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寒的話就像是利劍一樣一下子命中自己的心髒，穿透過去一秒鐘的時間，然後一滴一滴的鮮血滴滿了整個心房，世界好像在這一刻都崩塌了一樣。可想起之前自己所說的話，即使是一覺醒來，依舊那麼深刻。
說好了不再讓自己的尊嚴被踐踏的，所以此時呢，此時為什麼要因為他而這麼心痛？他是誰，他是別人的未婚夫，他有別的女人去心疼他，去在意他，去病床前照顧他。
而不是自己。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听到了陸子寒話里面的低沉，很明顯這一場車禍並不是小車禍，顧以莫不是哪里擦傷了或者是骨折了，到現在還沒有月兌離生命危險，而且，什麼叫做顧以莫就不再是顧以莫了？
說沒精神是假的，剛才站在洗手台面前，掬了好幾捧清水洗臉，硬是把自己給冰清醒了。
「先下樓吃飯吧，吃完飯我們再出去。」
「走！去看顧以莫！」
蘇淺微還能夠跟陸子寒重新在一起，那是因為她們之間的愛情並沒有那麼曲折，所謂的旁枝不過是自己這個烏龍而已，退出了，他們自然就能夠毫無阻擋走在一起。
「給微微打個電話吧，應該給你打了幾十個電話了你都沒有接听，回一個給她，蠻擔心你的。」陸子寒將自己的手機拿給李若思，李若思接過手機，找了一個比較安靜一點的地方給蘇淺微打了電話。
「我沒事，剛睡醒沒有什麼精神。」
誰都沒有開口說話，也不需要說話，因為要去的那個地方，要見的那個人，想一想，都讓心情無比沉重。
陸觀軍上樓洗澡，余雅敏也跟著上樓去。樓下只剩下陸子寒和李若思，吃飯比往日安靜很多，但這種安靜並不是尷尬，兩個人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半點放慢。陸子寒吃完飯就先出去了，李若思把鍋碗盤子全部放到水池里面浸上水，轉回到洗手間，重新洗了一下手才離開。
李若思真的願意拿一把火就這樣把她整顆心都燒成灰燼，然後沒有心的人就沒有感情，再把所有的神經都燒斷，沒有了神經就沒有任何思考能力，這樣，就不用面對那些不願意面對的事情。
「阿姨，還有沒有吃的？」
接著醉意，李若思是真的能夠承認自己愛到現在已經是很無力很脆弱了，原本以為自己足夠堅強，卻沒有想到有一天，那塊很堅硬的地方會跟軟土一樣一踩就陷下去。所以一直以來都不敢踏出真正關鍵的那一步。
陳昀壓根沒有想過今天的風雲人物陸子寒陸大少爺今晚過來光顧酒吧，燈光比較暗，一眼也認不出來走在陸子寒身後的那個人是不是蘇淺微，只覺得很像，想起今天兩個人才正式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開了發布會公布關系，應該就是了。所以陳昀喊了一聲子寒哥之後，隨後喊了一聲嫂子。
雖說陳昀還不算是他們那幫人中的一員，但憑著跟慕涵熟悉的關系，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了一些，特別是借著今天這個新聞發布會，陳昀才真正搞清楚誰跟誰，誰愛著誰。
「慢點喝，這就後勁足。」
不需要把病情全部說出來，不需要說得多麼慘烈，就只要這一句決定性的話語，陸子寒就清楚它落在李若思心中的那分量是有多麼重。只見她低下頭，不過幾秒鐘，被子上面就有濕潤地方，她不是心硬如磐石的人，她的心也曾經為那個男人而跳動，又或者現在也跳動著，不過就是不願意去承認而已。
愛情，是金貴完滿的，就像一顆舍利子一樣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李若思掙月兌開陸子寒束縛著的手，笑了起來，笑自己無知，笑顧以莫可憐，笑他們之間的愛情堪稱狗血瓊瑤劇，非得是一個人賠上性命才能夠換來家族里面長輩們的認可嗎？真的是有這麼個必要嗎？究竟是有什麼深仇大恨非鬧成這樣還不願意止步。
陸子寒蹙著眉頭，並沒有回答李若思這個問題，見她搖晃手中的酒杯，笑得搖曳生姿，有些看不下去，莫非是真的有些高估李若思這段時間的酒量了。
此時的蘇淺微正盤腿坐在沙發上面看雜志，一頁一頁就那樣翻過去，也不知道究竟看進去了多少內容。應該是沒有多少的，因為每一頁都寫著顧以莫的名字，都印著顧以莫的臉，一顆心完全掛念在他的病情上面，是一個字都看不下去。
「微微，我手機沒電了，借子寒的手機打電話給你。」
華燈在這座城市里面是最美的一道風景，高樓霓虹，陸子寒開著車子駛向了第一醫院，一路上李若思都開著車窗，任由灌進來的冷風吹散自己的頭發，刮疼臉上的肌膚。
後來，陸子寒告訴了李若思自己，顧以莫其實一直都在為了他們之間的愛情在努力，一直都沒有放棄過。即使被誤會，即使被憎恨了，可他依舊咬著牙在堅持，就為了查出真相，然後重新牽起自己的手勇敢闖過去。
「嗯。」
沉穩的嗓音徐徐傳來，听到李若思的耳朵里一下子就消散開了，沒有搭理陸子寒的話，拿著一旁的酒盞又滿了一杯酒。
「子寒，陪我去喝酒吧。」
李若思拉開椅子坐下來，剛拿起筷子想要吃飯，就听見微波爐叮的一聲，緊接著余雅敏端出一盤包子，很明顯，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再看一眼包子。抬起頭看向陸子寒，果然見他手里面早就握了一雙筷子，是了，應該是一直守在醫院沒有離開，也沒有吃晚飯。
在哪里？李若思下意識環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想不到一個合適的詞語，總不能說就是在酒吧吧？說出來是要被誤會得多慘，只能隨口編一個在路上，可蘇淺微是多麼聰明敏感的女孩子，即使李若思選擇的位置比較安靜，但安靜並不代表沒有任何聲音。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蘇淺微一想起在醫院遇見郁芬芳那個場面，就為李若思捏了一把汗，顧家人才是李若思最顧忌的，也不知道她會不會還這麼針對李若思。但這關鍵的一步步邁出去的話，誰會知道結局？
但李若思沒有給蘇淺微繞彎的機會，因為她知道蘇淺微肯定是知道顧以莫出車禍的事情。
李若思斂回目光，不管陸子寒看沒看到自己剛才的失態，都不要緊了。手掌心放在膝蓋上面，汗水全部都抹到褲子上，以此來安慰自己不要心慌。
但自己跟顧以莫不一樣，光是一個顧家，再給李若思多少的勇氣跟信心，她都不願意再去接近了。一個人的尊嚴是有多麼重要，寧可舍棄也不能夠看著尊嚴一次次被踐踏在腳下，明明是那麼在意那麼寶貝的愛情，視如生命，可在別人眼中卻成了一個笑話，成了不能夠容忍的笑話。
「你瘋了嗎？」陸子寒蹙眉。
李若思是有多麼想要告訴陸子寒，全天下，真的就他們兩個人最可惡了。愛一個人，是把她當作最珍重的寶貝，是無可替代的，模糊了界線只會讓彼此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在一起，就要知道你們愛對方是因為什麼，你們需要誰，你們需要的是什麼。
此生再不想重回那段漫長黑暗自我療傷的日子，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陸子寒的嗓音很沉重，沉重到連他自己都有些克制不了了，兩個人，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因為愛情，因為尊嚴，在生死面前，還在倔強。就算是命運的安排，也可以不服從的不是嗎？不敢說李若思會不會後悔，但不把她帶到顧以莫面前，陸子寒自己會後悔。
陳昀看不下去，將地方讓給了眼前這兩個人，李若思是要喝到酩酊大醉也有陸子寒管著，有些時候不是旁觀者能夠看得清那些事情的。
「思思。」
都說醉酒的人說出來的話很讓人瞠目結舌，當真是這樣，陳昀一听，面色都變了。難道今天晚上之所以大家沒有齊聚是因為顧以莫出了什麼事情？若非出了什麼事情，李若思用得著在這里借酒消愁嗎？
李若思吸了吸鼻子，抬起頭來，眼中閃爍著清凌凌的淚光，看著她鼻頭微紅，陸子寒也說不出話來。
李若思笑得流出了眼淚，一串串如斷線珍珠，透明無比地滴在血紅的酒里，止也止不住。
李若思輕輕地笑了幾聲，是瘋了吧，深愛的男人還在醫院躺著昏迷不醒，沒有度過危險期，自己居然還想著要去喝酒，是有多麼瘋狂才能夠說出這句話。可又是這樣的一個低頭自嘲的表情，陸子寒的心一下子涌出一股酸澀。
「晚一點，我想去醫院看看他。」
李若思點點頭，然後起身，一個腳步不穩差點就跌倒在地上，幸得陸子寒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擺擺手解釋是因為腳麻了，但其實是全身都沒有什麼力氣了，跌跌撞撞回到浴室里面，關上門，滑坐到了地板上面，將腦袋埋在雙臂中，深吸一口氣，眼淚又差一點掉下來。
陳昀看李若思喝得這麼猛，給了一個眼神給陸子寒，可是陸子寒並沒有任何制止的意思，李若思的酒量他是知道的，這點酒在她看來還不算什麼，如果說之前那一夜是醉酒的話，陸子寒後來想了想，倒情願認為她是裝出來的。
李若思白了陸子寒一眼，某人並不覺得因為這一眼身上少了什麼，隨口問她手機有沒有充電，有沒有開機。李若思一听，霎時呆住了。
余雅敏站起身子，走到冰箱面前，一邊打開冰箱一邊回答他︰「有的，剛才做了兩籠包子原先想著明天早上當早餐吃的，現在給你熱幾個去。湯和菜都有，就是白飯……」余雅敏有些為難地看了一下餐桌，李若思本來就不怎麼多吃米飯，所以根本就只留了一小碗，給陸子寒一個大男人吃，怎麼都覺得太心酸了一點。
兩個人難得這麼默契，低頭吃飯，一句話都不說，看得一旁站著的余雅敏很是納悶不解。但也不敢出聲問一句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恰巧這個時候陸觀軍散步回來了，一看陸子寒在吃晚飯，隨口問了幾句話，無非就是發布會之後的情形，念著余雅敏在，也沒有問陸子寒什麼時候把蘇淺微帶回家來。
心里面總有那麼一個聲音一直在責怪自己，李若思，你真的就這麼狠心嗎？你真的一眼都不願意去看他嗎？因為你的那些話，他精神恍惚出了車禍，現在都還沒有月兌離危險期，那是你深愛著的男人，難道你的心就真的這麼冷嗎？
「姐，不要讓你自己遺憾，我知道你並不是真的一點都不愛他了，你的愛跟勇氣不過是被時間還有顯示消磨罷了，只剩下一點猶未肯徹底死心的余燼，但就憑著這一點，什麼事情都還是有可能的。」
有多麼想要去看他，是真的忍不住想要沖下樓去，衣服什麼的都不用換了，光速的距離奔到他的面前。難以想象一條路上，兩相分別，他往左行，自己往右走，他會出了車禍，至今都在昏迷。
得到了這個肯定的回答，蘇淺微的心有些放下來，李若思願意去看顧以莫，就代表她並不是真的冷血到極點。即使知道待會要面對顧家人，需要莫大的勇氣，但她還是選擇了要去。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們為什麼會在酒吧那里了，借酒壯膽，這是蘇淺微以為的。
「我知道了微微，不用擔心我。」
面粉？李若思有些意外余雅敏怎麼別的不比喻，偏偏說成是面粉，眼望旁邊還沒來得及放回冰箱里面的包子，嘴角有些抽搐。
個來舊界。回到吧台的時候，陸子寒面前的那杯酒已經喝了一半了，李若思將手機還給他，然後拿著自己面前調好的酒一飲而盡。
陸子寒沒有在房間里面等李若思，走下樓去。他還沒有忘記自己至今都沒有吃飯，午飯連著晚飯都沒有吃。神經總是在緊繃狀態完全忘記了自己沒有吃飯這個事情，如果被河顯知道了，定會氣他又拿自己的胃自己的身體在開玩笑。
還真的沒有充電，還真的沒有開機，都沒電自動關機了，甚至……沒有帶出門。
嘈雜的音樂聲傳到話筒的另一邊，蘇淺微听著心被提了上來。她不會傻得以為陸子寒帶李若思去喝酒然後玩啊之類的，要不就是陸子寒選擇在那種環境跟李若思說顧以莫出車禍的事情，要麼就是李若思自己知道了之後要求去酒吧，借酒消愁，她心里面本來就有千千結，現在還遇上了這樣的事情，有多麼想要第一時間沖到顧以莫身邊卻找不到理由。
可是李若思跟蘇淺微兩個人的兩段感情，都沒有辦法做到，都看不見那舍利子一般的光。總是有旁枝進來纏雜牽扯，一段本可以很順利完滿的感情硬生生拉長然後波折那麼多。在那每一次的上下起伏中，把心都顛簸累了，疲倦了，心散了意念也就慢慢消失了，你再怎麼偉大的愛情在那一刻也會被消磨殆盡。
「……」陳昀表情不是一般戲劇化。
她只不過是缺少了一個勇敢的理由而已，借酒裝瘋壯膽。
「若思，你跟我去一趟醫院吧，二十四小時如果還沒有醒來，如果沒有月兌離生命危險的話，可能，顧以莫就不再是顧以莫了。」
李若思一愣，有些尷尬，指了指陸子寒說了一句︰「他是我妹夫，我是李若思。」
「那你們準備去哪里？」
推杯換盞之間，一杯又一杯的酒精流進了胃里面，像一把熊熊燃燒著的火焰在胃里面燒得歡騰，勢必要燒盡才肯罷休一樣。
「思思啊，還是那麼不舒服嗎？究竟是怎麼了，你看看你的臉色，白的跟面粉一樣。」
蘇淺微將手中的雜志丟到一邊，握緊手機︰「姐，你們現在在哪里啊？」zVXC。
意識越來越清醒，酒精沒有什麼作用，李若思扭轉過頭看向陸子寒，見他深深地看著自己，眼神中有沉痛有憐惜。
是執念，執念在困住自己，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然後告訴自己問什麼就要去看他。他已經不是自己的誰了，就算曾經相愛，那都是曾經的事情。現在，現在他有未婚妻，那個可愛的女孩子，拿什麼理由去守護在他身邊，自以為真的是神，然後能夠扭轉乾坤。
陸子寒發動車子，重新詢問了一邊的李若思，見她點點頭，有些無奈，但還是驅車去了最常去的酒吧。*********
接到電話看是陸子寒打過來的，還以為是有什麼事情，蘇淺微有些著急，手忙腳亂終于接听了電話，可另一邊傳來的卻是李若思的聲音。
李若思不說，蘇淺微絕對不可能自己提到那件事情，想著究竟是不是應該繞過這個地方，然後講到別的事情上面去，譬如說今天的記者會。
心醉，人不醉。
李若思想要大笑，陸子寒，你從來沒有用過那種眼神看過我，請你收起你的憐惜，你的沉痛！
陸子寒指了指桌上的飯菜，給李若思的，不知道有沒有剩一點，還真的是第一次淪落到這種地步，第一次開口問余雅敏竟然是這麼尷尬的問題。余雅敏顯然也被陸子寒這一問給弄愣了，原先他不是說了吃完飯了的嗎？可也沒有拆穿他，興許就是一時出口比較快，說錯了而已。
不是這樣的……
「還要去喝酒嗎？」
李若思雙眼睜得大大的，看著陸子寒。
「車禍很嚴重，危險期沒有熬過去，就是植物人了。」
陳昀根本就理解不了陸子寒怎麼就帶了李若思過來酒吧，不是應該是蘇淺微嗎？而且今天這麼特別的日子，那一幫哥們也沒有想著過來慶祝一下，原先還以為場子還沒開始，只不過現在看來，好像是有什麼變化。
「你干嘛幫我點酒啊，我有說我要喝什麼嗎？真是的。」
「子寒，你說顧以莫他媽媽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心里面會不會覺得很罪惡？」
但也只有李若思自己知道，之所以最後還是選擇用那麼冰冷的言語傷害顧以莫，無非就是害怕。她不肯定自己對他的愛能否克服內心深處的恐懼，她不敢肯定當顧以莫真的查清楚所有的真相之後，能不能重新跟自己在一起，她不敢肯定在那個時候再也沒有轉機的時候，顧以莫會不會舍棄一切義無反顧握緊她的手。
蘇淺微沒有要求讓陸子寒听電話，感覺李若思的情緒不是那麼波動之後就率先提出掛電話，她還要去醫院看顧以莫呢。
端著手中的盤子，給陸子寒拿了五個包子放到微波爐里面熱一下，這幾分鐘的時間，余雅敏抬眼看了一下時鐘，都已經挺晚了，還有什麼事情現在出去的？剛想開口問陸子寒，就見李若思走下來了，沒有像往日一樣把妝容畫得精致，余雅敏一眼就看出來了，相反面色還有些蒼白。
然而，這些都是不可能的，酒精不過是帶著一股酸澀的味道流竄過身體，蔓延到每一個角落而已，然後就侵蝕了那塊地方，曾經只屬于顧以莫的地方。
不敢跟顧以莫一樣去查一查究竟為什麼他們之間的愛情不會被祝福，生怕那個答案最終幻滅了自己還僅存的一點點希望。
李若思抓起吧台上面放著的包包，跳下高腳椅，跌跌撞撞朝門口走去。
「給她一杯Csline。」陸子寒淡淡的聲音傳來，將陳昀游移的思緒拉回來，轉身就幫李若思調酒。
「沒關系，吃包子也是飽的了。吃完飯我跟思思要出去一趟，晚一點我再送她回來。」
風景一直都在倒退，李若思的思緒也在一直倒退，倒退到很久很久以前她跟顧以莫還在一起的那段美好時光。
青澀的初戀，她是他的第一次，他也是她的第一次。
美好而又憧憬，誰不念年少誰溫暖了誰的歲月，誰不念那時候誰驚艷了誰的時光。你愛我可以，但請你一直愛我下去。因為我不知道我能夠愛多久，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不會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