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第一更,第二更在晚上20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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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陷在沉沉的黑暗里,翻轉浮沉……
還是那個夢,冰涼刺骨的渭水里,我仰面躺在蘆葦叢中隨波浮蕩,灰白色的天空有鴻雁哀鳴,久久不去,荒涼的岸邊有白幡招展,空無一人。我嘆息著看了最後一眼,然後閉上眼楮任自己沉入深深的河底。
為何要貪戀呢,其實早該離開的,不是嗎?
河水漫過我的身體,蓋過我的眼鼻,有孤獨,陰冷的手將我拖入無邊的黑暗。過去的歲月死死地掐著我的脖頸,記憶里的暖變成了寒,笑變成了哭,溫柔變成了陰謀,愛戀變成了古井中墨色的木槿花,與我一同沉入水底。
這一生便這樣了吧,睡長長的一覺,然後一切皆空……
「明夷,她什麼時候才會醒?」
「她自己不願意醒,我又能如何。」
遠遠的從水中傳來轟鳴的聲音,把我從寂靜的深淵里喚醒,是誰在講話,講得這樣大聲,明明听不清楚卻轟隆隆的帶著回響,震得我頭痛欲裂。
……
「呃——」我申吟了一聲幽幽地醒轉過來,這是哪里?
「你醒啦!」
「唔——」我要開口說話,卻發現嘴巴被人嚴嚴實實地用棉布捆了一圈,根本張不開嘴。~
「你的嘴唇昨天被你自己咬爛了,全是血,我幫你包扎了一下。」
張孟談怎麼會在這里?我閉上眼楮想了許久,才隱約記起昨天暈過去之前,似乎看到過他的臉。
我把手從被子里拿了出來,在他手心寫道︰我在哪?
「你在館驛,昨天巫士在宴席上等了你一個晚上,後來和世子出來尋你時,才發現你倒在路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之前听人說你死了,這次突然出現又弄成這副鬼樣子。」
我搖了搖頭閉上了眼楮,是非因果,前塵舊夢,就算我此刻能開口說話,又哪里說得清楚。
昏昏沉沉的我又睡了過去,等再次醒過來時,房間里已是昏黃一片。我用力支起身子站了起來,只一夜的功夫,人好像大病了一場,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腳踩在地上軟綿綿的,總踏不到實處。此刻,喉嚨已經干得冒煙,本想拆了嘴上的布條找口水喝,可用手模了模,卻發現鼻子以下都被密密地纏了布條,根本無從下手。
我走到牆邊打開窗戶,窗外是雍城熱鬧的街道,金色的夕陽下,小販們熱情地吆喝著,一條瘸了腿的黃狗從窗下經過抬頭看了我一眼,叫喚了兩聲,顛顛地跑走了,近處三個游俠兒正圍著一個粉衣女子調笑捉弄,當我的世界天崩地裂之後,其他的人都還好好地活著。
我傻傻地立在窗邊,驀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格外的刺眼,如果可以,我想要天空積滿烏雲;如果可以,我想要那烏雲里落下血雨;如果可以,我想要天地色變,萬綠枯槁,只有那樣才應和我此刻的心情。
也許,我是真的瘋了……
館驛底下吵吵鬧鬧的人群中,不知是誰高喊了一句︰「四姑娘——你別走啊!」這聲音鑽進我的耳朵,在黑暗混沌的世界里炸起一片亮光。
四兒!無邪!
我扶著牆穩了穩自己搖晃的身子,然後,猛地抓起張孟談放在案幾上的長袍,踉踉蹌蹌地沖了出去。
「你去哪?」等我沖下樓來,張孟談和趙伯魯正好從大門口邁步進來,見我這樣不管不顧地奔出來,他急忙大聲問道。
我這時候一心思要去找四兒和無邪,腳步沒有絲毫停頓,撥開他們兩個就沖出了大門,朝將軍府狂奔而去。
到了雍城後,我曾經偷偷地到將軍府後門看過,可惜那時牆上空空的並沒有無邪留下來的記號。現在過了這麼多天,他們兩個也許已經到了。昨晚,我沒有去西市的驛站找他們,無邪很可能會按我們之前的約定去公子府找我。
但昨晚他沒有出現,莫不是被公子府的人當作刺客抓起來了?
我越想越害怕,腳底一虛差點撲倒在路上。
「你到底要去哪里?」張孟談騎了一匹黑駿從我身後趕了上來。
我沒有理他,只咬著牙拼命往前跑。
「你以為你能跑得過馬嗎?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我慢下腳步,怔怔地停了下來,他打馬在我面前繞了一圈,俯身一抱將我放在身前︰「你這個瘋子,赤著腳就這樣跑出來,扎破了皮,我就把的你腳捆成圓的,看你還怎麼跑!」
「呃——」我轉頭剛好踫到他的下巴,說不了話只能用手肘頂了他一下。
「知道了,你指路吧!」
我食指往前一指,他用一只手緊抱著我的腰,喝馬飛奔而去。
到了將軍府門口,我來不及等他扶我就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疾奔到門邊,牆角上果然有一個用石頭畫的小圈。
他們到了!
張孟談一臉迷茫地牽著馬站在我身旁,我轉身雙手一撐翻上馬背,奪了他的韁繩就跑。
「你等等我!」張孟談急忙快跑了幾步,翻身坐在我身後。
到了西市驛站時,我一邊比劃,一邊寫,在張孟談的幫助下好不容易說清了四兒和無邪的長相,但驛站里的人卻說從來沒見過這兩個人。
四兒,無邪,你們到底去了哪里?我失魂落魄地從驛站里走了出來,剛剛回來的力氣一下子又被抽干了。
張孟談拉住了我,輕聲道︰「我回去派人過來這邊守著,如果有他們兩個的消息就立馬告訴你,可好?」
我點了點頭,在他手上寫了「公子府」三個字。
「你是想讓我去公子府打探一下?」
「嗯——」我接著又寫了幾個字。
「問問看昨天有沒有抓到什麼刺客?」
「嗯——」
「雖然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我今晚就會派人過去。」
我退了一步給他行了一禮,他冷哼了一聲,擺出一副臭臉把我抱上了馬︰「剛才在巷道里還想搶我的馬,現在倒是懂起禮來了。」
我臉一紅,用長袍把自己整個人都遮了起來。
「你倒好,把嘴巴咬爛就什麼都不用說了,生死之事全然不用解釋。」張孟談遛著馬兒慢慢地往館驛走,走了半天復又問道︰「你剛才到了將軍府為什麼不進去?伍將軍可知道你還活著?他上次說要請我喝酒的事,也不知道算不算數。」
我一听忙轉頭沖他拼命地擺手,深怕他一不小心就把我還活著的消息告訴了那人。
「他還不知道?瞧你們之前的樣子還以為你與他有情呢!」張孟談笑著說了一句,我默默低頭不再理他。
等我們到了館驛門口,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春末夏初,雍城的夜風最是狂躁,路上的行人一個個低著頭,頂著風,神色匆匆地趕路。
張孟談去馬廄栓馬,我赤腳站在長街上,風把長袍高高地吹起,吹得我睜不開眼楮,吹得我一頭長發在空中亂舞。
我喜愛雍城這時的風,它充滿了力量,以仿佛可以摧毀一切的姿態席卷著大地,我在風里虔誠地乞求,乞求它摧毀我心里的黑暗,吹散我滿心的悲愁……
在我被狂風吹走之前,一只手輕輕地搭在我肩上,我回過頭來,先看到了站在五步外的張孟談,而後才看清站在我身後的人。
那人臉上群情交織,有喜悅,有哀傷,有驚訝,有痛苦,而看在我眼里只留下深深的恐懼,我雙手一松手上的長袍瞬間被風卷走。
伍封就這樣毫無預計地出現在了我面前,在我最脆弱不堪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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