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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語天閉眼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盯著她問︰「凝宣你看著我,你告訴我有沒有拍果照!」這活在腦中,在心里盤旋過千萬次,到嘴邊又都生生咽了回去。盤問她,自己的心一樣疼。
凝宣瞪著眼楮凝視他,眼底恢復了所有的倔強,「你不知進騰飛的規矩嗎?張哥沒告訴你,進騰飛的第一件事就是……月兌衣服!」她把自己柔軟悲痛的心藏在堅硬的軀殼里,然後拼命地刺痛他最柔軟的地方。
「這就是把我叫回來的方法?!」梁語天把手里的杯子用力摔在茶桌上。滿腔憤恨,怒火中燒。玻璃和玻璃的踫撞,結果是兩道裂痕。
被摔壞杯子彈飛起來的玻璃碴,刀片一樣在凝宣臉上劃過,剎時一道殷紅。凝宣無心臉上的傷口,緊緊抿著嘴。眼里一道凜冽的寒光,輕聲對他說,「是你自己要回來的!」
梁語天的手掌落在她的臉頰上︰「你是缺錢嗎?還是自甘墮落!」
他惱怒凝宣怎麼能用這種糟蹋自己的方式來報復他。面對被自己視如珍寶的凝宣,苦心給她安排的一切。的確,他對自己忍無可忍,他失去了理智,他同時拋棄了信任。
凝宣笑的輕浮,隨手抹掉臉上的血痕,問他︰「錄像好看嗎?」
梁語天把顫抖的手藏進褲子口袋。背身對不去看她。
「你憑什麼打我?」凝宣質問的聲音從身後清楚地飄進他耳朵。她眼淚洶涌的說︰「你是我什麼人啊?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你憑什麼來管我,有什麼資格管我?」
梁語天佇立原地,後背和肩膀因呼吸劇烈的起伏而微微聳動。
他轉過身,扶住她的肩,悲愴的說︰「凝宣……」
凝宣抬起胳膊揮掉他的手,冷靜的說︰「你不要管我,我自己可以。你不要再來管我!」
梁語天搖搖頭,對她說︰「凝宣,你今天老實待在家里,不許出去!」
「您還是好好回去欣賞那個錄像吧,梁總花高價錢才買到的不是嗎?」凝宣懶散的聲音像蜂群一樣追在他身後死死不放,「嗡嗡」聲音刺痛他的耳朵。
「自己的東西自己收好!」梁語天把裝有錄像帶的厚牛皮紙袋丟在沙發上,低頭離開。關上行澈家的大門,梁語天嘆了口氣。他想帶走她,如何帶走她?
行澈打來電話告訴凝宣,母親病危,叫她趕緊去醫院!
病危?凝宣直覺頭頂閃過一道刺目白光。在天旋地轉中支撐著眩暈的身子,晃晃蕩蕩向外走。
梁語天正要取車,看見凝宣瘋狂的向外跑。「凝宣?!」他大聲喊,伸出胳膊攔住她。
凝宣在他懷里小貓似的叫了一聲︰「媽……」,仰頭昏厥過去,連日無心吃飯,剛剛和他大吵的那幾句,已經透支身體極限。
梁語天看一眼她臉上未干的眼淚浸泡著凝固的血痕,把她抱回家里。他拿來熱毛巾,小心翼翼的把臉擦干淨。猶豫著在傷口上貼了創可貼。不知道她會不會過敏?
過不久,凝宣「騰」的一下坐起來,「我要去醫院,我媽在醫院呢。」「我媽病了,她一直瞞著我。」
梁語天扶起她,把她放進車里。她慢慢蜷起身子,胳膊環住膝蓋,把自己縮成一團。想抑制自己的淚水,牙齒咬住顫抖的雙唇,低頭嚶嚶哭泣。
梁語天側頭看她一眼,嘆了口氣,伸出胳膊輕輕拍她的頭。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凝宣按著行澈的指引飛速到達病房。眼前的這個滿是皺紋,膚色蠟黃,渾身插滿各種導管的干枯老人,和前日那風姿綽約的母親判若二人。
凝宣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遲疑的叫了聲︰「媽。」
「凝宣嗎?」母親的聲音沒有太大變化,只是微弱了些。
凝宣直接跪在母親病床前,哭著說︰「媽媽……」
夏母尋著凝宣的聲音望去,「到底還是來了。凝宣,起來!」
凝宣把頭埋在母親手里,長跪不起。是她對不起媽媽,她沒有遵守諾言,一意孤行讓母親擔憂,發病。「媽,我錯了!」凝宣埋著頭說。
「抬起頭,凝宣,讓我看看你!」夏母挪出自己的手,扶起她的臉。
凝宣滿臉錯亂的淚痕,不知如何是好。
「凝宣你的臉怎麼了?」夏母奇怪她臉上的創可貼。
凝宣抽了下鼻子,「不下心踫的。」
母親嘆口氣,「凝宣啊不許哭!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個體,沒有誰離開誰就不能活。你要活得更好,這才是給予其他人最好的幸福。懂不懂?以後一個人了,要處處小心,保護好自己!」
凝宣淚水連連的搖著頭,「我不……」
她拍著她,「凝宣你要記住,先要愛自己,才有資格愛別人!」
凝宣的喉嚨被眼淚堵住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兒的搖頭。
「傻孩子,媽媽對不起你!不能照顧到你出嫁了!你的心思媽媽都懂,有些事強求不來的。凝宣你脾氣太倔了,真像你爸爸……」
凝宣抬頭錯愕的看著她,閃亮著眼楮說︰「我沒有爸爸!我只有你!」
夏母笑著拭去她的眼淚。目光轉向梁語天,「梁語天!」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更加清楚穩定。
梁語天上前一步,低下頭看著夏母。
「梁語天,說過的要做到!」夏母威嚴的掃視他。
「是!阿姨您放心吧!」梁語天點頭。
凝宣停止哭泣哽咽著,抿嘴看著二人。
夏白純過世于第二天的清晨,時鐘剛過四點,窗外拂曉,人們大多還在睡夢中。行澈家空寂的房間被一陣電話聲驚擾。醫院通知他們,老人走了……走的時候很安詳。
墓園飄著細雨,籠罩成霧蒙蒙的一片。除了聒噪的鳥叫聲和被驚飛撲打翅膀的聲音,這里像電影中寂寥的場景。
凝宣不住的打了幾個寒顫,梁語天月兌下外套給她披在身上,她感覺胃里一陣絞痛,額頭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靠著他的支撐走完最後一點路。凝宣一襲黑裙,黑帽子墨鏡。站在冰冷的墓碑前。長發垂下遮住整張臉,骨骼突起的脊背機械顫抖。凝宣無聲哭泣。梁語天抱住她,把她的頭伏在自己肩上。不斷用手摩挲她的後背。
回來之後凝宣開始發燒,躺在床上喃喃的對坐在她旁邊的梁語天說︰「天哥,我……我對不起我媽,我把她害成這樣的。我……咳咳……」凝宣突然受這麼大刺激,還在發燒,情緒稍有激動就一陣陣的咳嗽,一口血從胸口涌出來,吐了自己和梁語天一身。
「凝宣?」梁語天嚇得趕緊抱穩她,怕她再嗆到自己,扯著脖子喊︰「行澈,澈姐!」
行澈慌慌張張跑進來,看見梁語天臉色慘白,二人臉上身上全是血,以為凝宣鬧自殺。「這,這怎麼了她?」
「吐血,可能是上火鬧的,趕緊給醫生打電話!」
弄完凝宣,兩人虛月兌了似的滿頭大汗。一人靠著沙發一頭兒誰也說不出話來。窗外陰雲密布,突然響起一聲炸雷。梁語天一激靈站起來︰「我去看看凝宣!」
凝宣打了針,睡著了。梁語天進去的時候她抱著被子喃喃自語,發絲被汗水浸濕,粘在額頭上,睡的很不舒服。梁語天看著漸漸長大的她,想起前幾年她剛來「凡微」時,被他訓得急火攻心發燒那次。他想,也許自己錯了,凝宣遠沒有她表示出來的那麼堅強。梁語天想起來,那時她最愛喝自己煮的紅糖姜湯,給她理了理被子起身朝廚房走去。
姜糖水快煮好的時候,凝宣醒了,她衣衫不整的光著腳往外走。梁語天听見響動,探出頭來,看見凝宣居然醒了嚇一跳,放下鍋蓋去攔她。
「凝宣,怎麼樣了?」梁語天不敢刺激她,放緩了聲音詢問。
「我夢到我媽了……」
「凝宣听話,你看我還給你煮著你愛喝的姜湯呢,回床上去,光腳在地上該生病了。」
凝宣無視他的勸慰,看著眼前忙碌的梁語天問︰「天哥你說……我媽是不是到最後還愛著他……」
梁語天愣住了,停下手里的工作深深的望著她,過了一會兒,微笑而堅定的說︰「對!」
凝宣重新躺到了床上,梁語天端著湯進來,凝宣突然問他︰「我媽那天在醫院時,對你說的,‘說過的要做到!’她對你說過什麼?」
梁語天看著她溫和的一笑︰「讓我把你簽回來……」
凝宣垂眸,之後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做夢!」
梁語天端起小碗兒吹了吹,「來,喝湯!」
一碗湯下肚,發出一身的汗,身體熱起來,凝宣迷迷糊糊的支撐沒多久又睡去。
夢里凝宣哭了,「你怎麼可以不相信我……」
「凝宣,你說什麼?」昏黃的台燈下,梁語天翻看著一本老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