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去哪里了?我騎著馬從大門口沖了出去,路上空蕩蕩地看不到一個人影。
「喝!」我一踢馬肚直奔西門而去,為什麼這會兒連趙無恤幾個人都不見了,如果他們劫了叔媯是為了逼迫公子利打開城門,那不是應該立馬朝西面來嗎?
不,這是公子利和太子鞝的生死之戰,公子利絕對不會因為一個女人就打開城門,太子鞝明明知道這一點,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等我趕到西門之時,看到城樓上稀稀拉拉的幾個守兵,心中頓時恍然大悟,太子鞝今日主攻不在東門,而在西門!劫持紅藥、叔媯,不是為了打開城門,而是為了在攻城之時,擾亂軍心!
我快馬跑到城門下,守衛的幾個步卒居然還打著鼾靠在城門上熟睡,一怒之下,我掄起馬鞭狠狠地在他們身上抽了幾下,高聲喝道︰「都給我起來!」
幾個步卒吃痛,爬起來拿了長矛把我團團圍住︰「什麼人找死?」
「公子利呢!符舒呢!大仗在即,你們居然還有心思睡覺!」我怒氣沖沖,心急如焚,「看什麼!還不快去喊人!」
也許是被我的凶狠模樣嚇到了,一個步卒扔下長矛飛奔了出去,很快就從城樓上走下一個身穿甲冑的軍士。
「什麼人?」來人高聲問了一句。
「符舒!太子鞝今日要攻西門,快鳴鼓,調精兵和箭手上城樓!」我對來人高聲喊道。
「阿拾姑娘,你不是已經……」符舒先是被我嚇了一跳,醒轉過來後,立刻命人擊鼓備戰。
我跳下馬背急問道︰「公子呢?為什麼城樓上才這麼幾個人?」
「昨夜太子鞝在東門外列陣擊鼓,公子就調兵趕去東門了!」符舒忙回道。
「趁現在天還未亮,你立馬派人把公子叫回來,東西兩門今日恐怕都會被攻。」說完我又對符舒身後的隨從道︰「不管這里還剩下多少人,全都拿上武器、旌旗到城樓上去,馬上!」
雍城西門外是一片低窪地,如果想從西門攻入的話,不管是步卒,還是沖撞木,都需要爬上一個陡坡。即使沒有真正上過戰場,只要還有一點常識的士兵都知道,攻城最重要的就是速度。速度越快,死的人越少;越慢,死的人越多。爬坡仰攻,無疑會拖慢軍隊的速度,到時候死的人可能就是原來的兩倍甚至是三四倍。
太子鞝坐擁七萬大軍已經狂妄到了極點,不過七萬對九千,即便強攻西門,他也有極大的勝算,更何況他現在手里還有叔媯。如果戰斗進行到緊要關頭,公子利身陷東門,他懷孕的妾室又被拉上城樓,屆時群龍無首驚慌失措的西門守衛恐怕片刻就會落敗。這樣一想,我不禁打了個冷戰,從現在開始稍微踏錯一步,就可能會帶來無法承受的後果。
公子利的軍隊怎麼還沒有到,趙無恤他們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如果這時候城外開始進攻,劫持叔媯的人也同時出現的話,我該怎麼辦呢!
我在城樓下急得團團轉,陡然腳下的地開始微微地顫動,太子鞝的軍隊拔營進攻了!
我飛奔上了城樓,如血的朝陽在天際緩緩地升起,烏壓壓的軍隊正排成整齊的方隊向城門移動,頃刻間,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一種從未有過的強大的壓迫感迎面襲來,讓我的膝蓋抑制不住地發軟。
此時,城樓上每個士兵都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兵器,他們僵硬的臉透露了他們此刻內心的恐懼,但他們的眼楮卻死死地盯著遠方的敵人,這是一場沒有退路的戰爭,他們只能奮力一搏!
「公子帶兵回來了!」一個小兵奔上城樓大聲喊道。
太好了,城樓上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樣長舒了一口氣,但下一刻大家又都緊張了起來,因為敵軍已經到了城下!
我轉身朝城樓下跑去,迎面卻踫上了公子利,如果命運可以自己安排,我絕對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與他見面。
「阿拾?!」他瞪大了眼楮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公子,你總算來了,你府上的……」我剛一開口就被公子利緊緊地抓住了雙手。
「阿拾,我是在做夢嗎?」
「公子,我現在沒辦法跟你解釋,太子鞝的人抓了你府上的媯夫人,為的是要在進攻的時候擾亂你的心智。如果你還願意相信我,請給我五名士兵,我會幫你救出夫人,只是無論待會兒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要往城內看一眼,也請命令你的士兵,抗擊外敵時,誰都不要管城內發生的事!」
公子利似乎根本沒有听見我的話,他怔怔地注視著我的眼楮,驚訝、哀傷、喜悅,截然不同的情緒在他臉上飛快地變換。
「公子……」我心中焦急不由拔高了嗓門。
「阿拾,你不管要做什麼我都答應你!但今日之後,若我還活著,我想知道為什麼……」他深吸了一口氣,正色道。
「我答應你!今日之戰不管有多慘烈,公子你都一定要活下來,因為我還欠你一個解釋。」
我說完掙開公子利的手飛快地跑下了城樓。
站在城樓下,耳邊不斷地傳來淒厲的慘叫聲,我不敢回頭看,也不能回頭看,我現在要做的就是盯緊眼前的這條路。
片刻之後,一輛黑蓬馬車突然出現在長街上,我默默地舉起長弓,從箭箙里取了一支淬了劇毒的白羽箭。臨走前,史墨給了我許多東西,見血封喉的毒藥便是其中之一。
我把弓拉到最滿,半眯著眼楮,死死地瞄準我的目標。 ——弓弦猛顫,毒箭飛了出去狠狠地扎進了御車人的胸口。
哼,連太子府的地鼠都鑽出來!駕車之人正是當日看守地牢的守衛之一,他們終年不見天日,難怪能逃過公子利和伍封的搜捕。
車里很快又鑽出來一個人,同樣也是太子府的守衛之一,這人一手御韁讓馬車停了下來,另一手拿刀緊緊地勾住叔媯的咽喉。
「快把弓箭放下,不然我就殺了公子利的夫人!」來人把刀橫在叔媯的脖子前,沖我大聲喊道。
「誰都不許放,你們今天只能听我一個人的命令。」我沖身後的五名士兵厲聲喝道。
「去,把你們公子叫下來,我要出城!」男子把刀刃逼近叔媯的脖子,「如果他不下來,我就一刀宰了這個女人,一尸兩命!」
「公子是不會下來的,你把刀放下,我可以考慮留你一條性命。」我笑著往前走了幾步。
「別過來!如果公子利的女人和小孩有什麼閃失,你十條命也賠不起。快!把公子利給我叫下來!」我的步步緊逼讓男子焦躁不安。
「媯夫人,公子讓我轉告你,今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邁下城樓一步,希望你能夠明白他的苦衷,待你死後,公子定會厚葬于你。」
「不,我不想死啊……夫君,夫君,救我啊!」叔媯突然沖著城樓大叫起來。
但是此刻沒有人理會她,仿佛除了我之外再沒有人能看見他們。
「現在你相信我了?」我又往前走了兩步,對男子柔聲道,「你有兩個選擇,其一,你和媯夫人一起死,她死後厚葬,你死後喂狗;其二,你和媯夫人一起活,她繼續做她的夫人,你繼續做你的守衛,也許這次不用待在地牢里。」
「你是誰?」男子見我知道他的來歷頓時驚慌失措。
「我自然知道你是誰,我還知道你家中幾人,現在何處。等你死了,我便殺了他們剁成肉糜和你混在一起喂狗,這樣你們一家人也算能死在一處。」我說完從背後取出一箭搭在弓弦上,「看到那人的死法了嗎?我在這箭上下了死咒,你即便只擦破點皮都必死無疑,不如我送你們二人一程。我們如今離得那麼近,箭從媯夫人的身體里穿出去,再射進你的,只需費我一支箭,倒也省事。」
那人的眼楮越瞪越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