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容顏哀絕之傷逝去,面上浮起溫柔暖和的淡淡笑意,斷斷續續又道,「孩、孩……子,寶貝不痛,在娘親肚子里乖乖睡覺……永遠不會再痛……!」
唇角那朵未來及燦爛的花凋謝在血泊中,曾經英氣明烈豪爽的女子已經沉沉睡去,永遠不會再睜開她疲憊的雙眸。
看見女子自絕這一刻,所有人都忘記了呼吸,蔚凌然抱著她飄然落地,神情復雜望向臉色深沉如淵的馬上少年。
這一場轟轟烈烈的宮延叛亂,太子歿高默璇殉九皇子傷,大皇子、四皇子勢力被削弱,接著皇後被廢貶入冷宮了卻殘生,皇後娘家慶氏家族這個顯赫的貴族從此沒落,珞王早在三年前被其勢力所逼迫驅逐親子之後,就暗中開始瓦解慶氏家族的力量,或打壓或制肘或明升暗降削權,歷時三年開始初見成效,恰逢楚東成反叛給了珞王將慶氏家族連根拔起的好機會。
蔚凌然與楚千潯幾個月前的布置不過是打在了要害上,佔了個大便宜,珞籬朝堂歷經一次大洗牌之後開始形成新的局面。
按理大皇子四皇子力量被削弱,楚千潯這個三殿下該受到珞王重用,事實卻並非如此,珞王舊疾反復發作,病情日益嚴重,但卻大力扶持七皇子坐大朝中,與聲威民望皆極高的楚千潯形成對峙之局。
蔚凌然借助徒戈手下刺探情報的精英力量,慢慢挖開了事情的真相,令她最震驚的消息莫過于高默璇肚子里那個未有幸出世孩子的父親,竟然、竟然是珞王!
仔細回想起來,才終于明白當日高默璇自絕于小樓前的話是何意,也終于解了當時珞王一再叮囑她務必救下高默璇的原意。
原來這兜兜轉轉里,竟有這麼一段骯髒的孽債。
再後來,蔚凌然得到消息證實,珞王這一生放在心上的女人並非楚千潯生母玉妃,而是七皇子早逝的母妃宛貴妃,玉妃因為容貌酷似宛貴妃,才暗中得了珞王幾分顧憐,而高默璇……很不幸的因為她溫柔笑開時的笑容最神似宛貴妃,有次被愁苦又灌了烈酒的珞王撞見,誤將她當成宛貴妃給強了,才有了後來孩子的事!
楚東成死後,並沒再立太子,珞王病重,無法再親自主理朝政,群臣開始亂哄哄爭論立儲大事。
在某日,眾御醫努力使珞王神智清醒過來後,朝中幾位重臣包括首輔與左右相內閣大學士共五人,一同跪于龍榻前懇請珞王立下遺詔,珞王手顫顫抓毫揮書,嚴肅而堅定地在傳位詔書上方方正正寫上七皇子的大名。
眾臣心下震驚,他們中過半人數支持楚千潯為珞籬未來新皇,卻猜不透珞王為何選了無論聲望才智謀略皆稍遜于三殿下的七殿下。
然而,遺詔既定,他們除了能起到證人的作用外,就只得隆而重之將這份傳位詔書收藏好,待日後珞王駕崩時拿出來公布天下。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再隱秘的事只要存在就會有人知道,徒戈那群精英里最不缺的就是刺探情報的人,朝臣態度轉變,楚千潯各種決策受到阻礙與質疑,令楚千潯與蔚凌然二人敏銳地捕捉到一絲詭異的氣息。
珞王暗中立下遺詔將來傳位給七皇子之事,終于被查了出來,他們一直都在做著各種防備與努力,自然不會允許這件事成真,這時,楚千潯充分體現出他最有資格成為優秀皇位繼承人的才能,傾盡以前所學將謀略籌算運用得如魚得水。
蔚凌然也不閑著,利用她的神醫身份與另一項不為人知的異能——透視之力,經常出入豪門官家,沒多久,她替人家治好了生理上的疾病,卻留下了心理疾病折磨著這些達官貴人。
今天送一份刑庫司三品官乙某些私隱的二三事給丙送了份無限詳盡的記錄,明天再弄一份銀戶帳司的二品大員材料放錯在巡察司家,如此這般,雖然那些或錯送或放錯的材料沒有寫名那上面的誰誰誰,卻足以令這批頭頂烏紗的官員們終日惶惶不安,膽顫心驚害怕著這些見不得光的事被抖露出來。
這些人當然也暗中查訪,想揪出這只幕後黑手,將他蹍成灰來解恨,敢掀他們老底那得看看這人夠不夠份量。
誰知從最初的積極樂觀,查來訪去之後,變成了後來的消沉沮喪,除了自己那些骯髒事又被添上幾筆之外,他們對這只黑手竟完全一無所知,于是,這批平日眼高于頂出了門就橫行的官爺們,開始夾著尾巴小心翼翼做人,開始日夜燒香念佛求菩薩保佑,原本是求菩薩保佑自己的,求來求去求到最後,終受不了這種被人無形擺拔的壓力,變成了求那個專揭他們**的神秘之手快點出現,無論是要財還是要命,只求給他們一個痛快就好!
在他們快全體精神崩潰時,珞王的病重得不能再重了,剩了一口氣吊著,很快就只有出氣的份沒進氣的事了。
蔚神醫受三殿下之托進宮給珞王續命,當然一向仁愛孝勇的三殿下不忘邀請了幾位朝中重臣一起去看望珞王。
蔚神醫有感于在這個時空吃毒藥的虧太多,很是努力了一陣子研究下毒解毒,對于珞王這危危乎的快進棺材的人,醫——已非藥石可醫,治不了不治便罷,蔚大神醫今天要開創她新的稱號——蔚毒醫,在她的丫環發功幫助下,蔚毒醫對行將就木的珞王以銀針渡穴的方式,加入一點烈性刺激的毒藥,煥發珞王壞死的神經最後一點活力,她今天只要完成讓珞王回光返照,能夠改立遺詔就好。
銀針入穴,在藥效起作用前,楚千潯當然聯合蔚毒醫對眾大臣還做了一件事,一件叫他們不敢不從的事——拿出之前珞王立七皇子的詔書——毀掉!
那幾名位高貴重的官貴們最先是義正嚴辭拒絕再批判楚千潯一番的,但當他們看見楚千潯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撂似他們犯罪的私隱證據時,所有人立刻改了口風,一致點頭同意楚千潯的決定——當著珞王的面毀了詔書!
珞王巍顫顫睜開老濁雙眼,他們迫不及待推薦珞王另立詔書,推舉楚千潯為新一任珞王,無論是三皇子還是七皇子當皇帝,都是姓楚他們都是臣子,皇帝的意願自然沒有他們的身家性命與榮華富貴來得重要,于是,就快兩腿一蹬游極樂去的珞王很悲哀的被眾臣你捉住手掌、他托住手肘、我固定字形筆鋒,刷刷刷以史上最牛逼的速度立下了傳位詔書。
看見詔書上那個名字,再看看眼前一群陰笑算計的朝臣兒子,珞王真的兩腿一伸早登極樂去了。
珞王駕崩,全珞籬舉國哀喪,當然有個當事人其實一點也不哀更不傷,這個人當然是傳染了某蔚無恥精神的楚千潯三殿下了,早在楚千潯明白珞王從小將他作為楚東成太子之位對手來培養,實則在為他心愛的兒子七殿下贏一個平安長大的環境,在等到他將一切部署好,其他兒子與太子爭得兩敗俱傷削了勢力,他再將皇帝大位毫無阻礙交到這個寶貝兒子手里。
當楚千潯明白他只是一個被利用作擋箭牌的幌子時,楚千潯對這個死得窩囊難以瞑目的父親就完全冷了那份尊敬仰慕的心,連一絲憐憫的情緒都提不起來。
珞王死後,蔚神醫的名號多了起來,而且比以前更響亮了,嘿嘿……醫毒雙絕!每回听到有人這麼叫她,蔚凌然都會笑到露出白雪般的森森牙齒。
雖說國不可一日無君,老珞王死了,國喪期間珞籬全國上下取消一切慶典活動事宜,這也算是楚千潯給老珞王最後一點顏面,當然最重要的是要讓百姓在悼念故王時,牢記他們新王的仁孝,有時候擄服人心就是一件這麼簡單的事。
新君為給老珞王服孝,決定在一個月後正式舉行登基大典。
楚千潯忙得不可開交,蔚凌然已將她該做的做完,自然當沒看見人家多麼希望她再來插上個一手二手幫幫忙的懇求眼神,堅決拉著她的萬能保鏢吃喝玩樂賺錢去。
如果不是楚千潯堅持要她等他登基之後再離開珞籬,某蔚早就收拾包袱雲游去了。
新帝登基,場面自然是隆重而宏大的,儀式也是繁瑣到不能再繁瑣的,自然也更不缺少熱鬧的。
這熱鬧當中,怎少得了各國聞訊而來的恭賀聲呢!
而這些笑容倍燦爛的各國來使朝賀中,驀地出現了兩張令蔚凌然瞪目的臉孔。
一張是即使來道賀仍繃得像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他銀兩似的,產自天邦王朝南宮家的第七子南宮談是也,蔚凌然一對上這張欠扁的臉立刻便掉開眼楮,南宮談留給她在堤城最後的回憶可不怎麼美好!她發覺她最近與排行第七的皇室子弟們都不太對盤,先有天邦南宮談後有珞籬七皇子。
她掉轉頭,卻不期然幾乎撞上另一張與南宮談緊繃的木板臉形成鮮明對比的臉,這張臉她怎麼看都覺得他從發絲到毛孔都在張揚神經質地笑,傻嘻嘻的笑,笑就笑吧,還將那大大的笑容湊近到她眼皮之前,唯恐她看不見,這人怎麼每回見到都不能令人心情愉快,某蔚磨著牙恨恨地想。
姬沅和來珞籬是以夏饒國王爺的身份來道賀,他一眼看見靜立人群的蔚凌然,頓時眼神便亮了,迫不及待又不動聲色靠近她身邊,這才發覺短短幾月不見,她不止容貌比比以前美艷,縴塵絕世的氣質更大勝從前,心想不知她在這里在這幾個月里又有了什麼奇遇。
「咦,這麼重大人多口雜的日子,你怎麼不戴著以前那張皮了,你不怕你這張臉污了新皇帝的視線嗎?……嗯,雖然你與他認識,但好歹為其他賓客著想一下吧,若讓別人因為你的臉……吃不下飯那就真是罪過了!」某人身姿翩然,絕代風華的笑容里擄獲少女芳心無數,但他一開口立刻毒倒一大片。
「是嗎?」蔚凌然笑意如花,盯著他卓絕容貌十分真誠說道,「我還真不知道我的臉有這麼大的魅力,可以為新帝節省下你的口糧,我想我還是應該堅持讓它露出來的!」
比陰損!就看誰比誰更毒!
兩人面上俱笑容灼灼,眼底下卻寒芒交鋒,嘴巴里吐出的話句句都是氣死人不償命。
還了幾句,蔚凌然沒興趣了,她今天根本就不該來這的,是楚千潯一定要拉她來,說要給她一個驚喜又說他登基這樣一件大喜事她不來,他直接丟了個很晦暗的眼神表示他會很失望雲雲……。
結果某慰心腸一軟,站在了這金鑾殿中,才遇見了這個忘恩負義見面只會欺負她的惡劣男!
蔚大小姐只記得人家怎麼設計她的事情,人家舍命救她的那些早被她自動屏蔽,在她的腦袋里,就只有她一次犧牲二次犧牲的救了這只惡劣男無數回。
「……特賜封蔚凌然蔚神醫為我珞籬大洛王,賜珞籬東南境十萬林麓為其封地,欽此!」
楚千潯登基為王的第一道聖旨竟是要將蔚凌然封為大洛王,這聖旨一出,群臣嘩然如炸開了鍋。他們自然不知道楚千潯登上皇位里面蔚凌然出了多少力,他們只知道蔚凌然不過一個頗有些名氣的大夫,治病救人是她的職責,當然不認為她有什麼資格得到封賞更別說是封王賜地!
只有那五個領教過蔚神醫手段的重臣听聞這聖旨,心里終于松了一口氣,他們巴不得蔚凌然立即離開珞籬離他們越遠越好,但憑她與他們新王的交情,想也知道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不離開珞籬那離他們遠點也是好的!
別人嘩然震驚中想要反駁聖旨,他們五人卻幾乎立刻想拽了蔚凌然來謝恩走人,順便鼓掌放上兩串鞭炮歡送!
蔚瘟神好走啊!蔚瘟神不送!
蔚凌然笑意淡淡,在別人想反駁或歡送她之前,悠然淡定走了過去,躬身行禮,叩謝皇恩!
見她不跪首謝恩,那些自持清貴深奉禮儀法典的老古董們,立刻便要對她群圍炮轟。
「朕特別恩準大洛王無論何時何地,見到朕都無需行下跪禮,只行躬身禮便可!」
楚千潯金口一開,那些囁嚅著嘴唇的老古董們心有不甘悻悻然拂袖退回去,登基大典上與他們的新王開戰可不是明智的舉動。
大洛王自然不會和這些人生氣,她笑微微謝了恩便準備閃人去,沒想到楚千潯竟舍得將十萬林麓賜給她做封地,之前她不過那麼隨口一說,說是听聞那里保持著原生態生長的草木,有許多珍貴天然的藥材,很適合她做練藥的後花園!
他竟然在今天封她為大洛王,還賜了個大大的後花園給她!
大洛王——蔚凌然暗笑,她現在可以改名叫山大王得了!
「恭喜呀,大洛王!」不用看,蔚凌然也知道這陰魂不散的聲音是誰,她沒甚誠意地揮揮手,眼角也不抬一分,「多謝!」
穿一身銀月色暗紋錦袍少年抖落背後繁華,望著女子遠去的渺渺身影,唇畔笑意漸深。
登基大典一過,也沒她蔚神醫的事了,但她好歹是大洛王來著,當然興致勃勃拉著她的徒少爺一起去封地視察視察。
她前腳剛走,楚千潯立刻拋下滿朝文武大臣,也迫不及待地追了去,自然這位珞籬新王有個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要親自去督工建造大洛王府。
大洛王、大洛王——蔚凌然每次念這封號都咬牙切齒一番,怎麼叫怎麼听都像是洛王呢!就跟珞籬的皇帝一樣,這還不算,前頭還要加個「大」字,比珞籬的皇帝還大,那她成什麼了?楚千潯這不是誠心害她招妒麼!
當然,不管她願不願意,這封號一賜全珞籬甚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要更改萬萬是不可能的,她就等著某天被人吐口水淹死吧!
她的王府建起來,蔚凌然簡直驚大了眼珠,連轉也不會轉了,楚千潯哪里是在給她督工建王府,這建的分明是楚千潯自己的皇宮吧!看這處處金壁輝煌金光燦燦的模樣,都快閃瞎她的眼了,她懷疑晚上不用點燈也夠亮了,興許還會亮到妨礙她的睡眠。
哦,賣糕的!
她知道楚千潯楚皇帝很會賺錢但也不必拿錢這樣花!她又不會在這住一輩子,弄那麼多名貴的東西來這,萬一晚上引來盜賊成群光顧怎麼辦?那她與徒少爺到時都不用睡覺,從早到晚忙著捉賊好了!
其實她不知曉楚千潯的心思,是絕對的希望留她在這住上一輩子,就算是兩輩子也沒關系,他賜她封地,她若喜歡在這里研究藥物,那連綿無盡的大山里珍奇草木無數夠她研究好長時間了,她在這住慣了住久了生了感情然後就不舍得離開或者就不想離開了,然後他……。
大洛王府建好,楚千潯當然不會讓她與徒少爺一天到晚忙于捉賊,她既然封了王,按照一個親王的建制與規格,她這個大洛王可擁有三萬軍隊三千護衛,奴僕無數,當然三萬軍隊是楚千潯放在這鎮守邊境也是交給她代為訓練的,楚千潯可沒忘記當初在煙華書院時,某蔚曾被眼高于頂從不輕易稱贊人的夫子大贊特贊的英雄事跡。
正如她說,有資源不充分利用就是浪費,所以他很老實啊讓她忙著在大山煉藥的時候也順便替他練練兵,三千護衛用來保護她及王府安全,奴僕也是楚千潯一手包辦,從皇宮直接調了一批精明能干的人過來,省了蔚凌然操心。
氣勢雄壯的王府有了,軍隊有了,護衛有了,錢財也無數多了,某蔚當然也財大氣粗,站得腰板也直了,說話也不細聲細氣了,聲音宏亮可塞佛家獅子吼了,她偶爾心血來潮夜半一吼,她後花園里的動物都懷疑是獸王發威,驚惶亂奔去集合,當然,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壯舉,知道了保準得意洋洋哈哈大笑。
大洛王閑來無事,當然要先熟悉熟悉自己的新家,拖著不肯放棄捏杏仁的徒少爺從後院一直溜達,轉來轉去,轉到前院時,敞開的大門外突然停了輛十分精致的馬車,心想她在這一沒熟人二沒親戚,這馬車停在她府外,來的究竟是誰呢?
好奇走前幾步,只見車簾半掀,一雙瓖金邊的錦靴穩穩踏在地面上,點塵不驚無聲無息。
「大洛王就是大洛王,連府邸也不是一般的大!」這話怎麼听讓她心里怎麼不舒服,不似稱贊倒更像嘲諷貶損。
听著聲音未見人影,蔚凌然冷下臉霍地扭頭,轉身就走,同時示意守門的立刻將大門關上,她這里不歡迎某些不請自來天生一副欠扁嘴臉的人。
「我們是來求醫的,蔚神醫不會見死不救吧?」那人如玉手指轉瞬便穿過兩扇未關合的門縫,悠然一推,守門的自然抵受不住,身子倒退,漆紅大門完全敞開,門一開,這人含笑踏步而來,身姿明華氣質高貴,那一抹拈花的清淡笑容,仿佛將門外無限明媚春色也嘩一下帶了進來,頓時將院里多株含苞待放的花骨羞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