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晚燈,室內的的亮光都斂在了蘇淺微的眸底,深陷了進去,化作深淺光澤讓看的人一眼就被深吸了進去。
她的目光里面,有一種叫做失望,讓陳止宸自己有些想要苦笑。
「如果我早一點跟你說,會怎樣?」
「沒有如果。」
尼瑪「如果」兩個字可以扔掉的話,蘇淺微真想將它扔得遠遠地,從此不再出現在自己的生命當中。為什麼人生總要被假設一下,擺弄一道才肯罷休的,這算什麼?
「我只是想著不被你特別對待。」
蘇淺微冷笑︰「你又不是什麼神一樣的人物,一個名字一個身份我就要特別對待了,這個說不清吧!」
雖然……fieway蠻讓自己激動的,可是這時候完全就沒有半點驚喜了,變成了驚嚇……蘇淺微在自己的心里面嘀咕,沒有注意到陳止宸朝自己走近,當他握住自己的肩膀的時候,蘇淺微才抬起頭看他。
「我想等有一天你站在那個地方拿到風尚大獎的時候,我才告訴你,我是fieway,我注意你的作品很久了,而不是因為你的人才注意它的。」
跟陳止宸接觸了這麼久了,蘇淺微看得懂他眼底的真摯。
……
我注意你的作品很久了,而不是因為你的人才注意它的。
……
回想起來,倒還真的是這樣,五年前自己曾經給fieway發過郵件,那個時候陳止宸並不認識自己的說。
「你可以早一點跟我說的,或者在我參加比賽,又或者在我要回來的時候。而不是剛才,我從別人的口中得知,明明你就跟我很親密,我卻還要從別人那里知道你的身份。知道這一種感覺嗎?跟五年前我家人欺騙我有什麼區別。」
蘇淺微還是生氣的,可是語氣中已經夾雜了一點點的嬌氣,即使是一點,陳止宸也能夠感覺得出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這一點,陳止宸當然知道,很認真地跟蘇淺微道歉之後話題回到了原先那個讓她不知所措的點上。陳止宸不會給蘇淺微逃避的任何機會的,就像現在,捏緊蘇淺微的肩膀,力道不大但還是可以制住她的。
「你還沒有回答我那個問題。」
「什麼問題?」
蘇淺微故意裝傻,眼眸中滿是淡淡的濃霧,想要逃避才發現無處可逃,五年來,陳止宸是第一次這麼正式地問自己這個問題,這麼嚴肅地要這個答案。
「嫁給我。」
「說笑呢,明知道我已經結婚了。」
明知道我已經結婚了,這句話月兌口而出的時候蘇淺微都忍不住在心底嘲笑一下自己,別人不當一回事的婚姻自己偏偏視若珍寶,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潛意識卻還是會這樣承認自己和陸子寒的婚姻。
低頭看一眼因為局促交錯在一起的青蔥手指,上面還是依舊空空無一物,之前因為太過無趣自己買了一個戒指戴上,可不管怎麼看都覺得很礙眼。結了婚的人戒指戴著卻是表明單身的意思,要不要這麼假。
有時候,拒絕一個人的愛,比愛一個人還要難,特別是這個人的愛,愛得那麼久,愛得那麼深沉。蘇淺微幾乎是一眼都不敢跟陳止宸對視,他在等著自己的答案,自己卻在想著怎樣去拒絕不傷人。
「你們的那場婚姻,除了兩個孩子,還剩下什麼?」
陳止宸發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要往狠里面說的,可是如果再不說的話,興許蘇淺微就真的沒有清醒的那一天了,痛才會永遠記得這種刻骨銘心的感覺。
所以,當自己喊出這句話的時候,陳止宸下一秒就看見了蘇淺微眼底升騰起來的清涼的霧氣,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卻還是忍不住輕笑一聲。
「是什麼都不剩下了,我的人就是個空空的軀殼,還有兩個孩子,你為什麼還要。」
一句話,听得陳止宸倒吸一口冷氣,不遠處,站著的那個人,全身僵硬不能動,靠著牆壁還覺得自己隨時都可能控制不了跌坐在地上。
蘇淺微到底是怎麼看待她自己的,這般絕望的話從她的口中听來,怎麼都覺得以往她臉上的微笑都是假面。
「微微,不要這麼說,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是因為愛你,因為愛你所以才愛孩子們。」陳止宸上前一步,將她攬到自己的懷中,靠在自己懷抱里這種真真切切的感覺是最好的。
「最難過的那段時間是我陪你過來的,從你懷孕生產到現在,我不想放開了。」
這一句話中的每一個字就像是腳步一樣踏進了自己的心中,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地踏實。一下子就感覺好安全,有一種安定,這種安定是陳止宸給了很久很久的。以前還總是蝸牛一樣縮在殼里面想要逃避著回報陳止宸,現在人家來討要了。
蘇淺微深吸了一口氣,陳止宸的身上是一種很清淡的香水味,跟陸子寒不同,這個男人不僅走在時尚的最前沿,關鍵也是極其騷包的。香水……聞起來很好聞,但卻不是自己喜歡的薄荷香味,不知道有多少次在超市買沐浴露洗發水的時候,下意識就要看是什麼味道的,薄荷味總是最鐘情被放進購物車里面。
「我結婚了。」
「你不用強調這一個,我知道。只要你回答我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爾後的一切,全部交付給我就好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陳止宸很坦然,在自己想要保護的女人面前這麼霸氣地說一句話,讓他覺得自己很帥氣。
婚姻嗎?離婚就好了。
只不過蘇淺微的答案,至關重要。
「給我一點時間好嗎?今晚,我有點累了。」
听不到小提琴聲了,想必李若思已經結束了演奏了,掌聲很響,即使是站在外面也能夠听得到。五年前沒有那個機會听一場她的演奏會,老天是該有多麼眷顧自己,五年之後,沒有任何預兆,兩個人就在這個小小的地方相遇了,然後自己終于時隔多年,听到了她的演奏。
小提琴,曾經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
陳止宸在心中松了一口氣,至少蘇淺微沒有拒絕自己不是嗎?輕輕地放開她,幫她弄好了有些凌亂的頭發,溫柔地看,看到蘇淺微有些不好意思把頭扭轉到別的地方,才低聲笑開來。
「冷嗎?」
說完就要月兌衣服給蘇淺微披上,怎麼說都是露肩的晚禮服,夜晚可是很涼的。
蘇淺微搖搖頭︰「你什麼時候回去?」
「不是要等你一起走嗎?怎麼,現在就想要走了,酒會不參加了?」
「我有點事情。」蘇淺微抬手指了指里面,「我想要找她談談,五年了,我回來,我們見面,她不來找我並不意味著我不會找她,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頂不了還會在家里見到。」
陳止宸知道蘇淺微說的人是李若思。
「你的意思是我先走?」
「晚一點我自己可以坐車回去的。」
陳止宸點點頭,在這一點上面,他絕對不會拂了蘇淺微的意,其實也是自己真的有事情,本想跟蘇淺微提前離開的,可既然如此,那麼自己也就先走了。
「到家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wlfc。
「好。」
兩個人重新走向里面,拐角處,蘇淺微注意到一個人影,正想要定楮再看一眼的時候卻發現那里黑漆漆一片,難道是幻覺嗎?挑挑眉,隨著陳止宸重新走進去,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談笑風生一片,看不清誰跟誰了,陳止宸跟組委會那幾個領導打了招呼之後就先走了。
蘇淺微眼神四下搜索了一遍,最終在一個拐角處找到了正在整理琴盒的李若思。捏了捏裙擺,攥足了勇氣朝那個方向走去。
感覺每一步都需要很足夠的力量,感覺每一步自己的呼吸都在慢慢加重,離她越來越近才感覺到這個人,跟陸子寒一樣都有著一股氣場,攝人心魄。
手心都出汗了,可是蘇淺微還是在一步步靠近,等走到李若思面前的時候,感覺整個人的心也提起來了。
想要說什麼,突然間全忘記了……
眼前出現了一雙水晶高跟鞋,李若思擦拭琴弦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下,一念之間,呼吸被生生扼住。抬起頭,不過是一秒鐘可以做到的事情,李若思用了很久,然後黑瞳一縮,有些吃驚。
誰來告訴她,蘇淺微為什麼會站在自己面前,然後,微笑都有些牽強。
「能夠跟我聊一聊嗎?」
幾杯酒下肚,腮側淡飛輕霞,紅撲撲的極好看。星眸微醺,眼底卻清凌凌一片。給李若思萬般想象力都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這麼會喝酒的,好像做錯事一樣,如果被陸子寒知道了,會不會掐著自己的脖子跟自己斗。
兩個人來休息室里面,李若思也不知道蘇淺微怎麼會找自己說話的,實際上自己也有想要跟她聊一聊,只不過某個男人動手太快了,自己一曲還沒結束,瞄一眼底下就不見她人影了。此時蘇淺微來找自己,李若思心想,這算不算是孿生姐妹心靈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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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回來的?」
李若思一開口就是這句話,兩個人之間就像是很久沒有見面的老朋友一樣絲毫沒有半點拘束扭捏的狀態。
蘇淺微搖了搖面前的酒杯,目光有些渙散卻也是笑著的︰「星期六早上。」
「見過陸子寒了沒有?」
這是第一次,在面對李若思之後,她最先提的。蘇淺微都沒有勇氣在李若思面前提到陸子寒,這時,她卻主動說了,是在炫耀呢還是怎樣?無非也就是兩種可能罷了。
蘇淺微放下手中的杯子,轉了一下椅子面朝李若思,這時候她的妝容看在自己的眼底很淡很淡,卻很美很美,在她的身上有自己沒有過的一種精致。就像是習慣了鎂光燈的人能夠在它的照射下永遠找對最佳的角度,比起那些剛上去的蹩腳得不可以,怎麼可能做好。
李若思習慣了人前耀眼的那個瞬間,她的表情就像此刻一樣,看在眼底,偏偏看不清楚。蘇淺微眯了眯眼楮,最終放棄了。
「沒有見過。」
「為什麼不見?」
「為什麼要見?」
突然覺得兩姐妹之間的對話有些無聊了,李若思苦笑地模了模手指,是自己問得太過突然了還是蘇淺微在打著彎不願意靠近那個名為陸子寒的風暴中心。
本不是什麼值得回避的問題,李若思卻有些啞然失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避開。
「你們……現在在一起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蘇淺微都有沖動把自己的腦子給揉掉了,誰來告訴她怎麼就問出了這樣的問題。幸好有酒擋著,即使是臉紅,也看不出究竟是因為什麼而紅的,可是,李若思忍不住笑出的銀鈴般的聲音卻讓蘇淺微的臉黑成一片。
腦門被驢給踢了就是這麼深刻的感覺……
「你怎麼會這麼問呢?他是你的丈夫,我的哥哥,噗,且不說是什麼哥哥吧,好朋友你知道嗎?好朋友。」
李若思是怎麼也想不到今天會以這樣的這樣的回答來給蘇淺微解釋這個原本就應該在幾年前解釋的問題。其實本就不知道兩個人之所以分開究竟是因為什麼,一開始多少會因為是不是容不得自己出現在她本來很完整的家庭里面,可後來,當陸子寒跟自己多多少少說了一些事情之後,李若思才知道並不是自己這麼想的。
蘇淺微是陸子寒這麼多年以來心中盈盈一點揮之不去的牽掛,自己完全看在眼底。他可以為了她幾日幾夜不眠不休整理她的作品幫她投給各種大賽,他會因為她而失魂落魄迷失心智,他會因為她而拒絕自己……
雖然那時候自己不過是太過絕望才那樣做罷了,可也是那一試,才知道陸子寒愛蘇淺微有多深。
那麼,陸子寒對蘇淺微來說,又是怎樣呢?
李若思已經回答了蘇淺微的問題,卻從她臉上看不出任何驚喜的表情,迷茫而且空洞。脊背挺直,神情清淡,那一種淡,是淡到骨子里面的,即使這時候身上披著一件外衣可還是感覺到了寒意。
「我還以為你們能夠在一起呢,畢竟你在他心目中這麼重要。」
一句話,把李若思搶得一遭白,拿著杯子的手一抖,紅酒差點就濺了出來,抬眼看著蘇淺微不知道是笑好還是怎樣。
「你是篤定了陸子寒喜歡我嗎?」
難道不是嗎?
蘇淺微漠然不說話,只是看著,看著李若思捋了捋自己的頭發,這個姿勢看起來很熟悉,自己也經常做,在很無語不知道怎麼接話的時候。
「我不多說,但你肯定能夠感受到,愛一個人不需要旁人添油加醋多說什麼,濃墨重彩自是沒有必要的,放在那里,你不動,只要看著它,不需要多久就能夠看出它的色彩有多深,意蘊有多重了。」
李若思的話說得很文藝,文藝到蘇淺微皺著眉頭都听不是很明白,但言下之意不過是自己不想要說了,讓她去體會罷了。
「這一次回來,不走了吧?」
「嗯。」
蘇淺微點點頭,眼見李若思站起身子,走近自己,捻了一下她的下巴逼迫她抬高頭視線看向自己。
李若思的眼楮很黑亮,似乎是將外面夜晚的星空那繁星點點光芒給收錄到一起了,眸心是有一種吸引力的,吸引著自己屏住心神看著她。看著她眼里反射出淡金色的光芒,灼灼奪目,不敢逼視,卻又忍不下心移開目光。
「真好,我有你這個妹妹。」
呼吸凝滯,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任由著李若思將自己帶入懷中,然後長嘆了一口氣。
「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感情是很重要的,親情之于我也是這樣。不得不說我的童年的確過得不幸福,可是後來我也看開了,我有愛我的母親,現在也有新的家庭,更重要的是我的親生父親承認了我,還有一個你。」
李若思的話就像是一顆顆石子一樣投入到自己的心湖當中,暈開了圈圈點點的漣漪,慢慢擴散,一種奇異的感覺蔓延開來。
「很神奇的感覺,都說雙胞胎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有趣而且神奇,我算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不知道我們為什麼會慢了這麼多年才見面。可我能夠說,微微,有你這個妹妹,我真的很欣喜。我們是上天賜予爸媽的寶貝,不管他們當初因為什麼而做出那樣的選擇分開了我們彼此,但我想著,我們依舊是心靈相通的。就像是今夜一樣,你不來找我,我也想要去找你,不過你快了一步而已。」
李若思放開蘇淺微,模了模她紅撲撲的臉頰,笑著看眼前這個醉醺醺的女孩子,也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她有多少句听得進去了。沒關系,一夢醒來肯定多少還是有些迷茫的,畢竟這麼溫柔地長談,說盡心底話,是李若思不曾想過的。
「大人的選擇自有大人的意思,我們這些做子女的不過就是希望他們今後的日子幸福健康就好。微微,我們不再計較那些過去,然後重新開始好不好?你是我的妹妹,我們不是仇人。」
光華淡凜,蘇淺微看了李若思很久,一股莫名的感覺就像新開眼的泉水一樣突突地冒出來,清澈也很清甜,久違的一種清新。
不知道這算不上是一次很平和的接觸,沒有原先想象中的那般可怕,也不是針鋒相對的局面,原以為就可以幫自己壯壯膽子,這下倒有些好笑了。
「姐……」
努了努嘴巴最終喊出這個字的時候,心中像是有什麼擔子一下子被卸掉了一樣輕松。還以為多坎坷的,還以為說服自己要很難很難,還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因為和李若思之間還間隔著一個陸子寒,一個顧以莫,這些,說出來都會成為兩姐妹之間永遠抹不去的痕跡。
可現實就是有時候這般讓人猜不透,浮光掠影,褪至到了極輕,極淡。跨過了所有覺得障礙的一切,她只需要幾句話自己就能夠知道幾分真假然後去靠近。
這就是一種默契,丟失了很多年,很慶幸的就是找回來了。
「謝謝你,願意承認我。」
不需要再多的語言了,這一刻這一聲呼喚就已經夠了。
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蘇淺微和李若思之間這種微妙的氛圍,是李若思的手機,拿起來一看屏幕上的名字讓她下意識就看向蘇淺微,可某人的視線從今晚就一直盯緊著酒杯。
「喂。」
「在哪。」
你化望蘇。「休息室這邊,你呢?」
「她在你旁邊嗎?」
一句話,問得李若思一愣,陸子寒是怎麼知道蘇淺微跟自己在一起的?看向門口卻沒有發現那頎長的身影,難不成這家伙是千里眼還是什麼。
「在呢,喝了很多酒,估計意識都不怎麼清醒。」
對方一下子就陷入了沉寂,李若思嘴角噙著一絲竊笑,卻還是忍住了,故作正經問了一句︰「你要載我回去了嗎?」
「陳止宸走了,我送她回去。」
「那我呢?」
「出門右轉打車回去。」
話音剛落,李若思還沒接上就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音,納尼……居然掛了自己的電話,李若思皺著眉頭看向門口,反正早晚要過來的,到時候再收拾他就好了。
瞥一眼蘇淺微,發現她正在看自己。
「表情怎麼這麼奇怪?是在等誰嗎?」
等你家萬惡老公!
李若思是多麼想說這句話啊,可是不行,至少還不能夠讓自己跟蘇淺微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情感破滅掉……
「嗯嗯,時間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一听這話,李若思著急了,上前扶住跌跌撞撞的蘇淺微︰「你喝酒了一個人回家我不放心啊。」
蘇淺微擺擺手笑了︰「這點酒,我還不會放在心上。」
隨即抬腳朝自己的門口走去,快得李若思都反映不過來。只是剛邁出一步,面前便襲過一抹陰影,然後一個人伸出雙手擒住了自己的肩膀,一股強烈的存在感讓蘇淺微不由抬起臉來。
剛才還微紅的粉頰霎那褪成蒼白,所有的醉意頃刻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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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啊呀呀,終于相見了!尼瑪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