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任月靈一直陷在迷惘里拔不出來。她反復地想著那天晚上的對話,也不斷地想著從有記憶到現在遇到的所有事情,她也知道作為一個凡人,她的力量是很不可思議的。她不安著,她害怕這樣的不可思議會帶來傷害,不僅僅是對她,還有她身邊的人,而這樣的傷害,往往,是不可磨滅的。
一種不可揮去的恐懼纏繞著她。她在追尋真相,可她……害怕真相!
夜已深,整間學校都被籠罩在一片黑暗中,放眼望去,除了黑暗,就是黑暗。
任月靈躺在自己的床上,看著窗外一片暗黑的世界,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樣的黑暗有些陰森,就好像在這間學校的陰暗處藏著一些讓人恐懼的東西,例如是一雙血紅的眼楮,又或者是一只慘白的手……
這樣想著,她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壓迫感,好像就連空氣也有壓力一樣,壓得她有點難以呼吸。
忽然,一陣風吹響了樹葉,「沙沙」的聲音讓任月靈的心猛地揪緊,她發現自己在恐懼,于是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把一切可怕的想象都趕出了腦外。她靜了靜心,逼自己想別的事情。
她又想起了這幾天一直在想的事情︰小時候,她因為被鬼驚嚇過度,讓她爸爸著急了好一陣子。在帶她去看心理醫生無效之後,本來一直堅信著科學的爸爸,听了親戚的勸告,帶她去峨眉山找人幫她定驚。
上了峨眉山之後,她爸爸本來只是想找個普通的道姑幫她作法,可是沒想到,峨眉師尊居然親自出來見他們,而且還提出要收她為俗家弟子的要求。帶他們來的親戚一听,馬上讓還在猶豫不決的爸爸答應,因為他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後來在峨眉師尊承諾三個月後必定把她送下山之後,她爸爸答應了。
成為峨眉師尊的俗家弟子之後,峨眉師尊試著封掉她所有的靈力,包括陰陽眼,可是不成功,還被她的靈力反噬,受了傷。于是峨眉師尊決定要教她防身之術。
她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學了五雷法印和清明咒,那時候她還以為是自己學得慢,所以峨眉師尊沒有再教她其他的道術,卻沒想到原來峨眉師尊教她的唯一一招攻擊居然是一招就可以把鬼怪打得魂飛魄散的高級道術。
那時候的她沒有細想,可是現在想來,她才覺得峨眉師尊這麼做也許另有用意。一向慈悲為懷的峨眉師尊一直都不贊同門下的人學習太過強橫的道術,因為殺一只鬼也是罪孽,所以她一直都只準門下的人修煉一些防衛性的道術,如超渡和感應之類的法術。而且峨眉師尊也知道,一直以來都沒有鬼魂會主動傷害她,那些鬼再厲害也只是會嚇嚇她,甚至有些膽小的鬼會害怕接近她。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可是它們確實沒有對她下過毒手。那麼峨眉師尊一開始就教她五雷法印,恐怕並不僅僅是怕她下山後無法保護自己,而是……她預知到她必將遇到一些要用到五雷法印的事情?
難道……師父真的預見到了什麼危及她安全,卻又不可以對她直說的事情?
任月靈緊皺著眉頭,她的不安因為這個想法擴散得越來越大。
究竟……究竟我是怎麼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任月靈揉了揉緊皺的眉宇,不讓自己再陷進這個已經困擾了她好幾天的死胡同里。
任月靈翻了個身,強迫自己入睡。一直心緒不安的她沒有發現,同樣還沒睡覺的龍子欣和岳馨兒一直都注意著她,因為她的煩躁而緊鎖起眉頭。
任月靈閉著眼楮,心里默念著在峨眉山的時候听到會背的**,漸漸的,她覺得四周圍都靜了下來,沒有外面公路上汽車行駛的聲音,沒有樹葉被吹動的聲音,甚至連宿舍的人的呼吸聲都沒有了,就好像這個世界被按了靜音一樣,一切……一切都顯得那樣的安靜,安靜得……讓她不安!
任月靈猛地睜開眼,她發現自己不是躺在宿舍的床上,而是站在宿舍的陽台。
她知道這是她的夢,又或者該說,她又跑進吳春玲的空間里了。
任月靈已經不像之前兩次那樣的不知所措,但是她有點兒恐懼,因為她害怕像之前的夢一樣,吳春玲會忽然出現,可是她又很想知道究竟在吳春玲的身上發生了什麼,會讓她那樣的怨氣沖天。再說了,她根本不知道怎樣才能走出這個異空間,她根本就很被動。
正這樣想著,任月靈看到原本在宿舍內的吳春玲和黃曉輝向陽台走來。
于是,好奇心戰勝了恐懼,任月靈決定定下心來,好好看看這次的夢會帶點什麼信息給她。
在吳春玲走過她面前的時候,任月靈有點條件發射地向後退了一步,她撫了撫心口,她知道自己還是恐懼的,不禁苦笑了一下。
「春玲,你最近怎麼了?老是愁眉苦臉的,這次還一下子從班上第一名跌倒了第十名。」黃曉輝有些憂心地看著吳春玲,說道。
吳春玲幽幽地看了黃曉輝一眼,欲言又止地說︰「我……」
「怎麼了?是不是國強欺負你了?」黃曉輝皺著眉頭,看著吳春玲泫然欲泣的臉,猜測道。
吳春玲搖了搖頭,低頭不說話。
「那到底是什麼事?你說呀!」
吳春玲抬頭看著有些著急的黃曉輝,想了想,才開口道︰「我總覺得國強他……他心里的那個人不是我。」
「為什麼?」
「一種感覺。他對我不冷不熱的,好像根本就不喜歡我,就是……」吳春玲咬了咬下唇,說︰「就是牽我的手,他也不一會兒就放開了。」
「會不會是你想太多了,也許他只是害羞?」
吳春玲搖了搖頭,卻不再說什麼。
黃曉輝見狀,拉起她的手,說道︰「好了,你就別再這麼忐忑不安了,我想也許真的是你想太多了呢!你要是再這樣反而對你們的感情不好。你們今天不是有約會嗎?要不……你就去問他,問個明白,也好過在這里瞎猜啊!我總覺得國強不是這樣的人。」
吳春玲看了黃曉輝一眼,轉頭看向校園,幽幽地說︰「也許……一開始就是錯的呢!」
黃曉輝皺著眉頭,扳過吳春玲的身子,說︰「春玲!別胡思亂想,要是你不夠勇氣,我陪你去?」
吳春玲拉過黃曉輝的手,搖了搖頭,溫柔地笑道︰「有些事情是該我自己去面對的,謝謝你,曉輝!」
黃曉輝笑道︰「謝什麼呢!我們是好姊妹來的啊!」
吳春玲笑著點了點頭。
「那我走了。」
「嗯!」
黃曉輝看著吳春玲轉身離開的身影,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像是有些不安。
任月靈看著她們的樣子,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
就在她沉思的這會兒,忽然,眼前的情境變了。
「啊!」
一聲尖叫,打破了任月靈的思緒。
第三十三章夢,吳春玲的死2
「啊……不要……放開我……放開我!」
情境忽然一變,天色已經有點晚了。任月靈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樹林里,她還來不及觀察,就听到一聲尖叫。她轉過身一看,發現離她不遠處,有一個男人壓著吳春玲,正在施暴。
看到這個情況,任月靈的心猛地一震。
難道……
「不要……求求你,放開我……救命啊!救命啊!」吳春玲滿臉淚水地哭喊著。
男人干脆一把捂住吳春玲的嘴,揚起一抹yin笑,說︰「你不用叫了,不會有人來救你的,你要是合作一點我還會溫柔些,要不然可有你好受的!」
說著,男人一把扯開了吳春玲的衣服。
「不要……不要……國強……曉輝……救命啊……」
吳春玲拼命地搖著頭,雙手雙腳抵抗著,可還是抵不過這個男人的力量。
吳春玲的動作漸漸地停了,在男人徹底佔有她的那一刻,她絕望的閉上了眼楮。
「畜生!」
在一旁看著的任月靈氣憤的抓緊拳頭,罵道。她明知道這是吳春玲的過去,她無法改變什麼,可她還是想沖上前去,給那個正在施暴的男人一拳。可是她才上前走了一步,周圍的場景又變了。
任月靈往四周看了看,她發現這是學校里通往宿舍的一條路,吳春玲正一臉呆滯地走在她的前面。
因為天色已經暗了,所以路上並沒有很多行人,也沒有人注意到吳春玲的異樣。
看著這樣悲哀,這樣絕望的吳春玲,任月靈忽然不覺得她有什麼可怕的了,一絲憐惜和一絲無奈的悲哀纏繞在任月靈的心頭,看著已經無淚的吳春玲,任月靈反倒紅了眼眶。
這樣好的一個姑娘,如果不是這樣,她又怎麼會成為今天那樣讓人厭惡,讓人害怕的惡鬼呢!
想起初見吳春玲時,她那手上的傷痕,她那滿身的鮮血,如果不是實在過不了,有哪個姑娘寧願自己成為這樣的惡鬼呢。
也許對于她來說,是命運選擇了她,不是她選擇了命運。
她錯只錯在,在經歷這樣的命運之後,她選擇了給自己一個更加悲慘的結局,可憐,也可恨!
忽然,已經快走到宿舍樓下的吳春玲停下了腳步,站在拐彎處那里,一動也不動了。
任月靈側頭一看,發現拐彎角那里正站著黃曉輝和另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男人。
黃曉輝奇怪地問道︰「咦,國強,你怎麼在這里?春玲呢?」
白衣男人看了黃曉輝一眼,然後掩下眼簾,低聲地說︰「我……沒去赴約。」
「什麼!你沒去赴約?那春玲不就從下午等到現在?」
「我……」白衣男人抬起頭,動了動唇,卻又說不出什麼。
「你還你你你,你什麼啊!還不快點去找春玲!」黃曉輝急了,拉起白衣男人的手就要走。
「等一下!」白衣男人扯住了黃曉輝的手,凝視著黃曉輝,說︰「我……我也一直在等,從下午到現在,在這里,等你!」
聞言,黃曉輝放開了男人的手,她看著男人的樣子,像是有些不安地皺了皺眉頭,說︰「等我?你等我干什麼?」
白衣男人又有些猶豫不決地看了黃曉輝一眼,他咬了咬唇,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地說︰「我一直在想……從我和春玲在一起開始我就在想,為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我在想我該不該坦白地說出來我真正喜歡的人是誰。所以我決定,今天如果我等到你,我就告訴你,我……」
黃曉輝听他這麼說,像是有點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一樣,後退了一步,搖頭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要去找春玲……」
男人一把抓住慌張地想要逃的黃曉輝,急急地說︰「曉輝!你听我說,我喜歡的人不是春玲,我喜歡的人是你!我喜歡你!」
黃曉輝猛地甩開了男人的手,說︰「你在胡說些什麼,你的女朋友是春玲,你該喜歡的人是春玲!」
「我知道!我也努力過!我很努力地想要喜歡上春玲,我很努力地想要忘記對你的感情,可是我做不到!看著她,我想的是你,牽著她的手,我想的還是你!我已經受不了了,曉輝,我喜歡的是你!」
黃曉輝急得哭了,她搖著頭說︰「不會的……不會的……你怎麼可以這樣……你這樣,我……春玲她……」
男人用力地扳過急著要否認的黃曉輝,說︰「曉輝!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可是……可是我是真的喜歡你……曉輝……」
听到這里,一直沒有任何反應的吳春玲轉過身,向後走去。
任月靈看著吳春玲平靜得可怕的表情,她的心里的悲哀也越來越深了,就好像吳春玲的悲哀全轉移到了她的身上一樣,她的心開始一點一點的揪了起來,輕輕地疼痛著。
吳春玲去雜貨鋪買了一把水果刀,雜貨鋪的老板還因為她的樣子不大對勁多看了她一眼。
繞了另一條路回到宿舍之後,吳春玲去洗了一個澡,然後挑了一條白色的裙子穿上。她爬上自己的床,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手腕,像是一點也不會痛一樣的,狠狠的在手腕上割了幾道傷痕。然後她躺了下去,閉著眼楮,絕望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眼角,一滴最後的眼淚,無聲地滑落。
看著那些正快速在床單上蔓延的鮮血,任月靈也無力地閉上了眼楮。
「嗚嗚嗚……」
忽然,一陣幽泣聲傳來,任月靈睜開眼楮,發現她還在宿舍里,可是那一片刺眼的鮮紅已經消失了,在吳春玲的床上,卷縮著一個女孩,她正把頭埋在膝蓋低泣著。
任月靈有些奇怪地看著女孩,皺起了眉頭。
哭著哭著,女孩的哭泣聲漸漸小了,她抬起頭,看向任月靈。
任月靈心頭一驚!
那是吳春玲,只不過好像是只有十幾歲的吳春玲。
任月靈的心里有些奇怪,但也開始戒備了起來。
女孩滿臉淚痕地看著任月靈,問道︰「曉輝……真的死了?」
任月靈看著女孩一臉純真的樣子,點了點頭,說︰「死了,在三十年前,自殺死了。」
女孩听了之後,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滴。
「為什麼……為什麼她要這麼傻……這不關她的事……不關她的事啊……」
忽然,女孩猛地抬起頭,臉色緊張地看著任月靈說︰「快走!她來了!」
任月靈有些緊張又奇怪地問︰「誰?」
女孩不理會任月靈的問題,急急地向著她一推,把她推飛了出去。
任月靈一邊向後飛去,一邊听到女孩喊著︰「請你救救我!請一定要救救我!」
任月靈想問,可是她的意識忽然模糊了一下。她只覺得她的身體猛的一震,等她回過神,她已經坐在宿舍的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