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廳門後,阮秋玲獨自一人行走在路上,此番前來她並沒有帶著婢女,阮氏也沒那麼好心打發人送她回去。
一路來到了白漢玉小橋前,阮秋玲不由得在這里駐足停下。小橋下是連通的一片水池,栽滿了睡蓮。此時睡蓮早已開花,她放眼望去,只見一片碧波間星星點點的綴著一朵又一朵的女敕黃。
阮秋玲痴痴的看著這滿池的美景,眸中帶著驚訝和贊嘆,這些睡蓮開出來的花竟是女敕黃色的,怕是只有靜王府才尋得到這般珍奇的花種吧。
午日的陽光斜斜的傾灑在了池面上,將女敕黃的優雅睡蓮襯得愈發美麗起來。
讓人不禁心生喜愛,若是能在這里住下,這滿府的奇花異草,美不勝收的各處景觀,富貴奢侈的生活就都會是她也能一同享受的。
阮秋玲想得心生向往,復又自憐自艾起來。她來了王府兩次,卻只見過靜王世子一面,連衣角都沒能踫到。談何讓其動心,納她為妾呢。
駐足在了池水邊,阮秋玲望著池面上倒印出來的自己,細細端詳著,她雖沒有靜王世子妃的絕世容顏,但柔雅的小臉卻也別有一番風情。娘親說,男人最喜歡像她這般惹人嬌憐的模樣。可為何世子,卻總是不肯多看她一眼呢。
正咬唇皺眉間,忽的卻見橋的另一邊,緩緩走來一個白色人影。赫然是身著銀白緞衫的百里容瑾。
阮秋玲只覺得自己的呼吸在這一瞬間變得無限緩慢下來。生怕一用力,眼前的人便會消失不見。
百里容瑾信步走在了橋上,方才有婢女來報,說二弟的小妾竟在清瀾園失足滑倒以致小產,也不知有沒有嚇到凝兒。
他只顧著思索園中之事,絲毫沒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痴痴望著他的阮秋玲。
直到百里容瑾快要走下橋遠去時,阮秋玲方才回過神來,慌忙的叫住了他「世子,請留步。」
听到了喊聲,百里容瑾下意識的輕皺眉頭,略微轉身回首,看著阮秋玲的眼中帶著一抹疑惑「你是…?」
他不記得自己了?阮秋玲頓時只覺一陣心傷,不由得帶著些許哀戚的語氣道「世子不認得我了嗎,我是阮秋玲,阮府的三小姐。」
百里容瑾聞言只是淡淡點頭,道「阮三小姐有事?」
阮秋玲裊娜著身姿一步步的走近百里容瑾,眼中帶著閃現的痴迷之色,語帶哀憐「秋玲有一事想請世子答應。」
百里容瑾不著痕跡的往後退去,微擰眉心的看著阮秋玲不答話。
這個舉動卻被心存希冀的阮秋玲誤解為百里容瑾的默認,她哀戚著神色,語調清幽「世子有所不知,我與我娘在府中的日子並不好過,夫人善妒,總將我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我不過是個庶女,只有親娘一人疼愛,奈何婚姻大事卻被捏在夫人手中。」
說到這,阮秋玲又抬眸深情的望了一眼百里容瑾,臉色微紅的帶著無限嬌羞道「與其日後被夫人胡亂婚配,我,我願意入府給世子做妾。」
百里容瑾只覺得一陣荒謬,正想拒絕離開,不料,從不遠處竟傳來一聲嬌喝「好你個小賤人,竟然敢私下勾引表哥。」
只見迎恬公主怒目圓睜,飛快的朝這跑來,伸手一把拽住了阮秋玲的長發。疼得她叫喊出聲,眼淚直流。
大皇子妃阮玉玲這會正帶著一眾婢女站在一旁,對此情景並未出手阻攔,她們剛一走到這邊,便听見這阮秋玲的一番深情告白。她這小姑的性子她了解得很,要是這會不讓她上前出口氣,肯定是要不依不撓的鬧下去的。
再說了,阮玉玲眼帶不滿和譏諷的看著被揪住頭發的阮秋玲,這小蹄子竟然敢暗地里說她娘親的壞話,等回了府,有得她好受的。就她這副模樣,還想進靜王府享福,簡直是做夢。
迎恬公主一副悍婦的霸道模樣,手上使的勁也不小,直扯得阮秋玲疼痛不已,她心中害怕的朝百里容瑾求助道「世子,救我。」
不想迎恬公主一听這話,手上扯得越發的狠了,一雙杏目更是狠厲的剜向阮秋玲的臉,嘴里罵道「你個小賤人,表哥也是你能叫的嗎,擺出一副狐媚子的模樣給誰看啊。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訓教訓你這不知廉恥的賤人。」
說罷更是伸手招呼上了阮秋玲的臉,一巴掌一巴掌的扇上去,用力之大,讓她的雙頰沒一會便紅腫了起來。
百里容瑾皺眉看著眼前的這出鬧劇,冷聲道「公主,夠了。」簡直是一群瘋女人,好端端的在這里鬧了起來。
迎恬公主聞言登時就委屈不滿的看著百里容瑾道「表哥,你竟然幫這個賤人說話。」
說完更是回頭惡狠狠的瞪著哭得梨花帶雨的阮秋玲,這個賤人,竟然在表哥面前裝可憐。
思及此,迎恬公主不禁下手下得更狠了,對著阮秋玲又掐又擰的,還時不時的一巴掌招呼上她的臉。
叫你裝可憐,看本公主不劃花你這張臉。
阮秋玲被打得痛極,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臉上定是紅腫一片,難看至極。
俗話說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終于在迎恬公主的指甲劃上阮秋玲的臉後,她忍不住伸手回敬了過去,染著鳳水仙花汁的修長指甲在迎恬公主的臉旁留下了一道血痕。
此舉無異于火上澆油,迎恬公主發瘋般的掌捂著阮秋玲,嘴里喊道「賤人,你去死吧。」
這邊的大動靜引來了府中的婢女侍衛,就連原本打算去休息會的三皇子蕭景淵也在青羽的推送下過來了。
一瞧見自己的皇妹竟跟個潑婦般的與人扭打在一起,登時就氣得怒喝道「迎恬,你這是在做什麼,還不快給我住手。」
迎恬公主被蕭景淵這麼一喝,扭頭見到來人後,連忙下意識伸手推開了阮秋玲。不想阮秋玲因為被打得節節後退,一時不察,冷不防的被這麼一推頓時歪了身子,跌進了栽滿睡蓮的水池中。
婢女們慌忙上前,七手八腳的打算把人給撈上來。
待靜王爺夫婦聞風帶著夏听凝趕來時,阮秋玲剛好被人從水池里撈了上來。
一張好好的臉此時竟硬生生的腫成了豬頭樣不說,面上還分布著一道又道的血痕,一看便知道是被指甲給刮出來的。
靜王爺看得那個氣呀,這一個兩個都把靜王府當成什麼了,鬧騰成這個樣子。
夏听凝看著阮秋玲的模樣也不由得咂舌,竟然把人給打成這樣,這迎恬公主真是有夠蠻橫潑辣的了。
由于阮秋玲跌入水池昏迷不醒,夏听凝只好吩咐婢女們道「快把阮三小姐抬到廂房,請府醫診治。」
婢女們連忙應聲照辦。
蕭景淵陰沉著臉,對著迎恬公主怒聲道「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像個一國公主,簡直比那些鄉野村姑還不如。丟人丟到靜王府來了,誰給你的這個膽子。」
迎恬公主被訓得心下一顫,咬著唇道「誰讓那個賤人她勾引表哥,我一時氣不過才…。」
「你給我閉嘴,舉止粗俗,真是要讓宮里的嬤嬤再好好教教你規矩了。」蕭景淵沉聲喝道。
迎恬公主低垂著頭不敢說話,父皇向來寵愛三皇兄,她再蠻橫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阮玉玲此時也是後悔不迭,沒想到事情鬧得這麼大,竟把三皇子也給引來了。她原本不過是想讓迎恬教訓一下阮秋玲,回府時把人帶走就是,這樣就算靜王府知道此事,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不滿。
可現在事情鬧開了,那就另當別論了。阮玉玲不由得頭疼起來,她也沒想到迎恬下手這麼狠,還把人給推到了池子里。
冷眼掃過阮玉玲和迎恬公主,蕭景淵冷聲道「還不回宮里去,回頭再跟你算賬。大皇嫂,你想想回去該怎麼跟大皇兄解釋吧。」
阮玉玲聞言頓時打了冷顫,連忙帶著迎恬公主打道回府。
待二人走後,蕭景淵這才對著靜王爺道「姨父,讓您見笑了。」
靜王爺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走吧。」幸虧這迎恬公主不是雅素的親外甥女,不然可真要嘔死他了。
夏听凝來到百里容瑾身旁,由他牽著手一路跟在靜王爺夫婦身後回到了廂房。
剛一進去,便見府醫笑臉盈盈的迎上來道「恭喜王爺王妃,二夫人有喜了。」
眾人聞言均是齊齊一愣,阮氏有喜了?
靜王爺回過神道「席大夫,此話當真?」這個二兒媳過門都一年多了,從來沒有傳過喜訊,如今這節骨眼上突然就有了?
府醫大點其頭道「這是自然,已有小半個月了。」
夏听凝微微挑眉,這阮氏難道真是菩薩拜多了,一連串的好運。季氏的孩子沒了,她這剛好卻有了。
總歸是件喜事,靜王爺開懷道「那就好。」
說完又對著靜王妃道「讓廚房以後每日給二兒媳多加幾道菜,有了身孕總是要補補的。」
靜王妃聞言自是點頭應下。
正巧,百里塵軒此時抱著阮氏從里間走了出來,一臉的烏雲散去,笑意爬上臉道「父王,我帶銀鈴回葵園休息,大夫說她方才動了氣,這兒的床她睡不慣。」
說話時,語氣中透露出難以掩飾的欣喜,雖然柔兒剛掉了孩子,可沒想到銀鈴卻有了。若生下的是個男孩,那可就是他的嫡子了。而且有了孩子,父王多多少少也會重新關注他的。
而阮氏此時整個人都輕飄飄的,看什麼都覺得順眼起來。她盼了這麼久,天可憐見,總算是把這個孩子給盼來了。
靜王爺略一點頭道「嗯,那就快回葵園好好歇息吧。想吃什麼就讓廚房去做。」
百里塵軒歡喜的帶著阮氏回了葵園。
夏听凝輕挑眉梢,這般高興,連掉了孩子的季姨娘都給忘了。
「父王,季姨娘掉了孩子,很是傷身子,是不是也讓廚房每日炖些補品補一補。」夏听凝輕聲開口道。
靜王爺沉吟的點了點頭道「嗯,還是你想的周全,就這麼辦吧。」
雖然孩子掉了,但這季氏怎麼說也為百里家的開枝散葉做出了貢獻。吃穿用度上多給點,也算是補償她。
不一會,前去給阮秋玲診治的府醫便來回報說,阮秋玲已經蘇醒,也給上了藥,只要好好養上一個月便無大礙。
靜王爺不耐煩府中多了個麻煩,大手一揮,便讓人將阮秋玲送回了丞相府。
這事也算告一段落。
眾人紛紛散去,只留下幾個婢女在廂房里照顧著小產的季姨娘。
浣蘇此時正在里間,看著恍惚無神的季姨娘,安慰道「小姐,你別難過了。現在養好身子要緊,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季姨娘眼含毒光,一手撫上小月復,恨極了的道「阮氏那個賤人,一盞茶竟生生害沒了我的孩子。」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盼來的,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阮氏給一手送走了。
浣蘇心里也無不惋惜,但仍道「小姐,你莫傷心了。還是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吧,夫人她可是有了孩子了。」
季姨娘咬著牙道「明明之前一直順利沒能讓她懷上,怎麼會突然就有了。」
要不是這阮氏突然有了孩子,她還能利用小產這件事讓夫君更加厭惡阮氏,加倍憐愛她。
浣蘇湊近了些許,小聲道「會不會是夫人發現了什麼,沒再吃那蘿卜了?」
季姨娘忍著身上的痛,突然綻放出一抹媚極的笑容「讓你去辦的事,你都辦好了?」
「是,葵園和清瀾園這兩邊都已經辦妥了。」浣蘇點頭答道,又不禁然想起被她藏在懷中的藍寶石蜻蜓頭花。
季姨娘聞言陰測測的笑了起來,就讓阮氏那個賤人先得意幾日,她倒要看看她的孩子能保到什麼時候。
小手輕輕撫著小月復,季姨娘喃喃的道,孩子,娘一定會為你報仇的。她要讓阮氏這輩子都生不出孩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