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卻不知,天子腳下是沒錯,可西楚的國民,在南寧天子之腳,哪會有半點顧忌,不僅沒有顧忌,反之還有一種遠離本國,在外逍遙自在,閑雲野鶴的意頭,更是無法無天。
魏念哼了一聲,揪著班主的後領,作勢就要去搶他懷里的打賞盤子。
那班主料不到這不像姑娘又不像公子的人妖,竟是個流氓,竟然直接往人家懷里搶銀子,當即急紅了眼,對著旁邊的幾個徒弟便喊︰「還不過來幫忙。」
那三三兩兩的年輕人立刻丟了手上的物什,連忙沖上來,手腳並用的朝一身女裝的魏念身上招呼。vk0m。
魏念揚了揚眉,單手擰著班主不放,另一只手便對陣眾人,舉止之間游刃有余,時不時的在難敵眾手的當口,便將老班主扯出來當擋箭牌,于此,一番打斗下來,她佔盡上風,那可憐的老班主卻被自己徒弟那剎不住的拳腳,擊中了多處,疼得呲牙。
其中貌似大師兄的年輕男子眼看著師父受難,紅著眼楮就上前大吼︰「我們招你惹你了,你這人怎麼不講道理?又不是土匪流氓,怎麼專與人過不去?你這樣子,還像個姑娘嗎?」看了人家一身女裝,自然便是以為對方再是粗狂,也該是個姑娘,便起了讓對方顧忌廉恥之意。
卻不料魏念僅愣了一下,就挑著眉大喝︰「誰是姑娘了?你才像個娘們兒呢……」
那大師兄被莫名一喝,來了怒氣︰「不是姑娘你穿什麼女裝?」
「我那是……」魏念這才垂頭,看了眼自己一身不倫不類,猛地想起自己竟真的是個娘們兒,登時臉頰發紅,咬了咬牙,心頭一股子氣悶。
大師兄看她不說話了,還面露難受,也不管她心頭在想什麼,趁她不防,便一把拽過師父,將其護在身後,然後拿出大師兄的架勢,凌然的站在前頭,等著那邊人妖發難。
魏念感覺手中一空,這才回神,晃眼間眼角不慎掃過圍觀人群,那一掃,便掃到了個化成灰她也忘不掉的人影。
視線掠過,再猛然驚醒,回轉,隨後,瞅著人群某一處,她瞪大了眼楮……待看清對方果然是自己識得那人時,她眼中喜色乍染,忍不住笑道︰「哈哈哈,真是踏破鐵鞋不覓處,小毛賊,總算讓我再遇上你了……」
本正閉眼揉著眉,想著這魏念著實夠丟人的花一寒,也就是那一恍惚不查,竟不知已經被人瞅中了,他睜眸時,便是對上魏念那興奮之極的雙眼,他當即一凜,腦袋一轉,便是跑。
魏念嘿嘿一笑,施恩般的對著身後一般賣藝戲班道︰「今日暫且放了你們,不過我會再回來的。」說完,便風一般的往人群內鑽去。
這算什麼個事兒?
圍觀人群見沒好戲,便也散了,只余下那師徒數人,愣愣對視,只覺得這無妄之災來得也快,去得也快,卻到底想不通今天出門沒看黃歷,是得罪了那位神仙,竟給他們弄這麼個麻煩坨子來。
話說另頭,花一寒飛,魏念跑,這種不算陌生的拉鋸戰又是生生拉鋸了一個時辰,待花一寒繞出了京城城門,才算是停了下頭,喘了口氣的,對著身後窮追不舍的某人道︰「你真是個瘋子。」
魏念喘氣明顯比花一寒費勁兒,支著雙膝勉強撐力了半晌,緩回了口.活泛氣,才斷斷續續的道︰「你……才是瘋子……」
見他還有精神回嘴,花一寒哼了一聲,雙手環胸,一臉傲慢︰「我說,上次你已經輸了我,為何還死纏我不放?該不是喜歡上本公子了吧,雖說本公子風姿卓越,豐神俊逸,但別說我早就心有所屬,就是無牽無掛,也終是不好男風,因此,閣下只怕痴心錯付,還是及早放棄吧。」說著,還喟嘆口氣,似是感嘆自己傾城負國,所累紅塵。
魏念臉頰登時刷紅,也顧不上喘氣,揚著眸子,瞪著他就吼︰「誰……誰喜歡你,你這不要臉的小毛賊,我是來抓你的,你偷了人家東西還油嘴滑舌,強詞奪理……我雖暫時還未當捕快,但我爹說了,只等我及了二十,便讓我入將,屆時我就將你……」
「行了行了。」不耐煩的打斷他的喋喋不休,花一寒嘆了口氣,無奈的問︰「那東西我已經送人了,給不了你了,若是你非為此糾結,大不了我給你銀子,你說吧,你要多少?」
「你要賄賂我?」魏念驚叫,對于此等下作齷齪的手段,她從來引之為恥,更想過若是往後入了將途,有人用此法對她,她必將其挫骨揚灰,才以泄心頭只恨,這輩子,她是最討厭奸險狡詐,貪財好欲之徒了。
花一寒眯眼,其實他想說,他是要買下那東西,但也懶得解釋,反正只要是給了銀子,了卻孽債,什麼理由都無所謂,便揮揮手,一臉雲淡風輕的說︰「多少,你開個價吧,就當我破財消災。」
「你……」魏念雙拳緊握,眼中隱約有肅殺之氣,隨後她咬牙切齒,猩紅著眼楮沖上去,手中拳頭嘖嘖生風,往前就是一砸︰「你混蛋。」重喝一聲,拳風已瞬至。
魏念習的是爹爹從小所教的魏家拳,魏家拳拳法剛猛,用得其法,一拳砸下去,就是再硬的花崗石也能當即砸出一個窟窿來,雖說是俗世間的武功,卻也因凌厲霸道而不敢令人小看,倒是比那江湖中邪門歪道的奇思妙招要直截了當得多。
恰好,花一寒就是習的那所謂歪門邪道的奇思妙招,只見他身子斜斜一偏,堪堪躲過了一記生猛的襲擊,只是那從他眼前一晃而過的泠然拳風,卻是也讓他不免一驚,腳步不自覺倒退一步,隔得眼前這似突然發了瘋般的人遠了些。
「你躲得過嗎?」那頭魏念又是大喝一場,便攥著拳頭,又一招攻了過去。
花一寒不接只躲,心中卻是詫然,這人是要做什麼?真的瘋了不成?他都說了要付錢了,還一副要打要殺的架勢,非要逼得他發怒才高興嗎?
思至此,他也少了之前的耐心,本還對眼前此人有幾分不忍,想著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狼崽子,又是個沒腦子,只有一股傻勁兒往前沖的愣頭青,若是能不傷和氣,也就算了,回頭說不定還能結交一番,畢竟他花一寒從不愛用拳頭解決事情,不止如此,各縣各鎮,天下四方,因他的個性使然,那些曾今的對頭人,竟都不知不覺成了莫逆之交,這些交友中,上至官吏,下有草莽,要用相識滿天下形容他,絕不為過。班頭只無。
只是今日,他卻難得的起了惱人的心思,這個莫名其妙,傻得讓人頭疼的少年,真的惹到他了。
于是,魏念再次投來一拳時,花一寒未躲了,反之還伸手一把箍住對方的拳頭,手臂隱隱使力,凌厲之氣藏于臂中,再灌于手掌,將那剛冷生硬的拳頭,捏的咯吱脆響。
感覺到拳頭上的劇痛,魏念咬了咬牙,雖早就知對方武藝必定比她高,但作為一個從小就被教導「不服輸,才是好男兒」的她,仍是沒露半點怯懦,反而伸出另一只手,再次攻擊上去。
花一寒不慌不忙,手掌一握,準確無誤的將其另一手以同樣姿勢箍住,眼中冷意粼粼,唇角掛著幾分冷笑。
「我討厭你!」魏念大喝,眼眶已是發紅,雖不想哭,但奈何雙拳像是要被捏碎了般,巨大的疼痛讓她即使再想堅強,淚腺也不自覺的分泌,理智攔也攔不住。
見他竟然眼眸氤氳,似是要哭了,花一寒愣了一下,再看其一身女裝,鬢插玉簪,簡易束發,雖面不算白,卻五官清秀,帶著股閨家女子少有的英氣勃勃,他心中竟猛地起了,若他真是個女子,倒是也不算難看的想法。
這個想法晃過心底,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連忙收斂心神,手中卻隱隱松了力氣,想著對付一個功夫不如自己的人,他倒沒有這般欺人短處。
待感覺他明顯放水的舉動,魏念趁機將雙手抽回,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紅了不說,還泛青了,五節指骨音隱約還有扭曲之象,臉色難看了些,她咬著牙,憤憤的瞪著他,卻是問︰「你叫什麼名字?」記住名字,好報仇,爹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花一寒微楞,卻還是好脾氣的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道︰「花一寒。」
這次換魏念吃驚了,她張口結舌,膛目圓瞪,像是不可思議一般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最後活擰了自己一把,確定自己不是做夢,才猛地驚叫︰「你騙人的吧,你可知花一寒是誰?竟隨便冒充于他。」
花一寒微笑,眸中帶了些隨意,揶揄似的的問︰「我自是知他是誰,只是你又以為他是誰?」
「那是個神偷……」魏念說著,再回頭瞥了眼對面的溫潤男子,眼底露出一絲鄙夷,閑閑的道︰「你的偷技,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還敢冒充神偷,真不要臉。」
花一寒一滯,頓時有種秀才遇到兵的感覺,只是秀才是他,兵也是他,這不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嗎?著實讓他有些尷尬。
好吧,他承認久疏戰陣,加之這次西楚之行的,對付的只是個普通的官家小姐,他便偷得很隨意,很普通,于此,倒是將自己的名聲做壞了。
這還真是讓人發窘。
勉強佯裝鎮定的咳了一聲,他眼珠子往眼前人身上溜達一圈,最後淡淡的道︰「你不信我是花一寒,若我證明我是,你便認輸,放了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