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候機樓入口,簫樹臣下車,幫夏小月從後備箱里拿出行李,深深地看了一眼夏小月,艱難地說︰「我就不送你進去了,你一路順風。」
夏小月點點頭︰「你也是。」
簫樹臣打開車門,正要進去。
「樹臣,」夏小月突然叫了一聲,猛地沖上去從後面緊緊抱住他,淚如雨下︰「你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一切都要好好地。我後悔了,我不要你以後真的把我忘了,而爾想想我,好不好?」
簫樹臣沒吭聲,把抱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上了車,開車走了。夏小月一下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她沒有看到,簫樹臣也是滿臉淚水。簫樹臣的內心充滿了絕望,當初夏小月離開他的時候,他只是難過痛苦,他相信他一定會找回她的。現在他知道,一起都已經結束,從此,咫尺天涯,他再也找不回她了。
從後車鏡里再也看不到夏小月,簫樹臣把車靠邊停下,打開手機。從昨天上午關機到現在,再不開機,估計就要天下大亂了。他先打電話給林邵達。電話剛響一聲,就被接起,
「頭,你在哪里?」林邵達的聲音很大,急切又激動。
「有重大案情嗎?」簫樹臣皺起了眉頭。
「這倒沒有,陳局找了你多次,發了很大的脾氣,估計上午再聯絡不到你,他要下令搜索了。」林邵達聲音低了些。
「我昨天有點事喝多了,今天胃不舒服,你幫我向陳局請個假,明天上班我準時到,要打要罵到時候隨便他。」簫樹臣說完掛了電話。
那頭的林邵達苦了臉,他去幫他請假,又是一頓罵。為昨天頭突然失蹤,手機關機,他已經被罵了兩回了。好在簫樹臣打電話回來了,否則估計他得帶人滿城去找。他把手機放在辦公桌上,向局長辦公室走去。
簫樹臣給林邵達打完電話,看了下時間,九點半。他撥通了洛楓的電話。
「在哪里?」
「在家,正準備去公司。」洛楓回答。
「今天不用去公司了,你在家等我,準備點吃的,我要喝酒。」簫樹臣的語氣沒有絲毫商量余地。
「好吧,可憐的孩子,也只有我能安慰你那受傷的心。」嘴巴雖然這樣調侃,洛楓的心里其實也是非常的難受。他知道簫樹臣只有痛苦到無法仍受,才會主動找他喝酒。第一次是在夏小月離開之後,他喝得爛醉如泥。第二次是在他從美國回來,得知他父母正式離婚。有的時候,酒真的是好東西,喝醉了就什麼都忘了。
洛楓接了電話之後,先打開酒櫃仔細看了一下,里面還有四瓶五糧液,他拿出兩瓶放在桌上。這也是簫樹臣多年的習慣,喝酒只喝白酒,其他酒一概不喝。最近幾年,他只喝五糧液。洛楓的下酒菜也準備的簡單,現成的袋裝花生米,打開放在盤子里。香腸蒸兩條,切成片狀,這是他媽媽自己做的香腸,也是簫樹臣很喜歡的一道菜,每次吃飯都要念叨。然後又炒了一盤雞蛋。洛楓平時很難得下廚房,也很少在家里吃飯。然而為簫樹臣準備這些卻是心甘情願。洛楓交際比較廣,朋友也很多,但是對于簫樹臣卻有一種很獨特的情感,甚至超過了親情。這一點,洛楓自己都搞不清楚,他怎麼就和簫樹臣這麼好,這種好,不帶有任何的經濟利益,雖然他現在和簫樹臣合作開公司。他可以一個星期不和其他任何人聯絡包括他的固定女友,卻不能不和簫樹臣聯絡。明明兩個人個性截然不同,洛楓活潑好動,性格張揚,做事說話大大咧咧,簫樹臣穩重內斂,沉默寡言。按照他的說法,他是被簫樹臣下了迷咒了,從三歲上幼兒園開始。那個時候的蕭樹臣幾乎天天哭,班上的孩子都不願意理他,老師也不喜歡他,見他哭就厭煩,只有洛楓對他很有耐心。他哭多久,他就看他多久,還不停拿手帕給他擦鼻子。剛開始,簫樹臣很抗拒,他給他手帕,他就往地上丟,洛楓也不生氣,他丟他就撿。十幾個來回下來,簫樹臣也就乖了。從幼兒園到小學,到初中到高中,兩人幾乎形影不離。在高二下學期,兩人為了夏小月第一次大打出手,打得頭破血流,他發誓和簫樹臣斷交,再也不說一句話,為此他把自己關在家里兩天不去學校。然而當第三天上午,簫樹臣提了一瓶白酒出現在他家門口的時候,兩人又和好如初。
洛楓和簫樹臣第一次喝酒是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又一次兩人對八個,被家屬院里的孩子打的大敗,兩人躲在洛楓家里生氣,簫樹臣提議喝酒,一可以壯膽,二可以消氣,喝完再出去打。于是兩人就著幾個蘿卜干,喝了大半瓶洛楓媽媽燒魚去腥用的白酒。結果兩人醉的不醒人事,被下班回來的洛楓媽媽送去醫院急救。從此兩人意識到自己有做酒鬼的潛質,每次打架之前,先偷喝幾口,果真打起架來虎虎生威,隨不至于勝利,但是也沒那麼吃虧了。大學的時候,簫樹臣去了北京,洛楓上了上海復旦,分別的時候,兩人喝了一瓶五糧液,那是簫樹臣向他姐姐要的。洛楓很高興,拍著簫樹臣的肩膀說︰「兄弟,我對你的責任到此結束,這麼多年你可沒少拖累我,現在我總算自由了。從此海闊天空任我游。」
簫樹臣只是微微一笑,說了個字「好。」
然而,開學沒多久,洛楓難受了,他給蕭樹臣打電話︰「你丫的有沒有良心啊,把你養大了,連個電話都沒有了。知道知恩圖報怎麼寫嗎」
簫樹臣笑了。洛楓 啪啪說起開學的新鮮事,講得口干舌燥,簫樹臣只是听俄而說上一兩句,直到電話發燙,洛楓才掛了電話。從此兩人固定一個星期通電話兩次,大部分時間都是洛楓講,簫樹臣听。兩人就像熱戀的情人一樣。洛楓曾經一度懷疑自己是否有問題,他慌忙找了個女朋友來驗證,結果表明他是個非常正常的男人。他把這個驗證在電話里添油加醋地說給蕭樹臣听,簫樹臣在那頭就笑的喘不過氣來,笑完說道︰「這下我也放心了,我還擔心哪天你對我心懷不軌,那就糟了,我可是一心一意要娶月兒的,絕不做任何對不去她的事。即使是你也不行。」
「靠」洛楓氣的大叫一聲,把電話掛了。
從此洛楓流連花叢,樂此不彼。經常在電話里傳授經驗給蕭樹臣,在他的挑唆下,簫樹臣按捺不住,終于在大學二年級的下學期,徹底拿下了夏小月。
大學畢業之後,簫樹臣留在了北京,夏小月放棄了分配到家鄉城市的工作去了北京。洛楓也就放棄了留在上海的機會,投奔了簫樹臣。考慮到洛楓從小對簫樹臣的照顧,簫樹臣的姐姐利用關系給洛楓找了個好單位。洛楓感激涕零,偷偷對簫樹臣講,大姐就是太凶悍太能打了,否則我怎麼也得以身相許啊。
簫樹臣到洛楓這里時,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中途他接了一個電話,又打了一個電話。給他打電話的是他大姐,對于他突如其來的反常行為,簫女乃女乃很緊張,她下令簫大姐盡快返回北京,調查處理此事。簫大姐認為女乃女乃小題大作,然而太後的命令也不得不接。當然簫樹臣也不可能對大姐袒露什麼,他只是說喝多了酒,睡著了,並再三表示今晚一定回家陪太後吃飯,簫大姐才掛了電話。接著他打了個電話給陳琳琳,誠懇地為那天沒能去機場接她道歉,然後約她晚上一起去簫太後那里吃飯。陳琳琳第一天沒等到他接很生氣,然後第二天找不到他就恐慌,所以當簫樹臣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是又驚又喜,假裝生氣了一下,也就是答應了。簫樹臣知道,要想逃過今晚的訓斥,只有找陳琳琳幫忙,他倒不是怕只是厭煩。
從簫樹臣進門,到兩人兩三杯酒下肚,洛楓一直盯著簫樹臣臉上看,然而令他自己都鄙視自己的是他什麼都沒看出來。
「你把你手機鬧鐘調到晚上六點,等下喝完酒我要睡一下,六點你要叫醒我,今晚要回家陪太後吃飯。」簫樹臣終于開口了。
「那不是不用喝醉了?」洛楓有點疑惑了,他還以為簫樹臣又要喝到爛醉如泥了。
「你沒事喝那麼多干嘛,我喝多了,你要負責把我送到太後那里去。」簫樹臣斜了他一眼。
「那不行,太後要知道你在我這里喝醉,還不把我這窩給拆了,我還能在北京城待下去嗎?再說了,今晚你姐肯定也回去,就她身手,我還不得進醫院啊。」洛楓直搖頭。
「瞧你那出息,放心,大姐現在美國,今晚回不來。」
「那也不行啊,把你送回家,太後一使眼色,你哥立馬給我個大馬趴,你家的人,我是一個也得罪不起啊。」
簫樹臣不再說話,皺著眉頭又連喝了兩杯。
「悠著點,別喝這麼急。」洛楓連忙勸他。如果簫樹臣不說今晚回家陪太後,他就不會攔他,反正要喝醉的,速度快與慢都一樣,但是簫樹臣要回家,他真的不敢讓他喝那麼多。簫太後,念著這三個字他都怕。
「放心,我不會真讓你送我的,我就你這麼一個朋友,怎麼著我也得照顧你啊。」簫樹臣雖然笑著,眼里卻有著說不出的落寞。停了一下,他收斂了笑容,一本正經的問洛楓︰「你說,如果我現在突然死了,會有幾個人傷心?」
「呸呸呸,烏鴉嘴。」洛楓嚇了一大跳。「你千萬別想這種問題,我心髒不好,搞不好你還沒什麼,我都先掛了。」
「算你一個,我媽,我姐我哥,還有月兒。」簫樹臣停了一下「月兒,她真的會為我傷心嗎?可是,我還沒死呢她就改嫁了。你說女人怎麼可以變的這麼快呢?」簫樹臣有些激動了。
「你和她沒有正式結婚,她那不算改嫁,好不好。」洛楓糾正他。
「沒結婚也是事實婚姻。」簫樹臣白了他一眼。「她老公是什麼樣的?」
「我不知道啊」洛楓睜大眼楮,「你和她呆了一天一個晚上,都沒問?」
「從你告訴我她結婚了,我心里就插了一把刀,痛得都要死了,還能問嗎?我現在真想把那家伙找出來,一槍結果了他。」簫樹臣說道這里,有點咬牙切齒。
「千萬別。」洛楓嚇壞了。「千萬不能做傻事。你現在前途一片光明,千萬不能自毀前程。」
「沒有了她,我還要前途作什麼,其實我昨天本來很恨她,可是一見到她,我就什麼恨都沒有了,我真的只想留她在身邊,哪怕多一天也好。可是我不敢,我怕她恨我,你不知道她生氣的樣子,就像不認識我一樣。她和她家人通電話的時候就好像我不存在。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簫樹臣的眼淚下來了。
「你真的很愛她。」洛楓嘆了口氣,又替兩人倒滿了酒。
「廢話,我從認定她是我老婆起,心里就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她。她怎麼就可以嫁給別人了呢?」簫樹臣痛哭了起來。
「你既然愛她,就應該為她考慮。你看她現在這麼幸福,說明她過的很好,他老公應該也很愛她,對她很好,你該為她高興。如果她很不幸地出現在你面前,你才要痛哭呢。」洛楓勸著。
「她那麼美好,是男人都會愛,你也不是愛的一塌糊涂嗎?早知道這樣,當年就不和你搶了,至少她在你身邊,我還時時可以看的見。」
「你少來,想給我戴綠帽子,那可不行。我要真是娶了她,就躲你遠遠的,要多遠有多遠。」
「你說她真的幸福嗎?她老公真的不介意她曾經和我在一起嗎?」簫樹臣又喝了一杯。忽然他覺得心頭一怔,其實從昨晚開始他就覺得有些怪怪的,只是不知道哪里怪,現在他猛然想起,昨晚的夏小月非常生澀,尤其是他第一次進入她身體的時候,她的痛苦不像裝出來的。這樣的反應應該不是夫妻很恩愛的樣子。簫樹臣一下子呆住了。
「喂,你怎麼了,想什麼。」見他一下子表情呆滯,洛楓不禁有些擔心。
「沒什麼。」簫樹臣回過神來,他盯著洛楓一個字一個字說。「我現在很認真問你一個問題,你也要很認真回答我。」
「好。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洛楓見他表情嚴肅,也正經起來。
「你閱人無數,中間有沒有有夫之婦和你在一起的?」簫樹臣問道。
「咳,咳。」洛楓被酒嗆到了。「這算什麼問題?」
「說,有沒有。」
「沒有。我雖然花心,但是天地良心,破壞人家家庭的事絕對不做。」
「有沒有不是第一次跟你的。
「這倒有。有什麼問題嗎?」
「她們表現怎樣,會痛苦嗎和你在一起的時候。」
「怎麼可能,女人只有第一次才痛。我說你怎麼回事,什麼時候有了這種嗜好?」
簫樹臣沉默了,夏小月的生活並沒有她說的那麼幸福,她和她丈夫之間很少有夫妻行為,至少很長時間都沒有了。如果是這樣,那自己不就有機會了?簫樹臣一下興奮起來,他把手伸到洛楓面前︰「把你手機給我。」
「干嘛」洛楓越來越覺得他有點奇怪,兩人才喝了大半瓶,應該沒有醉啊。
「夏小月的號碼,我昨天用她電話打給你的」簫樹臣說。
「我沒存。」洛楓一口拒絕。
簫樹臣生氣了「啪」把筷子使勁放在桌上「你什麼意思,找打啊,快給我。」
「我說你什麼意思,」洛楓也生氣了「現在是什麼狀況,你還想去找她。我前天就是TMD沒事找事,給你發什麼信息,讓你抽風。別說你現在已經和陳琳琳訂婚了,就是沒有,夏小月也結婚了,她也有了孩子,她很幸福。你到此為止吧。」
「你不明白,她現在根本不幸福,或者至少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見洛楓也生氣了,蕭樹臣只好說出自己的想法。
「怎麼可能」洛楓愣了。夏小月的幸福明擺著,她和孩子通電話時的笑容,那語氣那麼的令人羨慕。
「真的,我確信我沒有判斷錯誤,我是什麼身份,這一點你要相信我。」簫樹臣又強調了一下。
洛楓直直地看著他,心里也明白了,難怪簫樹臣會問他那些問題,原來問題出在夏小月身上。
「那你昨晚為什麼不直接問她。」
「我昨天一直意亂情迷的,沒想這麼多。」簫樹臣的臉有些紅了「再說了,你讓我在那種時候問她和她老公怎樣,還不如殺了我。」
「唉是很難問出口。」洛楓長嘆了一下「不過,站在兄弟的立場,我勸你還是不要再追究了,夏小月這一頁,你算徹底翻過去了。」
簫樹臣的臉色又沉了下來,剛要開口,洛楓堵住他。
「你也不要生氣,好好認清現在形勢,撇開陳琳琳不講,就你家,當年夏小月一個清白大閨女,你家都不能接受,百般折磨,現在她都嫁人了還有了孩子,就更加不可能。還有你,眼看年底你們那個林副局長退休了,你是接他位置的第一候選人,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可千萬別出什麼亂子。否則不僅毀了你自己也毀了夏小月。」
「對于我來說,月兒才是全部。為了她我什麼都可以不要。」
「你是可以不要,如果你不要,你拿什麼養活你自己,養活夏小月。你別以為我們公司現在賺錢,你大姐一只手就可以把我們拍死。沒有了生活保障,你們還會幸福嗎?你們能夠承受各方的壓力嗎?愛情是一回事,生活又是一回事。你父母就是典型的例子。什麼不要江山要美人,就是狗屁。」
洛楓的話刺痛了簫樹臣的要害,父母的不幸,是他從小心里的陰影。可是讓他就此放開,根本不可能。想到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無不牽連著他的神經,她在他懷里羞澀緊張的樣子,讓他無限瘋狂。他全身心的愛著她,為什麼就不能在一起呢?簫樹臣不禁淚流滿面,趴在桌子痛哭起來。
洛楓的眼楮也紅了,他輕輕拍了拍了簫樹臣的肩膀,安慰他。
過了很久,簫樹臣平靜了下來。他抬起頭,看著洛楓︰「你說的很對,我要冷靜的想想到底要怎麼做,才是最好的。你放心,在我沒徹底解決辦法之前,我不會去找她。我可以毀了自己,我不能毀了她。但是如果要我放手,除非我死。我不會娶陳琳琳,即使逼我結婚,我也不會踫她,我說過,我不會踫月兒之外其他任何女人。」
洛楓看著他,不吭聲。內心卻替他痛著。
「月兒的號碼,你替我存著,你要用這個號碼盡快查到她在廣東的地址。查到之後也不用告訴你。等我需要的時候,我自然會向你要。記住動作要快,我擔心她會換號碼。」
「為什麼你自己不去查?」
「我有了她的號碼,就會忍不住打電話給她,有了她的地址,就會跑去找她。你說的對,現在還不是時候。我要等待時機。我現在要去睡一下,記得六點叫醒我。」說完簫樹臣起身向臥室走去。
洛楓愣在那里,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