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斷斷續續的下著,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才停,太陽就那麼半藏在黑雲里,時隱時現。
莫少卿剛打完點滴,換身衣服,靠站在病床旁邊,轉眼就看見邱海心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和趙宣站在門口小聲的講話。
邱海心今天穿了一件深紫色的襯衫,絲綢的料子,襯著一條修身的長褲,他這角度看上去,很美。
說完要注意的事,邱海心朝莫少卿點點頭,趙宣先一步離開。
病還沒好實在,莫少卿身體有些虛,勉強笑開,對著邱海心,像是陌生人之間見面那樣不自然的打招呼,「姐姐,你來了。」
邱海心沒回話,有手抄在口袋里,走近,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她曾經帶回來的男孩已經高了她許多,下樓,她和莫少卿一起。
還是以前他們常來的那家中餐館,點上幾分清淡的菜,邱海心看莫少卿小口吃飯,眼神有些悠遠飄浮,像是看眼前人又像不是。
莫少卿吃得很慢,生病沒胃口,喝了兩口菜湯,夾起一塊白玉豆腐放在邱海心面前的空碟子里,低頭又繼續自顧自得吃飯。
邱海心動了身子,筷子在手里握緊,卻還是微微顫抖,好不容易夾起來,手舉到一半,筷子一松又落回碟子里。她的右胳膊疼得厲害,力氣也軟了。來回幾次,最後還是選擇放棄,左手舀一湯匙清湯喝下。
昨晚她沒回家,一通電話去了機場,林葉青剛出了機場就被人追殺,她趕去為救人,子彈穿透肌肉,取出來後就一直麻木著。後來才清楚,林葉青並不是這班人的目標,她才是。
這些邱海心做得很自然,莫少卿沒看得出微妙,垂著頭,挑挑揀揀的吃飯。
用餐的時點,店里陸陸續續來了不少食客,個個臉上或是洋溢笑容或是表情清淡,一幅世事濃情的景象。
胸口一陣悶,邱海心抽起煙,扭頭,看窗外風景。
略顯蒼白的側臉,莫少卿停下筷子,愣愣看著,邱海心指縫間的煙卷隱隱微顫,眉梢一絲寂落。如果,只是如果,他真想在陽光下擁抱她。伸出手,撤掉煙卷,按在煙灰缸里,他心疼,「姑……姐姐,吸煙有害健康。」
空掉的指尖讓她有一瞬間覺得一切變得空蕩蕩,一聲姐姐更是叫她感到悲哀,對上一雙閃爍的瞳子,邱海心點點頭,去劃賬。她的生活何時變得這樣看不到未來,一條道黑到底的沒有希望。
一起來,一起走。黑色的跑車里,空間不小,卻是壓抑的很,誰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去打破這詭異的靜謐。
車停在學校門前的梧桐樹下,莫少卿解開安全帶,靜坐幾秒,終是開口,「姐姐,晚上來接我回醫院吧,醫生說還要打點滴。」握緊的手松開,他推門下車。
明知道會失去,卻不能有所作為的挽留,有時候的確是最讓人害怕的事情。僵硬的坐在位置上,余光里看人轉身,有一霎,她真的好想抓住即將離開的身影。頷首,邱海心沉默,听車門被合上。
周夢茹在買女乃茶,四處亂瞟的空檔,就看見了莫少卿穿著白襯衫從樹蔭下走來。掉頭,和女乃茶店老板娘要了兩杯,樂顛顛的奔過去,打聲招呼,把一杯塞給莫少卿,青春靚麗活潑。
本就是同一個學校,門口遇見不奇怪,莫少卿客氣的謝過,手底握著紙杯,轉身,和還沒走的邱海心擺手,笑得陽光。
兩個年輕的人,站在一起,很般配,不論容貌氣質,都讓人側目。
突破雲層的太陽,灑下一片光明,恍惚了她的雙眼。
心口勿的疼過,莫少卿和周夢茹相伴離開的身影炫的她覺得窒息,打火,踩油門,一個瀟灑的打彎,邱海心像個逃兵,把車開得飛快。
有一種情緒叫做羨慕,同樣有一種情緒叫做嫉妒。說到底,她也只不過是個女子,心底也有每個女孩都有的願望,能夠和喜歡的人光明正大的在陽光下並肩相攜走過。只是現在這與她也只是少女懷春時的臆想。
疾馳而去的車,引擎聲張揚,驚起校區草坪上覓食的鴿群。莫少卿腳下頓住,抬頭看群鳥振翅。他們之間有一條鴻溝,只要有一方逃避,那便是誰也躍不過去。心在痛,可是誰又好過誰?跟上周夢茹的腳步,莫少卿沒有回頭,亦是不敢回頭。
大幅度的操作方向盤,傷口被撕裂開,邱海心也忘了痛。車不經意間漂移到音樂館附近,隔著街道,她可以看見路口的那家琴行正在營業,玻璃門旁的舊鋼琴還在。
下車,推門而進,店里老板不在樓下,只有一個小姑娘靦腆的和她問好。
邱海心默然點頭,徑自在鋼琴前坐下,看黑白鍵,回想起姐姐最愛的曲子,指尖歡快,靈動。
好多年不踫鋼琴,再次彈奏,感覺有陌生,也有熟悉。
老板陪客人從樓上下來,看見是邱海心,和身邊的客人致歉,快速的走近,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語問候。
邱海心一曲結束,抱住保羅(馬爾蒂尼),親呢的吻過面頰,抬眼才看到後面的人,「溫夫人,真巧。」
喬美玲挺漂亮,一雙丹鳳眼斜著打量過邱海心,傲慢的轉開視線,也不打算多講。
精致的妝容,乖巧的模樣,淑女的著裝,邱海心瞄過喬美玲身旁的小女人,笑得職業,「惠子小姐,幸會。」說著,伸出手。
平惠子剛剛在樓上听了邱海心的鋼琴彈奏,現在握上邱海心粗糙的手,實在感到驚訝,不熟練的用中文表達,「請恕我無禮,你的鋼琴彈得真好,實在讓我無法想象的是你的手。」
邱海心沒介意,她的手有些畸形,被問及也是正常,禮貌的回話,「讓惠子小姐見笑了,邱海心。」
平惠子溫柔的笑謝,喬美玲拉過人,和保羅(馬爾蒂尼)客氣幾句,甩個不削的眼神丟給邱海心,挽著LOGO極顯眼的LV包包摔門而出,沒了名家夫人的高貴禮儀。
保羅(馬爾蒂尼)對于這種差別對待很不解,詢問邱海心,邱海心也只是聳聳肩,陽光里重新坐回鋼琴旁,開始彈奏。一曲約翰.施特勞斯的藍色多瑙河緩緩從指尖流放,化開心中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