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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宣嚇了一跳,騰的一下站起身,慌忙回過神兒走到他旁邊。雙手自然垂直擺放于褲線兩側,緊張兮兮的等著他發落。
「站進去!」梁語天又帶上了他那招牌式的大黑超,一只手插在褲兜里,另一只指點江山。
「嗯?」凝宣沒太听明白,為什麼要站進和自己格格不入的模特的行列中。
「听不懂還是不會做?站進去,左邊,第三個位置!」梁語天朝同樣看著她的模特行列指了一下,不耐煩的重復。
「噢!」凝宣戰戰兢兢的把自己塞了進去,瞬間身邊多出兩面高牆。偷偷斜睨,真像一只丑小鴨站在了一群高傲的白天鵝之間。
梁語天看了模特們一眼,說︰「拍!」
夏川嫻熟的連拍幾張,停下來看梁語天。
梁語天對著凝宣說︰「出來吧。」
凝宣像個任他擺布的機器女圭女圭,機械地按照指令行事,搞不懂他耍什麼花招。
「光行嗎?」他側身一只手從上面遮住直射鏡頭陽光,認真查看拍攝出來的效果,又把照片傳輸到電腦上進一步確定,不斷的邊指指點點顯示器上的圖片,邊做手勢擺造型和夏川討論更好的方案。
「把Lisa叫進來,正式拍。」他伸著脖子對遠處喊。凝宣這才看出來,原來是讓她替代名模Lisa站位,讓燈光師打光呢。
凝宣轉身去請Lisa,從他身後經過時,清晰的听見前面那高大的背影發出一個低沉急切的聲音︰「別刪!」
她像夏川手中的鼠標那樣霎時定住腳,忘了前面的危險人物。只感覺面頰一陣溫熱,好像是他堅實厚重的背像散熱器一樣發散出來的,也許,是自己的心髒跳動的快了些。總之是在三伏的天氣里還能感覺出比空氣更加炎熱的那種熱。她用稍顯冰涼的手背貼著額頭,匆忙抬起腳接著向前走,也順勢抬起頭瞥見梁語天按住夏川的手,預覽界面靜止在自己特寫的一張照片上。她心里「嗡」的一震。第一次在專業制圖上看專業攝影師給自己拍攝的照片。那是一張怎樣的臉,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另外一面,眼神專注到超月兌出萬事萬物,身邊的所有都是于己無關的只對著唯一的想看的方向。自己的臉為什麼沒有看鏡頭而是微側著的?當時梁語天站在她對面的另一側,悄悄的夏川說了句什麼。
等她再想起去看梁語天,梁語天早已離開。
「凝宣,幫忙搬下桌子!」隨便一個什麼人,都可以使喚她做點兒勞力。
「凝宣快把那個燈挪開!」
「凝宣拿著這衣服,千萬別沾地啊!不能出褶!一會兒模特要穿。」
「凝宣去把飯訂一下,順便把咖啡帶回來。記住了,梁總只喝熱咖啡!」
「凝宣采訪稿主編催著要呢,抓緊啊!」
「凝宣,你怎麼弄的啊,模特的耳環怎麼少了一只?」
「凝宣你動作快一點兒啊,別跟沒吃飽似的。」
「凝宣!哪個是礦物質粉你都搞不清嗎?你怎麼干這行的?」
「凝宣……」
「凝宣……」
…………
凝宣像古代的小丫鬟,舊社會的老媽子,如今的小保姆。小毛驢一樣的被遛來遛去來回使喚。剛剛參加工作也覺不出辛苦。反倒覺得什麼都新鮮,挺充實,干勁十足。
「梁總,您看看這個可以嗎?」
凝宣在幫一個模特戴耳環,听見有人提到梁語天的名字,回頭去看。忘記自己手里的針正對著模特的耳朵。看得認真的時候,模特「啊呀!」一聲高分貝的尖叫,把凝宣的注意力吸引了回來。她剛剛心不在焉的,耳環上的鉤針直接把耳垂刺破,血珠子「滴答滴答」的滾了下來。凝宣嚇得方寸大亂,慌慌張張的找來紙巾幫她止血。
「你長眼楮干什麼用的?怎麼做事的你!」梁語天一個箭步上前扒拉開凝宣,俯身查看模特的情況,關切的問︰「沒事吧?」
嬌滴滴的模特看見梁語天來了,哀怨的表情更加夸張,翻了番兒的使勁叫喚。叫得心存愧疚的凝宣都听不下去了,心想,女乃女乃的,我不就不小心扎了你一下,你至于嗎?我又不是故意的!耳朵掉了也沒你叫得歡!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凝宣愧疚的看著他。
梁語天沒搭理她,直接扶起Lisa,焦急的說︰「走,沒事沒事!我們上醫院!」,說著拿自己的衣服裹住Lisa的肩背,攙扶著匆忙向外走。
凝宣愧疚沮喪的看著他們,一群人誠惶誠恐的跟著圍上去安排著梁語天和Lisa。
梁語天匆忙向前的腳步突然止住,回頭咱在被包圍的中心,厲聲譴責︰「夏凝宣!別一天總跟睡不醒似的!」載掉墨鏡的凌厲目光照得她心寒。
凝宣失魂落魄的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喉嚨堵得難受。
攝影師夏川湊上來拍拍凝宣的肩,習慣的搖搖頭,安慰她︰「夏凝宣,你是來踢館的吧。」接著又說了句讓凝宣腳底發涼的話︰「第一天就捅個人仰馬翻的大婁子,夏凝宣你死定了!」
凝宣預感到事態不妙,直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逼頭頂。夏川在棚里歡天喜地張牙舞爪的高聲喊︰「垮棚了!垮棚了!……」
凝宣無視周圍的喧囂低頭整理戰斗殘骸,蹲在地上低頭拾起打印紙,嘀咕著,「一群神經病。」
公主,梁子,童話加神話的「娛樂圈幻想」徹底破滅。這,這簡直就是一群瘋子的游戲。
此事以夏凝宣被調回做文職,梁語天的案子由他人替代,並深刻寫檢查向「凡微」致歉。梁語天那邊始終沒對這個處理結果表態,好像把這事兒忘了,也許嫌他們煩不愛搭。
之後三天凝宣不分晝夜,拼了小命終于把梁語天他們公司的案子給弄完。組長,部長,責任編輯審了一圈,最後終于落到社長手里。社長逐字仔細閱讀了一遍,凝宣陪侍左側站到腰酸腿打顫了他才念完,合上雜志也沒提有什麼問題,「你去給梁語天送去,看看他還有什麼意見。」
「我去嗎?」凝宣月兌口而出。
「你去有問題嗎?這不是你的case?」社長抬頭,不滿和審查的目光都匯集在她的臉上。
「是,是我的,sorry!」凝宣理虧,低頭認錯。拿起雜志輕手輕腳的頷首走出偌大的社長辦公室。她費了半天勁才模到「凡微」的大門,梁語天正要去錄音室給電影錄片尾曲,在走廊冗長的通道里瞥見了個熟悉的身影,彷徨的大眼楮四處搜索。她瘦了,他在心里說。
「夏凝宣!」梁語天響亮的聲音充滿整個玻璃落地窗搭成的通道。
凝宣回頭看見了他,收起來四處尋覓時蒙昧無辜又十分認真的眼神,轉過身一時忘記該說什麼,大眼楮黑溜溜的望著,像泉水之中的水晶球。她好像微微喘了一口氣,可能是路上走急了,風塵僕僕的想讓自己平靜下來。看上去溫婉素淨一些。
梁語天到飲水機旁接來一杯溫水,遞給她,「喝水。」
「謝謝!」凝宣笑著接過來,用空著的手腕抹了一把額頭上被烈日曬出又幾乎被空調冷風風干的黏住頭發的汗。
一口氣的功夫一杯水下肚,她緩了口氣正式道︰「梁總,您好!」
她認真執著的勁頭,梁語天看得忍俊不止,抿著的嘴還是笑了露出一排細密的潔白牙齒,「你好,有事嗎?」梁語天關切的詢問。
他的笑讓凝宣臉頰發熱,緊張兮兮的拿眼楮瞄他。他居然沒罵自己。看他笑眯眯的樣子好像前幾天的事已經忘到九霄雲外去了,應該沒有找她算賬的打算。挺拔的身材寬厚的肩膀幾乎擋住了她一多半的視線和光亮,眼前這個男人,不發脾氣的時候還真的是魅力十足,大氣穩健,舉手投足帶著紳士的溫暖和細微之處展現出來的涵養。她沒有剛來時心怦怦跳的緊張了,字正腔圓的告訴他︰「我是來給您送奈斯的樣刊的,想听听您是否還有什麼意見,我們拿回去修改。正式定版出刊的時間是在四天以後,十七號。」說完,雙手遞上《尼曼》比普通雜志都華麗金貴的樣刊。
梁語天戲謔的掂了掂,直接翻到他模特的那幾頁看了看,抬起頭看著她誠懇認真的說︰「沒有問題,做得非常好!幫我轉達聲謝謝,辛苦你們了!」
「謝謝!最前面的那幾頁是您的專訪,也請您看看有沒有覺得不合適的地方。」凝宣小心翼翼的提醒。
「不用了這樣就很好,謝謝!回去幫我謝謝社長,就說改日我請他吃飯!」
「哦,好!那您要沒什麼意見我就回去了,您忙吧,打擾了再見!」凝宣仰起頭時最後征詢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