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齊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沈佳蓉站了起來,四處看了一眼,韓以風站在她身後,也跟四處張望,「佳佳。」
沈佳蓉轉過身看了韓以風一眼,嚴肅而又認真,「別出聲。」
今晚的月色很好,月亮很好,比起S城,大馬士革的夜空要明淨許多,院子的走廊上,燈還是亮著的,雖是在夜里,四周的東西也能看的清楚,院子的矮牆上,那銀色的扶梯十分的顯眼。
沈佳蓉取出兜里的手機調成靜音,走到土牆前,順著扶梯爬了上去。
記者站這一帶的房子有些像北京的老胡同,兩邊都是房子,中間是一條長長的過道,這里的房子都是用低矮的土牆隔開,站在扶梯上,借著月光可以將周圍房子小院的動靜看的清楚。
沈佳蓉雙手撐著牆,還沒站穩,隔著一條小巷,對邊院子的門猛然被推開,是剛才她隔著門縫看到的那些人,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模樣,還有狗,純黑色的軍犬,那雙眼楮在夜里發出森寒冰冷的光,殘忍而又猙獰。
屋子的主人听到動靜,穿了件白色的背心和短褲就跑了出來,頭發凌亂,睡眼惺忪,看樣子應該有四十多歲了,揉了揉眼楮,應該是剛睡醒不久,他看著那些破門而入的人,嚇了一跳,走了上去,看他的表情,應該是在質問這些未經允許就破門而入的人。
因為有人在砸東西,沈佳蓉也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那些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一把抓住男主人的手,用力將他推在地上,屋子的女主人這個時候也跑了出來,沖到丈夫的身邊,抬頭看著這些莫名其妙闖進來的人。
「你們干什麼?我們可是敘利亞的良民,每年就算自己沒有口糧也納了稅的。」
女主人擁著被摔在地上的男主人,尖銳的聲音拔高,寂靜的夜里,顯的有些刺耳。
站在最前邊的敘利亞士兵向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很快就有人沖進他們的臥室,還有那只純黑色的警犬。
剛剛被摔在地上的男主人被人從地上揪了起來,女主人跪在地上,轉過頭狠狠的瞪著那些進他們房間的士兵,轉過身,還沒來得及發生什麼事,胸口就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腳,一直坐在地上的男主人一愣,很快沖到妻子跟前,被人從身後攔住,四五個人抓住男主人,竟然粗暴的對他拳打腳踢,女主人大聲哭喊,被兩個壯漢摁住,根本就動彈不了。
「惡棍,強盜,真身阿拉會讓你們下地獄的!」
女主人盯著那些人,滿臉的怨恨。
從去年三月份開始,敘利亞南部城市德拉15名年幼的學生在公共場所涂寫**標語遭到逮捕而引發,雖然之後敘政府采取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但還是沒能改變局面,很多地方出現了大規模的抗議活動,敘利亞**力量的壯大,直到今天,還能和敘利亞政府抗議,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敘政府越來越不得民心。
韓以風站在扶梯下,扯了扯沈佳蓉的衣服,明顯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劇烈的顫抖。
「佳佳。」韓以風擔憂的叫了聲,握住沈佳蓉的手,冰冰涼涼的。
沈佳蓉親眼看著那些年輕強壯的敘利亞士兵暴力的毆打著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男主人,撐在牆上的雙手緊握成拳,這個崇尚真神阿拉的國家,這就是他們的信仰嗎?他們信奉的和平和自由呢?
在艾豪森酒店的時候,賀先生就告訴她,記者站這邊最近不太平,今天離開前,他還特意叮囑自己晚上不要出去,可她怎麼也料不到會看到這樣血腥殘暴的一幕,大半夜拉著警犬跑到平民的家中,砸東西,粗暴的毆打那些善良無辜的平民,這家就是敘利亞所謂的政府兵嗎?他們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
「佳佳,你怎麼?」韓以風的話還沒說完,沈佳蓉迅速從扶梯上下來,韓以風這才看到她的臉,蒼白的毫無血色,緊咬著唇,那雙眼楮,寫滿了憤怒和震驚。
韓以風迅速爬上扶梯,只看到屋子里跑出來的警犬,渾身的黑色,尤其是那雙眼楮,在夜里有些嚇人,剛才那些毆打男主人的敘利亞士兵已經停手,圍成一個圈,而穿著白色背心和短褲的男主人,雙手抱著腦袋,蜷縮成一團,倒在地上,身上黑黑的肌膚,在月光下,青一塊紫一塊的嚇人,四周還有血跡,而那個被人扣住不肯放手的女主人哭的聲嘶力竭,拼命的詛咒那些冷血的士兵。
那些士兵惡狠狠的瞪了地上的男主人,轉身離開,很快韓以風就听到隔壁屋子被破門的聲音。
韓以風很快想到什麼,轉過身看著向門口跑的沈佳蓉,直接從梯子上跳了下來,三步並作兩步,很快沖到她跟前,從身後緊緊的抱住她,「佳佳,你想干什麼!」
從小和沈佳蓉一起長大,他自然知道沈佳蓉的脾氣性格,泛濫的善良和正義感,最見不得的就是欺負老弱病殘,這些拿著老百姓賦稅的敘利亞士兵,現在居然做出群毆衣食父母這樣的事情,她怎麼可能忍受的了?
她當初之所以想當一名記者,就是為了揭露像這樣的黑暗,為那些弱勢群里討回公道,但是她這樣的個性,其實並不適合這個危險的職業。
「你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韓以風湊到沈佳蓉的耳邊,刻意壓低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擔憂,「你來之前,彥姐沒告訴過你,安全第一嗎?」
韓以風唯恐沈佳蓉從他的手下溜開,抱的緊緊的,不肯松手。
這不是在國內的大馬路上的,她面對的更不是一個人,那些可都是訓練有素的敘利亞士兵,他們很有可能隨身攜帶的槍也是不長眼楮的。
沈佳蓉當然知道那些,但是她就是覺得不能忍受,她知道自己太過沖動了,她真的很想要狠狠的斥責那些人一頓,其實,就算是沖出去,她也什麼都做不了,就算是沖到門口,她也未必真的會打開門沖出去勇氣。
「佳佳,沒用的。」
張荔棋和周安等人也沖了出來,這麼大的動靜,早把他們給吵醒了,只是一直沒有出來,最近這段時間記者站一直都是這樣,他們也從一開始的憤慨到現在的麻木。
沈佳蓉盯著那一張張關切而又淡漠的臉,身上的力氣一下子被抽空,一點點掰開韓以風抱著她的手,重新走上扶梯,這一次,她走的很慢,整個人的精神看起來有些頹敗。
外邊越發的嘈雜,白色的光亮刺眼,這群人走了之後,後來又晃進來好幾波人,沈佳蓉站在上邊,就一直呆呆的看著,已經大半夜過去了,外邊的暴動漸漸平息,張荔棋王躍幾個人已經各自回屋了,就只有韓以風坐在扶梯下陪著沈佳蓉一起。
「佳佳,你要是不想看到這些,明天就回國吧,記者這一行就是這樣的,如果覺得承受不住,就把工作辭了吧,我養著你。」
暴亂已經漸漸平息,沈佳蓉看著那一個個志得意滿的敘利亞士兵,一夜忙碌,他們的精神還是很好,那個被銬著的人?
沈佳蓉猛然一驚,揉了揉眼楮,以為自己看錯了,艾豪森酒店的經理—塔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