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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時候就是那樣的奇妙,有些人在你想見的時候總也見不著,不想見的時候卻突然出現了,如今見了,卻也無處可逃。
喬姐兒不知對面的已經完全變樣的呂賢那不深不淺的笑容背後到底是什麼,不過總之肯定有驚訝吧!帶著個孩子還能嫁人,還做了嫡妻,並掌了家……
她也曾異想天開過,以為這輩子只有他能伴著自己一直白頭,也曾經以為他對自己有那麼一份特別的堅定的感情……可是事實又是如何呢?
喬姐兒被自己的胡思亂想逗弄得心思輕松,白皙的臉蛋如潑墨丹青,笑容一點點的暈染開來。
「賢哥兒,別來無恙。」喬姐兒揚手吩咐下人沏茶送來,並笑容燦爛地邀賢哥兒入座,如同對待一位久別重逢的老友。
賢哥兒笑容不變,雙眸晶亮,灼灼看著她良久便道︰「你一點沒變。」
「過獎,你倒是變了不少。」她語氣真誠,態度平淡。
呂賢抬眼掃視布置得極其講究的李家繡坊,徐徐道︰「如今這李家繡坊也被你打理的井井有條,景況甚是不錯呢。」
「這些都是閑極無聊,打發時間罷了。」喬姐兒隨口應道,並未發現呂賢話里的漏洞,他們二人才重逢,呂賢又怎會知道她如今是李家繡坊的當家。已然變得穩重冷靜的呂賢故意露出破綻,而一向心思細膩的喬姐兒似乎並沒發覺。
這樣的兩個人,一直歡笑融融,卻各有心思。
小丫鬟端上來滾燙的茶水和一些涼糕,因著外面的天氣炎熱,末了又送來幾塊切好的西瓜,才從水井里掏上來,冰冰涼涼的,一入嘴,甘甜爽快,頓覺全身舒坦。
呂賢也不客氣,拿著冰鎮過的西瓜就開始慢慢地享用起來,有一搭沒一搭評價繡坊里的繡品。喬姐兒在對面端坐著洗耳恭听,偶爾還會含笑插上幾句話。
而直到些舊事的老人立在旁邊听著他們有說有笑,臉色卻是時好時壞,復雜得很。
不明真相的掌櫃繡女們依舊忙著自己手上的事,對于東家大女乃女乃如此這般招待一位氣虛軒昂的男人並沒多余的想法。
說著說著,話題便轉到二人如今的生活上,呂賢淡淡說自己尚無一兒半女,也沒有回去再見呂燕兒的打算,言語里並沒看出他有任何的憂傷,呂賢與那位大家出身的呂小姐成親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分離的,沒有兒女倒也不奇怪。喬姐兒也不願過問,平靜地告訴呂賢自己這次二嫁很幸福,相公待她挺好,她的笑容告訴呂賢,如今的她過得很安定很知足,最好他不要出現。
曾經,她初來此世,見著呂賢命運坎坷便生出那份想保護他的心。曾經,她芳心懵懂,見著呂賢一身儒衫英氣勃發說要保護自己的時候,可是現如今那樣的英姿勃發再也難以尋覓了,那樣一個文質彬彬的斯文書生溫柔體貼……。
他看她的眼神溫柔如水,聲音永遠帶著笑意,一聲一聲喬姐兒,曾在她回憶里回蕩了許久。可是一腔心思,終歸是夢。
冬去春來,流年輕拋,回憶,便在逝去的韶華里點點積累,越積越深,越深越遠,如今不過一聲悵然嘆息,笑笑過去的甜蜜,捋捋過去的哀愁。盞茶過後,相公還得守著,家人還得顧著,如此而已。
喬姐兒在回憶里無奈失笑,在呂賢的眼里卻已經是思緒紛亂。昨日的自家妻,如今卻已是他人婦。
「流年輕易把人拋,白了霜鬢,皺了面容……」賢哥兒喃喃念叨,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苦笑。
自己為何會追來這里,又為何會守在這里,為何會坐在這里,又為何還要一直笑……為何,為何時光匆匆,物是人非。
茶水空了一杯,又滿了一杯,換了一盞又一盞。
他沒走,她還在作陪。
日薄西山,人煙散去。
他起身告別,不深不淺的笑,藏著念念不舍。
她起身淺笑相送,不冷不熱,不咸不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