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爵的手冰涼,他只是輕輕踫觸了一下我的手,就飛快地收了回去,我清楚地感覺到了他的顫抖。他對我說「對不起」的時候,目光低沉,卻沒有痛。
也許覺得痛的人從來只有我一個人吧……從來不覺得失憶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那些珍而貴之的回憶在我看來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筆財富。可現在,那一刻當我看著陸爵,好像最後一眼地看向他的時候,卻忽然覺得原來遺忘卻也是幸福的。
至少這樣便不會情深,也不會心痛。
「姑姑,別再說了……求您了……」霍澤忽然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他說,有些艱澀卻依舊堅定地開了口。有時候我想,自己當初這麼死心塌地地喜歡上一個男人,其實並非單方面的原因。彼此喜歡往往是因為他看到了別人沒有見過的美好,僅此而已。「明歡說的,正是這些年我想告訴您的。我從來都不想得到陸氏集團,那是別人的東西,我不屑一顧。我現在想要的,就是看著我的女兒慢慢長大,然後平靜地過日子。」
臨行前,周舟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她用口型說了三個字,我看的是那麼清楚--傻女人。
我走上前幾步,輕輕將手覆在了霍澤那只死死抓住陸爵手腕的手背上,他一松,任由我擱了下來。深吸一口氣,我緩緩地帶著一絲孤勇地將手輕輕握上了陸爵的。
陸祖宗的手本來還紋絲不動地掐著周嫻的脖子,在我的堅持下,半晌才微微松開,而後甩開我的手,垂了下來,整個過程,我和他不曾看過對方的眼楮一瞬,好像都在極力逃避什麼似的。
「啪!」的一聲拍桌子聲響起的時候,這個傳奇的女人終是將滿月復的怒火發泄了出來,她盯著我不怒反笑地說道「謝小姐,我倒是小看你了!沒想到我精心安排了這麼久,最後卻毀在了你的手上!謝明歡,你到底是何居心?!沒想到你不但三年前勾引霍澤,讓他忍受喪妻之痛,現在居然還親手將我這些年辛苦為他打造的陸氏集團撒手給了別人。」
周嫻離開了,我好似忽然松懈下來,差點要跌倒,幸好霍澤一把摟住了我的腰,他一臉溫柔地問我「沒事吧?還撐得下去麼?明歡,對不起,我姑姑其實平時不是這樣的。我也不知道她為何對公司這麼的在乎,那麼放不下。如果她前面說了什麼傷害你的話,我替她和你道歉,你……」
因為他想要的太多,所以注定要背負更多。因為他背負的多,所以他的心才不會得到真正的快樂。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過來,原來我一直苦苦尋找的陸子,其實早在三年前那場車禍里死掉了。沒有過去,沒有記憶的陸子只是那個帶著私生子稱號,背負著沒有感情的父親所壓下的沉重包袱,還不得不和後母爭權奪利的陸爵。
「姑姑!夠了!」霍澤忽然大聲,讓周嫻羞辱我的話打斷。「求您了,別再說了……這一切,都不關明歡的事,是我和明言的緣分太淺,當初,是明言自己選擇要孩子的。」
她說「原來你就是這樣勾引我的佷兒的!還真是離經叛道,恬不知恥!你母親難道沒有告訴你,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要有貪念。倒也是,本來就是沒教養的女人,連自己親姐姐的丈夫都可以肆無忌憚地喜歡,還毫無羞恥地大聲告白,結果……」zVXC。
陸祖宗的後媽問我搶走她準備給她親佷子的江山,到底是何居心。我被這樣好笑卻錯綜復雜的故事逗樂,輕輕笑了起來,我說「陸夫人,抱歉,我听不懂您的話。這陸氏集團在我們這些旁人眼中,便是陸董事長去世前親手傳給現任陸總的。至于您說的那些指責,我就更冤枉了,您看,我在這乖乖坐著,可一句話都不曾說過。您是長輩,有些話不能亂說的也請謹言慎行。」
我搖了搖頭,勉強笑了笑,沒有掙扎著站起來,而是伸出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袖口。我說「我不在意的,她並沒有說錯。是我,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而此刻,會議室里早已人去一空,只有四個人正沉默著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好像將時間定格一般,沒有人打破這不平常的寧靜。周嫻的目光凌厲,她死死地瞪著許久,越發隱忍不住了起來。
那一天,毫無疑問陸爵贏了,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在他辦公室門前我鬧上的這麼一出的緣故,所以他的高興顯得那麼的意興闌珊,就連董事會結束後,紛紛而至的恭喜和諂媚的拍馬屁之流都被他甚是敷衍的推了出去,以至于出現了總經理特助李海腆著笑臉,手忙腳亂地在電梯門前應付那些牆頭草們的奇怪場面。
他竟然還在這個時候,問我要去哪里?用那種旁人若是不知情還以為是吃醋的口吻問道。我忽然笑了起來,無力地在霍澤的懷中笑了起來。
「霍澤,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你就這麼心甘情願地被她利用?!她和陸家那個私生子是一路貨色,你到現在怎麼還沒有清醒過來!他們已經都要將我們娘兩推上絕路了!」周嫻嘶吼,她氣紅了雙眼,指著我和陸爵的鼻子,毫不客氣。可下一秒,她的領口卻被我身旁那個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一把死死拽住,從我側面這個角度看去,陸爵的眼里迸射出來的眼神,足以殺人。
霍澤好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而後攬過我的肩頭,扶著我*朝外走的。我知道,身後的男人一直將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那目光扎人,讓我覺得渾身生疼的厲害。如果說前面是因為周嫻那個老女人在,我不得不勉強撐了下來的話,現在已經沒有誰,沒有人值得我委屈自己了。
「明歡,我們不是說好了,一切都過去了麼?」霍澤蹙眉,有些心疼地說道,他的口吻誠懇,像極了一個兄長。我的眼眶卻因為他那一句「都過去了」而微微泛紅。過去了?真的可以就此過去麼?周嫻的話就好像一刀一刀割在我心口的匕首,鮮血淋灕。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清楚地感受到了兩道截然不同的目光紛紛投向了我。我好像身旁沒有坐著旁人的將視線淡淡掠過陸祖宗,而投向了霍澤,他似乎在為我擔心。我沖他輕輕眨了下眼楮,讓霍澤安心,告訴他我沒關系時,卻听見周嫻的冷笑聲赫然響起。
我說「是啊,都過去了……霍澤,我累了,好累,你送我回去好麼?這里……這里讓我呼吸不過來,我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
這一幕,像極了電視劇里那些狗血的畫面,那三個咄咄相逼,互相挾制的人卻都曾是陸百川,那個傳奇一身的男人最親密的人。我忽然在想,若是他老爺子現在若也在場,怕是沒有咽氣也能被活活折騰死的。候喜情低。
因為我的話從不屑的別開臉到緩緩轉向我的周嫻臉上,顯然有一道震驚。倒也是,她從前怕是極為討厭我的吧……
可就是那個傷害我,將我玩弄在鼓掌之間,將感情當做了得到的談資的男人,到最後他還是舉起了手,選擇站在這樣的人身後。他說,是因為他太過了解我,知道我就算那時候再難受,再恨也會希望能看到那個男人贏的,因為這一次,我是真的愛上那個人了。
也是那之後,我才知道,原來周嫻之所以這麼不願意陸氏集團落入陸爵的手中,卻是因為陸爵那年幼時就早早過世的母親謝眉。這三個人之間的恩怨情仇,擱在話本子里,又是一出跌宕起伏,精彩百出的好戲來。
霍澤擁著我的手有些擔心地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卻沒有開口。也許他早已經知道,這是屬于我和那個男人之間的事情。
「謝明歡!」忽然身後傳來一道帶著幾許惱怒的呼喊,「你,要去哪里!」
「陸夫人,我知道你想要給霍澤的很多。可我想你雖然是他的姑姑,卻不如我了解他。」我苦笑著說道,看了一眼霍澤。「他不會想要陸氏集團的,或者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得到。」
彼時他說出這話的時候,我已然經歷了好些歲月的洗刷,對得失看得頗淡了許久。可卻因為他這樣的一番話,心里仍是波動了幾許,要知道,女人一輩子可能遇見無數個男人,可只有一個人會一直守在你身後,不論怎樣的身份,怎樣的方式守護著你。
周嫻被我的話氣的不輕,可她卻不知道,我此刻心里也亂的很,偏生她卻來惹惱我。我從來不是一個善茬,也不是輕易被欺負的角色。那個從來不知道反抗,不知道說不的女人是我姐,卻不是我。是以,當周嫻氣急了找我麻煩的時候,我定然不會坐以待斃地等著她的羞辱。反正……此時此刻的我,也已經沒什麼好顧及的。
霍澤是在事情過去很久之後才對我說起的,那一天,當他姑姑周嫻用眼神逼著他做選擇的時候,他曾經想過替我好生報仇一番的。一場主動權在他手上握著的戰役,卻也可能是決定一些人命運的斗爭,在他眼中卻全然沒有了意義。霍澤說,他那一刻只在擔心離開的我,只想早點結束這荒唐的一切,然後去找我,將肩膀借給我,讓我好好的哭一場。他還說,他終沒有保護好我,沒有臉面去見我姐,也無地自容面對念念。
我嗤笑了起來,肆無忌憚地恥笑著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幕。我這一笑讓現場一時凝重的氣氛松了下來。「你們要上演這麼一出鬧劇,好歹也通知我這個外人一聲,免得這陸家的名聲被我敗壞掉,到頭來又要給我安個罪名,我可消受不起。」我嘲諷地說道,讓霍澤的眉蹙了蹙,可陸爵卻依舊面無表情著。「陸夫人,你們的家務事我從來不懂,也不屑懂。可我卻知道陸氏集團想要繼續經營壯大下去,必須要找一個最合適的人選。你說我和他……」我頓了頓,心一扯疼,勉強繼續說道「我和陸爵是一路的,倒不如說這陸氏幾百號員工和陸總是一條道上的。我雖然只是個小導游,但也知道能一年創收20%,這樣的數字足以讓人驚嘆。我想,旁人並不傻,這樣的領導者下台並不是一件值得拍手慶祝的事情。你想過如果霍澤就此接手陸氏可能承受的壓力麼?你又想過有一天陸爵卷土重來搶回一切的時候,你們無止盡的爭斗麼?我想,若是這樣,到最後,你們……都將一無所有。」
周嫻的聲音再出聲時早沒有之前的洪亮,反而帶著微微的顫音,她卻倔強地說「謝明歡,你算什麼角色,居然還說我不了解自己的親佷子!要不是你,今天就不會變成這幅模樣!」她說我的對,我就是這樣一個女人,三年前自私的愛了,結果害了我姐,三年後依舊自私地愛了,結果卻害了霍澤。而我自己呢?到頭來卻依舊一無所有。
「霍澤!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為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姑姑我!這個地方!是我用一輩子親手一磚一瓦建起來,憑什麼要給那個賤人的兒子平白佔便宜!我不甘心,陸爵,我告訴你,想要得到陸氏集團,不是靠一個女人,你斗不過我的!我要重新召開董事會,我一定會翻盤的!」周嫻失控地大聲吼道,這一次霍澤先了陸爵一步,擋在中間,他飛快地按下手機,不過半會的時間,卻見周舟從會議室門外沖了進來,她得到霍澤的眼神示意後,將情緒失控的周嫻連拉帶拖地帶出了會議室里。
幾乎同一時間,霍澤也沖到了周嫻的面前,擋在了我身前,卻一把抓住了陸祖宗的手腕,他用低沉卻堅定的口吻道「陸爵,放開我姑姑!」
這也許就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
那只手在微微顫抖,發涼。其實我的手並沒有更溫暖多少,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覺得此刻的陸爵,其實遠比我來的可憐。
「陸爵,」我雲淡風輕地說「認識一場,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情。你想要得到的一切,已經屬于你了,你籌謀了三年,不就是為了今天麼?!恭喜你,你贏了!我很榮幸,親眼見證了這一切,這也是我再次回來的原因。現在,我……對你而言也沒有任何價值了,那麼,就這麼再見吧……」
****繁華夢燼****
對于沒有世界末日,還得繼續填坑,俺表示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