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全身只有一個感覺,火一般的熱。
似煮沸了的水,又似整個身子被架在炭火上方灼烤。
全身滾燙滾燙的。仿佛下一刻身子就要化為灰燼。
這樣折騰已經一天一夜了,若是再不好,鐵打的人也撐不住。
好像似是在經歷什麼痛楚,不時的咬緊唇。
眉頭微皺,可心頭卻是松了口氣,好像脈膊平穩了不少?
最後,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她全身肌膚紋理竟變的透明起來!
自打看到楚府那一片雪白,一頭栽過去之後人就是這個樣子了。冰雪為刀霜雨為劍,齊齊的向她纏過來,絞殺著,似是不泯滅她絕不罷休。
身後正和他說話的初雪先是一怔,繼爾臉色微變,低聲驚呼,「樓大哥,你的手。」
樓子言並沒有出聲,只是眉頭又皺緊幾分。
「奴婢該死。」
魔來……她則誅魔!!!
屋子里,冷清一仍是眉頭緊蹙,不醒人事的躺在床上。
誰擋了她的路,神來弒神,佛來殺佛。
望著燈影下如月光仙子般的小姐,小丫頭哎呀跺了下腳小跑著跟上去。
「怎麼會呢,你說的也有道理。」
門外簾子掀起,小丫頭跪地請罪,手里捧著碗參湯,一臉的惶恐。
「可是姑娘,公子他和……」孤男寡女,單處一室,小姐真的不擔心?
「應該會的,我剛才幫她把了脈,平穩不少。」
「初雪,和你說過多少遍了,這些活讓下人去做就好……」
小心的拿了帕子在冷清一胸前墊好,拿了勺子動作溫柔的喂著。
這一切,悄無聲息,詭譎怪異,卻又真實而無聲的發生著。
夜色漸深,樓子言趕走了丫頭嬤嬤,直接就宿在冷清一的屋子里。
「這是給你喝的,我才不放心那些下人呢。」順著他的手把燕窩遞過去,感受到他語氣里的寵溺,初雪宛而一笑,眉眼里有種說不出的神彩,一閃而過,她便隨著樓子言的目光一起落到床榻上的冷清一身上,微微嘆了口氣,「樓大哥,這位姑娘也不知道到底得了什麼病,可看著這樣又冷又熱的,鐵打的人也是撐不住的……」瞅著樓子言身子瞬間的一僵,初雪眼底劃過一抹不明的情緒,卻只是微蹙黛眉輕聲道,「我知道樓大哥素來心善,可誰人沒有父母親人,這姑娘若當真撐不下去,她的父母家人卻還猶不自知,豈不是很難過的事?」
「怎麼會呢,樓大哥也是為病人擔心……」梨花帶雨般嬌弱一笑,初雪臉上的委屈已經瞬間消失,有的只是似春日花朵般緩緩綻開的溫暖,「再說了,樓大哥視我為親人,我又怎麼會在意呢……只是,我爹爹去了,我連最後一面都沒看到,推己及人,難免便有些……樓大哥你別怪我多嘴才好。」
「有下人呢,真的不用。」
等小丫頭抬頭,初雪已經腳步輕盈的走遠。
雖然一勺下去灑的多喝的少,但樓子言的動作卻是不絲一苟,輕柔而溫軟。
「嗯。」
「樓大哥。」
「即是這樣也不該只留病人在屋子里,你就是這樣照顧病人的?」
「多謝公子。」
有些事說不得,道不得。
夜,一點點的深下去,月華滿天。里天會似。
「對不起,我語氣重了些,你別在意。」
搖頭輕輕的打斷小丫頭的話,初雪微微一笑,斂去身上的黯寂,拍拍丫頭的手。
貝齒微微的抿緊,初雪面上的笑意卻是愈發溫婉。
「是嗎,那可是好事呢,樓大哥也不用這樣為她擔心了。」
接著小丫頭進來服侍梳洗,幫著冷清一換了干淨的衣衫,樓子言再回來已是小半個時辰後,身後跟著一身清爽的初雪,正輕聲的吩咐著小丫頭去擺早飯,又適時的開口,「樓大哥,我已經讓人去請那幾位大夫了,不知道今天那位姑娘會不會好點?」
錦被下,更是似有東西在蠕動,好似下一刻要破蛹而出的繭,一鼓一鼓的。
樓大哥竟然親手喂別的女子喝藥?
熱時卻又是全身火燙,好像皮膚都要燒著了,一片通紅。
她能不擔心麼?
其中內里究竟只有她本身知曉,不是這樣的。
他不是沒吃過苦的人,戰場拼殺,有時為了活命挨餓什麼都是小事。
似是被樓子言的語氣給嚇到,有些委屈的抿緊了唇,淚珠似墜不墜的。
「她一定會好的。」樓子言語氣低沉,臉上的冰霜似是凝成實質。
起床第一件事,樓子言起身先去試了冷清一的脈搏。
「樓大哥喜歡喝以後初雪都幫你煮。」
不遠處,站在窗下的初雪只覺得全身發冷,眼底莫名的酸楚。
耳邊听著或輕或重的呼吸,滿身疲憊的樓子言終有些撐不住,眼瞼微微閡起。
威嚴的掃她一眼,眼神緩緩軟下,樓子言看向床上的人,「你是說,病人剛才說要喝水?」
樓子言眸光一閃,下一刻卻是作出個他自己都覺得不可奇議的動作。
「是呀,不然奴婢也不會走開……」
錦被下,薄薄的衣衫已是被汗濕透,而最為詭譎的是,她在衣衫外頭的脖勁,手腕,兩頰額間等皮膚,卻在一點點的轉變著,由青轉紫,由紫轉紅,先是眉間,額頭,鼻子,雙眼,繼爾漫延到手臂,雙手,全身……zVXC。
可茹人飲水,冷暖自知。
身後,響起輕盈的腳步聲,有女子嬌柔的聲音響起,不及他回頭,一道嬌俏的人影出現,手里托了個白玉盅,眼底滿是憐惜的走到他跟前,「樓大哥,這是我親手煮的燕窩粥,你多少喝一點吧,不然,不然,會餓壞的……」
「都是奴婢不好,剛才這位姑娘一直在說水,奴婢這才去端了參湯,不想……」
而下一刻,她又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似墜入了冰窟。
外面傳聞樓家三公子為她一笑千金,專寵一身。
「拿過來,我喂她。」
偶爾還散發出一道刺目的青白光芒。
填飽肚子,足矣!
感受著她的變化,身後的貼身丫頭有些擔憂的上前,「小姐,您別擔心,公子最看重的還是您,她不過是個……」
只是,錦被下蔥般白的玉指緊攥,指節泛起青白。
身側,初雪袖中的雙手微攥,貝齒微咬,「樓大哥,這麼多的大夫都沒什麼好法子,說不定……你看咱們要不要去和她的家人說一聲?也免得這最後一面……若這姑娘的家人是個講理的還好說,若不講理的,屆時歪纏起來……」
他竟然伸手讓她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直至,東方黎明初現,天際泛起隱隱的魚肚白。
靠窗旁邊加了一張羅漢榻,初雪親自鋪好新的錦被,和樓子言道了晚安,腳步輕盈的退了出去,站在屋子外頭,看著滿院的燈火,抬頭,頭頂是一望無垠的星空,繁星點點月色如水,清澈嬌軟的眸光漸漸黯下,似被熄滅的燈火,只余一片灰燼和寂冷。
遮著衣衫,全身竟散發出一種詭譎的透明的白色……
而在他看不到的另一邊,冷清一的面容漸漸浮起一抹紅色。
在他眼里這些吃喝真的不算什麼。
忽而身子化為兩半,一半的冷一半的熱……
一身的衣衫又濕透了……
在樓子言緩緩睜開眼的一瞬,屋子里的動靜卻似有先知般陡然而停!
他把盛都城內幾個有名望的大夫都請了過來。
一間極是素雅的屋子里,樓子言微蹙了眉望著床上的人,眼底全是憂色。
似是為了自己剛才那麼重的語氣而有些後悔,也或者不想和初雪再討論這個話題,樓子言把眼神自初雪身上轉開,手捧了面前的燕窩粥便一口喝了下去,幾口喝完朝著初雪不自然的笑笑,「這燕窩粥很好喝,嗯,我們初雪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呢。」
連她都不曾享受過這樣的溫柔。可樓大哥卻給了這個陌生的女人……
不遠處的大街上,偶爾有早起的小販們叫聲走動聲。
「天色不早,咱們也回屋歇著吧。」
冷時五六床被子三四個炭爐都還在全身發顫,唇角鐵青一片烏紫。
梳洗過後,卸下釵環,換了舒服的錦緞睡衣,躺在床上的初雪了無睡意。
「你不用多說,我心里有數。」
「下不為例,起來吧。」
所有的人都說無礙,可就是……
她好不容易才有這樣的一個機會,錦衣玉食呼奴喚婢,她真的很珍惜。
「我不是說讓丫頭時刻看著嗎,她們是怎麼照顧人的,平日里對你也是這樣疏忽麼?」坐在榻側,顧不得手上傳來的痛楚,其實這點痛真的不算什麼,樓子言冷了眉眼,責備的看向初雪,「你總這樣心善,老是為這些奴婢擔著,這樣不當心的丫頭就該提了賣掉,還留在身邊做什麼?」
短短兩天時間紅唇已被她無意識的咬出好幾道血痕。
期間,樓子言根本就沒看過初雪一眼!
可看一眼外頭屋子里被他拎過來的幾個老大夫,樓子言無力的揉了下眉。
只有眼底,浮起一抹詭譎而精亮的光出賣了她的心情。
這個女人,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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