴房後,繡兒轉移了陣地,並且在朱淇淇不斷要求下,為減免主子的自責心,她提了個要求,給買幾本書消遣。不知朱淇淇使了什麼本事,居然給搞了幾個關有僵尸的古老書籍,有關殮文及符文畫法的。
在朱家三年,繡兒也有在收集僵尸的資料,那晚額到斷臂僵尸額頭上的鎮尸符,其實是她自己畫的。道家鎮尸符分為很多種,有較溫和的,有驅邪的,還有急速鎮尸等等,一般用朱砂畫在黃紙上。只是符文過于詭異,且各派畫法都有不同,沒有專人指點,很難畫對。繡兒照著眉山道人的畫法,自個兒有空的時候揣模,這一揣就是三年,總算是成功了。只是朱砂都黃紙于她而言挺貴的,平時都是拿樹枝在地上畫,等畫準了才敢買些朱砂跟黃紙,以免浪費。
繡兒反趴在床上養傷,朱淇淇幾乎不讓她下地,偶爾無聊時她也會跟繡兒學著畫符文,只是沒耐心的她多是半途而廢。反正踫到這種事,有繡兒在,不怕!
在床上呆了半個月,繡兒的傷總算好的七七八八了,朱淇淇送了她一支金釵,說她上次忠肝護主,要跟她結拜姐妹。繡兒自是沒那個膽子,卻拗不過朱淇淇的固執,被強行拖著結拜了。
結拜之後,朱淇淇高調的宣布,繡兒是自家的義妹,也是朱家的三妹。她先斬後湊的很明顯,反正我已經結拜了,管你們同不同意。還有那個豬頭三,既然是繡兒是義妹了,你還是少打點主義,要玩女人到外邊去。
繡兒知道朱淇淇的用心良苦,倒也沒有再糾結結拜之事。倒是朱家下們私下議論紛紛,說繡兒善于巴結諂媚,更有甚者,說繡兒為討好主子,自動獻身,跟主子磨鏡,真是臭不臉的,為求上位不擇手段啊!
流言滿天飛,自是傳自了繡兒的耳朵,只是她生性淡泊,倒也不愛與人計較。做人做事,但求問心無愧。
一結拜,繡兒的三哥,自是就是朱淇淇的三哥,她堂而皇之的打著旗幟要去拜見三哥。這段時候,朱淇淇在老祖宗面前是各種裝乖討好,並信誓旦旦的表明,自個喜歡男人,對繡兒只是主僕之情。為證明自己所言非假,她還順著老祖宗的意,躲在後堂偷偷見了邵家親自來提親的大公子,她在老祖宗面前對風度翩翩的邵大公子狠狠夸獎了一番,說再考慮考慮,若是邵公子真心對自己好,這親事有的商量。
老祖宗只有一個孫女,自是當作掌上明珠,她也心存私念想多留兩年,除非那男人真心對淇淇好,而淇淇對他也有情愫。老祖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受害人,個中滋味自是不願強加在孫女身上,否則她也不會對朱淇淇不斷鬧婚的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由于朱淇淇的賣乖,出入方面自然身由了很多。繡兒想著明天要上眉山看三哥,心里高興的睡不著。對了,上次去看三哥的時候,他的鞋好像壞了。他天天呆在房間,鞋怎麼會壞呢?
繡兒並沒有多想,她想給三哥做雙鞋,可時間卻已經來不及了。想著朱淇淇給了她些碎銀,她模黑從後門離開朱家,想到鞋鋪買雙鞋。
暮色已深,街上靜悄悄的,繡兒找了幾家鞋鋪都關門了。找了老半天,總算找了家剛要打烊的鋪子,好說歹說半天,老板總算同意讓她選雙鞋。
選好鞋付完賬,繡兒往朱家走去。
月色皎潔生輝,淡淡照在地面,將孤單的身影拉得老長。繡兒盯著地板的影子,一步步踏向前,她最近有在考慮拜師學藝,只是不知道家是否收女徒弟。朱淇淇說的沒錯,她每個月留在朱家干活可以存筆錢,但全都一文不差貢獻給眉山道人了,可她只能時隔數月才能見三哥一面。人生短短數十年,她想為三哥做更多的事,提高他的修煉,哪怕她到時不在人間了,也不用擔心他會被衛道人打的魂飛魄散。
只要有利于三哥,她總得去嘗試一下。不過在那之前,繡兒模了模藏在衣袖的金釵,應該可以換筆錢,支付幾年的養尸費吧。只是朱淇淇的一番心意,她要辜負了。
朱家,應該不再適時久呆了,雖然她現在是朱淇淇的掛名義妹,但朱永泰最近頻頻來找她,就連老祖宗也試探過她幾次,幸好得朱淇淇掩護,方能安全過關。
哪怕早年已訂婚,可她這輩子,都不會嫁人了。呵呵,這也算是毀婚吧?三年過去了,也不知他在村子里過的好不好,他們是否依舊嘲諷他?
上天,總是作弄于人,若非當年他從樹上摔下來,成了傻子。以他的聰慧過人,早該仕途明朗,飛黃騰達了。
罷,已發生的事,無法再改變,她又何必顧影憐殤。
一陣急促、穩重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繡兒心里一陣疙瘩,這大半夜的,莫不會遇上賊人什麼的吧?
慘,她身上有支金釵,繡兒抱緊懷中的鞋,深吸一口氣,猛然回頭。一陣疾風自耳邊刮過,影子已從身邊掠過,快速向前。
來人腳步很快,眨眼前已從繡兒身邊掠過,跑前面去了。月色銀輝下,繡兒隱約瞧見他身影高大,著件灰色長衫。
他確實跑得很快,卻是動作僵硬,繡兒腦海中嗡一下炸了,依此人的動作來看,並非常人,而是……僵尸!他身體的關節僵硬而不能彎屈,跑起來特別的怪異,動作跟被人控制的提線木偶似的。
她總覺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見過。
耳邊的疾風已停下,空氣中漂著股若有若無的味道,繡兒有鼻子一聞,是淡淡的薄荷香。
心,咯 一下,漸漸不安起來。
僵尸,身體腐爛干癟,無論如何清潔,都會有腐臭味。安越澤身上也有,于是繡兒便留了份心,在他身上系了個薄荷香囊,以驅除腐臭味。
會不會,這一卻都只是巧合?
可是,如果不是巧合呢?身上帶著香囊的僵尸,肯定是被圈養的僵尸,而非野生的。既然是圈養的,巧合的幾率有多大,而三哥剛好寄養在眉山道觀?而且,她上次給他做的衣服,正是淺灰色的。他身上的衣服雖顏色較深,但極有可能是深夜的緣故,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貼在三哥身上的鎮尸符失效,他趁機逃了出來?可僵尸吸血是本性,三哥已經認不得她了,剛才為何不吸她的血?
腦海中的謎團太多,而相似的身影卻已消失在街角,繡兒來不及多想,循著他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