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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雲瀟大驚,幾不可信的望著一臉肅然的劉波。
「這幅仕女圖是小的親筆,豈會認錯?這是太後命小的,繪制上陽郡主肖像……」
疑問,越發深重。
為何……綺月的畫像會在西梁國主手中?
她以為,找到了仕女圖的來歷,便能洗月兌綺月的嫌疑……證明她,沒有與西梁有染……
卻沒有想到,這幅畫本身,便是證明了,綺月與西梁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她以為自己不會有所顧忌,她以為自己已經心冷如雪……卻沒有發覺,她還是會擔憂,會退縮……
親人之間的背叛,那疼痛如此沉重,流年易逝,卻掩埋不了心頭暗恨。
頭一次,雲瀟乍然有些慶幸……慶幸綺月已死。
倘若綺月仍然存活,倘若她們再次相遇……是否會使姐妹決絕,無路可退。她怨恨綺月咎由自取,綺月責備她冷漠無情……
常言道,慧劍斬情絲,她多希望此刻有一把,能斬斷心頭愧疚的長劍,讓她能夠公正嚴明的,正視綺月所做的種種劣跡。
還是不願面對,不願相信。
仰望綺窗之外的無盡蒼穹,她暗暗期盼……凝煙,遠赴西北調查西梁刺客的凝煙,早日歸來。
「我知道了,今日之事,希望你我都守口如瓶……」雲瀟淡淡的說著,將畫收好。
劉波諾諾,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六公主已選好了幾幅畫,命身後的莫得雍捧了,開開心心的送到雲瀟面前。雲瀟淺淺一笑,道︰「不錯,煩勞莫大人派人將畫送到四方館,送與文大人。」
「姐姐說話一定要算話,若是事情成了,我和佩之定要重重的謝姐姐呢。」六公主甜甜的說了,笑靨如花。
雲瀟微微一笑,挽了六公主,步出圖畫院。果然六公主的管教嬤嬤已經在等她回宮,雲瀟便也不多留。
望著公主的鑾駕漸漸遠去,雲瀟微哂。
十三歲,真是一個不錯的年紀,再過兩三年,便可以擇人許配。六公主並無母族,只得依附太後,這便是代家用姻親籠絡的又一籌碼。
容舒玄登基這兩年多,已在慢慢反抗太後一族的勢力。他先是拒絕迎娶上陽郡主為後,又借由鹽案、水利、查腐這三件大事,慢慢削去了太後身邊得力的幫手。繼而倚重石皇後的親族,利用石氏外戚排擠代氏外戚,壓制代家的勢力。
他手段雖高明,太後卻也是經歷過風霜,頗有手腕的。
她手中的兩張王牌,便使容舒玄不能輕舉妄動。
第一張王牌,便是濟南王留下的軍隊。以濟南王與代家的姻親關系,濟南王意外身故後,他所帶領的十萬兵馬中全數由代家接手。代家雖然缺乏將才,但這十萬兵馬作為濟南王遺部,誓死效忠濟南王,必然也效忠太後。
第二張王牌便是如六公主一般的皇族女眷了。太後掌握貴族們的嫁娶大權,眾大臣不想自家女兒嫁的不好,便需要依附代家。六公主從小由太後看顧,聰明伶俐,善解人意,在上京貴族中享有美譽。將來六公主的駙馬,必定是人中龍鳳,用此手段籠絡太後所中意的家族,必定是一勞永逸。
正在沉思,卻見一道青色身影,惶急的奔向自己。雲瀟心中一動,收斂愁容,淡淡的看著這位不速之客。
陵春姣好的容顏上,帶了淚痕與烏青,她死死拽住雲瀟的裙擺,語不成聲︰「郡主,我家小主……被皇後關進了尚方司……說是她丟失了皇後賜的孤山放鶴圖,是大不敬……可是,皇後何時賜過什麼孤山圖?這莫須有的罪名,為何要小主來承擔?」
尚方司乃是宮廷之中懲罰犯錯妃嬪、宮女之地,形容簡陋還在其次,重要的是于名聲上有損。大周宮廷禮法森嚴,但懲罰妃嬪也多是禁足原居,若非罪大惡極,不能發落到尚方司。皇後還真是喜歡難為忻嬪啊……
雲瀟皺眉︰「皇後關押了忻嬪,你應去找皇後求情,為何來找我?」
陵春一愣,這才哭道︰「奴婢方才去求皇後,皇後不見奴婢,而且將奴婢打了二十板……皇上又去了太廟祭天,按理兒三天之後,太後聖誕才能回宮。太後那里自然不能叨擾,余者,賢妃托病,德妃歸寧去了,孟昭儀因小公主生病而焦頭爛額,王婕妤素來與小主不和……再余者,也是在皇後那兒說不上話的。奴婢斗膽,來求郡主!」
雲瀟輕輕一笑,壓低了聲音,道︰「陵春啊,你怎麼就能斷定,本郡主願意為你家小主說話呢?」
陵春一滯,喃喃道︰「因為郡主……為人心善,一定願意的。」
「心善是非多吶……」雲瀟輕描淡寫的說道,「況且,我也犯不著為了你家小主得罪皇後。」淡淡一笑,雲瀟的聲音越發喑啞,「不過我最好奇的是……陵春你為什麼覺得,我能幫你家小主呢?」
「郡主……」青衣宮女臉色一白,繼而勉強笑道,「奴婢不明白郡主的意思。」
雲瀟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腰間的碎銀香珠流蘇,淡淡道︰「你自然是懂的……我幫忻嬪,你打算拿什麼來交換呢?今日本郡主是乏了,且也要自己回去想一想用什麼法子幫你……明日午時之前,我再給你答復。」
陵春未必是真心信任自己,雲瀟很有自知之明。
可是,她必須讓陵春相信自己。
哪怕,用一些不一樣的手段……
將時間拖的久一些,或許她對自己能多幾分真誠……就是怕,委屈了忻嬪。忻嬪性子有些柔弱,連自保的本事都欠缺,這樣如何能在深宮泥淖中生存?
禁閉到尚方司倒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深宮之中的妃嬪若是這點苦也不能吃,就不必再生存下去了。她這樣做,也算是為忻嬪好。
當下便定了主意,幽幽一笑,抬步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