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初雨的脊背仿佛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人卻猛然站了起來。
轉身,呼吸,心跳平穩。在沒有見到她之前,她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如此平靜,可以挺直了脊梁,靜靜看著她。
程靜芝站在樓梯口的白色燈光下,從氣質到神態都冰冷高傲之極,可是她真的看起來美極了,即使在當年狠狠羞辱她的時候,眼神刻薄,嘴里說的話也如尖刀一樣,但是都是很漂亮很氣質的,高傲美麗得幾乎挑不出一絲毛病。
與面上那傲然的神情不同,她的手卻柔順地挽著另一只胳膊,淡藍色襯衣的胳膊。
舒晨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蕭初雨面前,與以前竟然沒有一點分別,雙目清澈,面容舉止都是一片清雅高貴。當年鋼琴架旁邊舉著酒杯的優雅一笑,仿佛還只是昨天的事。
直到猝然移開視線,蕭初雨才發覺即使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兩萬多個日日夜夜,自己還沒有做好見到他的準備,她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捏緊成拳,抑制不住地微微發抖,胸口有一種窒悶的疼痛。
就在那短短地一剎那,蕭初雨像猛然被失控的記憶碎片擊中,那些畫面源源不斷地涌上腦中,不分先後,像似要活生生將她的腦子和視線全部佔滿。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一樣,溫情美好的東西忘記得那麼快,到最後,留在記憶里的,永遠只是那些苦澀痛苦到難以言說的片段。
她想起自己是多少天沒有合眼,一直從北京飛到了倫敦,再坐在前往諾丁漢的巴士上,想起想起那個晚上北京的傾盆大雨是怎樣肆虐,想起在舒家的大門前站了一天一夜,拋卻了所有的自尊,卻依然求不到半點回應。
想起程靜芝冰冷的聲音︰「你以為舒晨真的喜歡你嘛?如果你不是程如初!如果你不是!你以為,你還會是被他捧在手心里那個人嗎?!」
想忘掉,卻記得越發深入血肉,無論如何也忘不了。
偶爾午夜夢回,卻總是夢見他少年時手中捏著那高教水晶杯的樣子,一字一句,輕輕敲在她頭上,聲音溫和︰「傻丫頭,你總彈錯,怎麼去奧地利維也納?」
醒來時,一模枕頭,潮潮地還有一小片濕痕,像是睡夢中淌下的眼淚。可她並不記得剛剛抽身出來的那場夢里有過悲傷,相反,那要勝過許多回憶中的細節。
太深的記憶有時候就像一種心理上的疾病。甚至蕭初雨當年剛到英國的時候,異國他鄉,全然陌生的景致和人,可街角偶爾的一個背影或依稀熟悉的半句低喃鄉音,都會讓她克制不了地發抖,繼而難過到無以復加。
曾經又過一陣子對藥物有著強烈的心理依賴,否則整夜睜著眼閉著眼就是疼。忍不住去想,可不能想,完全不能回憶,那口氣怎麼都緩不過來,她以為自己必定過不去那道坎。那後來又是怎麼過去的呢?
她在夢里會經常見到過去自己和曾經的舒晨在空曠的房間里嬉戲,兩人都蒙上了眼楮,四處地游走模索,伸出手,找啊,找啊,明明對方的嬉笑就在耳邊,卻總是觸不到。很亮的光從蒙眼的布片邊緣滲了進來,暈成一個模糊的光圈。
她知道他就在那里,可是到最後也沒找到他,因為她醒了過來。
因為最近課多……寫完那邊寫這邊難免有點晚,如果有人在等新文的更新,可以到早上再看……我得做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