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夫人抬起頭,看著秦雲卿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是個鬼靈精的,開口讓我在你的院子歇息,定然是有事要找我說的,說吧,什麼事,凡是我知道的,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秦雲卿看著水夫人笑道︰「夫人真的是冤枉我了,請夫人來這里歇息,我真的是出于孝心!」
「好了,我自然知道你有孝心的!」水夫人看著秦雲卿笑的一臉的促狹,「等你成了安郡王的媳婦,只要受了委屈,只管來喊我,我一定替你去出頭去!」說著挺了挺腰,「安郡王好歹要喊我一聲姨母的!」
「夫人~」秦雲卿的臉刷的就紅了起來,卻也不曾十分扭捏,落落大方的開口,「到時候若是他真的欺負我了,我定然要請夫人出馬的!」
水夫人見她如此放得開,倒是不好繼續調笑了,換了一個話題︰「你想知道什麼,先說來听听。」
秦雲卿沉吟了一下,這才開口︰「原睿親王妃,阿擎的娘,並沒有過世,夫人可曾知道?」
水夫人愣了一下,旋即點了點頭︰「我只是有所耳聞,當初听到她過世的消息,我原也是不信的,那樣的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就那麼輕易的就死去了!但是當初送葬的時候,我也去了,那尸身我是親眼所見的,由不得我不信!」
水夫人的聲音有些悠遠,像是在回憶著什麼︰「我與語鳳的關系並不是很密切,她是郡主,而我只是一般人家的女兒,她雖然也不擺什麼架子,但是這身份的上差異,卻也是沒有辦法消除的。」
水夫人頓了頓︰「其實她對我們這些姐妹也算是很照顧的,因此在听見噩耗之後,我……」
水夫人的聲音哽咽了一下︰「其實那時最可憐的是安郡王,才七歲……,可是後來我看著安郡王雖然飛揚跋扈,但是那一身本事……」
水夫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就憑著那個女人,怎麼也不可能替他請了這麼厲害的師父!我那時就已經懷疑,語鳳應該還沒有死,如今這麼一說,一切倒是順理成章了。」
秦雲卿並沒有說話,只是抬頭看著水夫人。
水夫人看著秦雲卿的眼楮,微微的嘆了一口氣︰「說吧,還想知道什麼。但凡我知道的,我都告訴你。」
「我上次听蘭妃說起過原睿親王妃,也曾听太常公主提起過,當初原睿親王妃和睿親王剛成親的時候,也曾琴瑟和諧,恩愛美滿,後來怎麼就……」
「誒……」水夫人又嘆了一口氣,「此事我倒是听說過一些。當初語鳳與睿親王雖然不是好的蜜里調油,但也十分的恩愛,但是語鳳有一條,就是不準睿親王納妾,睿親王倒也答應了,只是這男人在外面,必然會有一些應酬,那一年,睿親王應了朋友之邀,去赴宴,酒過三巡,睿親王不知怎麼的就喝醉了,等他醒過來的時候,竟然只穿著中衣,躺在一個姑娘的閨房里,若是一般的女子倒也罷了,這姑娘卻是禮部尚書的嫡次女,禮部尚書哪里肯善罷甘休,而睿親王既然污了人家姑娘家的名節,自然是要負起責任的,當時太後娘娘把語鳳傳了去,讓她答應娶吏部尚書的嫡次女王曼柔為側妃,但是語鳳拒絕了,說若是側妃進門,她便離開……」
「睿親王去赴宴?可是去的禮部尚書府里?睿親王的酒量可好?」秦雲卿沒有想到當初睿親王娶側妃,竟然是因著這麼一個原因,不由得心中有些詫異。
「睿親王倒不是去禮部尚書的府里,只是正好禮部尚書帶著女兒也在那府里作客,結果就這麼陰差陽錯了,睿親王的酒量,我倒是知之不祥,反正自從那件事之後,睿親王就滴酒不沾,再也沒人見他飲過一滴酒。」水夫人說著,有些感慨,「其實睿親王倒也是個好的,自從語鳳過世,他便守著王側妃一個人過。」
「如果說起來,那個禮部尚書的女兒,到如今還是側妃?」秦雲卿有些詫異,猛地想起當日獨孤擎就曾說過,一個側妃而已!
「是側妃,一直不曾扶正,但是睿親王府如今就這麼一個女主人,哪會有人去觸她這個霉頭,自然是一口一個王妃的稱呼了。」水夫人的聲音有些黯然,「我怎麼也想不明白,當初語鳳為什麼不戰而退,她是大鵬皇朝唯一異姓王爺,定北王上官凌雲的獨女,當初定北王掌握著北地的兵權,那是多麼的意氣風發,後來即便是定北王過世,他在朝中的那些個門生故舊,也完全不可小覷……」
水夫人說到這里,並沒有繼續往下說,但是言外之意,卻對原睿親王妃的做法十分的不贊同。
而秦雲卿也沒有說話,只是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去緋煙宮見蘭妃的時候,她說的那句話︰「有這麼一個地方,男人只能娶一個妻子,娶第二個……便要坐牢……」不由得呆住了。
「姑娘,新娘子來了,老太太讓姑娘去新房里陪新娘子。」小丫鬟輕聲進來稟報。
「你去忙吧,我今兒個就在這里歇著了。」水夫人朝著秦雲卿擺擺手,「幫我照看著一些如嫣,讓她與梅兒……」水夫人頓了頓,「遠著一些,那丫頭被我寵壞了,雖然吃過虧,但是卻不長性子。」
秦雲卿點點頭,喊了春水過來,讓她好生照看著水夫人,又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這才轉身出去。
一邊走,一邊想著水夫人剛才話,似乎是要向她透露些什麼信息,可是念頭一閃而過,卻又抓不住。
「姑娘,三少女乃女乃正等著姑娘一起呢!」前面跑過來一個身穿桃紅色比甲的丫鬟,氣喘吁吁的在秦雲卿面前站住了,伸手指了指身後,秦雲卿抬頭,正好看見周氏站在前面朝著自己笑,忙緊走了兩步︰「三嫂。」
「我們一起去吧。」周氏笑著走了一步,和秦雲卿並肩。
「三嫂今日怎麼有空過來和我一起?」秦雲卿有些詫異,白氏忙的連一個照面都沒有看見,周氏卻有時間過來找自己一起,豈不是怪異。
「母親把差事都給了二嫂,我只是幫著打打下手,听說新娘子來了,便找了個借口出來,約你一起去看大嫂。」周氏笑著解釋了一下。
秦雲卿頓時了然,應該是錢夫人看著周氏和自己最近走的很近,所以連帶把周氏也埋怨進了。
姑嫂兩個並肩一起向著蘭馨院走去。
「二娘,你三哥他已經定了御史監察,明兒去就御史台報到了。」
「……」秦雲卿愣了一下,這才想起周氏是在對她說,「可是三哥自己選的?」
「嗯。」周氏點點頭,「是你三哥自己選的,然後安郡王點的頭,你三哥讓我跟你說一聲。」
秦雲卿點頭︰「既然是三哥自己選的,那就好生當差,好日子還在後面呢。」秦雲卿見周氏並沒有說一聲謝字,倒是又把周氏高看了一眼。
「是呀,他也這樣說,好生當差,當一個純臣。」周氏笑著應了。
秦雲卿心中明白,這錢致意是告訴他的決定了。
「昨兒個淑妃娘娘從宮中傳了信出來,讓你三哥多教導一下五皇子,你三哥答應了。」周氏的聲音里有些微微的興奮。
「我們錢府不論怎麼樣做,都烙上了五皇子的烙印,行事終究要小心一些才是,現在聖上正是春秋鼎盛的時候,讓三哥教導五皇子安份一些吧,這樣的話,將來即便是坐不上那個位置,好歹一個親王的位置是跑不了的,若是……,萬一有什麼差池,可是全族之災啊……」秦雲卿的聲音有些幽幽的。
「二娘說的是。」周氏被秦雲卿這麼一說,原本的興奮頓時煙消雲散,立刻明白了秦雲卿的言外之意,「你三哥終究隔了一層,五皇子他還有嫡親的舅舅在。」
「三哥難得是個明白人,三嫂你是個有福氣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蘭馨院的門口,守在門口的小丫鬟一見兩人進來,便忙忙的迎了出來︰「三少女乃女乃,二姑娘……」
秦雲卿看著小丫鬟臉上有些驚慌的模樣,不由的愣了一下︰「這是怎麼了?」
「二姑娘快請進去勸勸公主,她……」
秦雲卿和周氏對視一眼,腳下不由自主的就快了許多,才進了正房,就看見四老太太氣的雙手不住的哆嗦著,指著愛麗公主,說不出話來。
「四祖母,這是……」秦雲卿上前,小心翼翼的開口。
「雲卿,你來的正好,你看看,成何體統!」四老太太一見秦雲卿,就如看見救星一般,拽著秦雲卿的手,死死的不放。
秦雲卿順著四老太太手指的方向看去,見愛麗公主一身大紅的嫁衣,威風凜凜的站在百子千孫床前,一手叉著腰,一手握著一根金燦燦的皮鞭,朝著眾人怒目而視。
「這唱的是哪一出?」周氏湊近秦雲卿,小聲的問道。
秦雲卿搖搖頭,心道我怎麼會知道……
「雲卿,你去勸勸你大嫂……」四老太太伸手推了推秦雲卿,「這京都城中,哪里有……這種事情……」
秦雲卿點點頭,朝著愛麗公主走了一步,還沒有開口,愛麗公主卻已經嬌喝出聲︰「秦雲卿,你若是和她們是一樣的目的,就別怪我手中的皮鞭不認識你!」
「大嫂。」秦雲卿朝著愛麗公主尷尬的笑了笑,「你看,我也是才剛剛到,連這里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一無所知……,不如這樣,大嫂你先把鞭子放下,有什麼事情,我們坐下來說?」
「說什麼說?就她們說的那件事,你告訴她們,連門兒都沒有!」愛麗公主的手中的皮鞭唰的一下,展開來抽在桌子上,隨即听見了一身「劈哩啪啦」的脆響,原本擺放在桌子上的一些碗碟全都掉到了地上,碎成了一片片。
秦雲卿扭頭,看向四老太太,眼眸中有著詢問。
四老太太被愛麗公主搶白的臉上一陣青白,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去,把錢致遠給本公主叫來!」愛麗公主見四老太太說不出話來,臉色一沉,氣勢逼人。
「……」小丫鬟抬頭看了一眼秦雲卿和周氏,這里只有這兩人算是主人家。
秦雲卿點點頭︰「既然大嫂要找大哥過來,那你便快些去,只說母親請大哥過來說話就是。」
小丫鬟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秦雲卿又叫了一個站在身邊的小丫鬟,過去請錢夫人過來。
她和周氏都是晚輩,這種事情,不論如何都輪不到她們兩個出面。
「大嫂,你先坐下歇歇,今兒個也累了一天了。」秦雲卿笑著上前,伸手拉了拉愛麗公主的袖子,輕聲道,「見好就收。」
愛麗公主看了秦雲卿一眼,氣呼呼的收了鞭子,轉身在床沿上坐了︰「我等錢致遠來了,再找他算賬!」
秦雲卿讓小丫鬟給愛麗公主上茶,又請在屋里的眾位姑娘和夫人坐了,這才走到四老太太面前打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四老太太卻低著頭,不肯說,倒是周氏乖巧,已經拉了一個小丫鬟把情況問了清楚,拉著秦雲卿悄悄的說了,秦雲卿頓時又好氣又好笑。
卻原來是四老太太倚老賣老,在叮囑愛麗公主以後要努力伺奉夫君,努力為錢府開枝散葉,這些話原來無可厚非,愛麗公主也沒有發怒,只是後來四老太太見愛麗公主端坐著不說話,以為她是個軟柿子,好拿捏的,再加上今日大婚,吃定了新娘子不會翻臉,便又多了一句嘴,叮囑愛麗公主要賢良淑德,要寬宏大量,不要拈酸吃醋,要多為錢致遠準備幾房妾室,這樣錢府才能人丁興旺,才能發揚光大……
隨著四老太太的話,愛麗公主臉色越來越難看,再然後,就發生了秦雲卿看見的這一幕。
秦雲卿看看四老太太,又轉頭看向愛麗公主,頓時也不知道該如何相勸,這事情,似乎不論自己怎麼說,都會得罪另一方……,于是就干脆也閉上嘴,不說話了。
大紅的喜房內,頓時鴉雀無聲,連呼吸都是輕悄悄的,生怕驚動到了愛麗公主,她手中的那鞭子朝著自己飛過來,連躲都是來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