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殿內,祁婕妤在寢室內坐立不安,拿起糕點剛要放嘴里,又撂下了。掌事太監在一旁安慰道︰「娘娘別急,身子要緊。」
祁婕妤催促他道︰「再出去看看紫月回來了沒有。這個死丫頭,讓她去一下就回來,怎麼要這麼久!」
她心里慌得很,一會藥送過來,自己可就要把這「胎」解決了,這韋賢妃說是要去戚修儀那避嫌也不在殿內,紫月也不在身邊,自己這連個能說話的都沒有。祁婕妤轟了其他下人出去,自己在房里一個勁兒甩著袖子來回踱步。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見到紫月提了藥籃子回來。祁婕妤急忙問道︰「怎麼樣?順利嗎」
「娘娘放心,一切順利!」
按照戚修儀的計劃,紫月一早先到司藥司拿安胎藥,然後一路端到寧泊殿,說順路去給郁美人送回禮。放下藥後想個由頭先離開那藥片刻,再回來拎走,這樣郁美人如何也月兌不了干系了。
也是巧了,紫月放了藥,正想找個什麼借口呢,文睿姑娘突然說要送娘娘幾匹上好的布,給皇子做新衣,讓她跟著去庫房找,她自然跟去了。在庫房一頓好找,終于從最里頭把布匹尋了出來。可布足足有五匹,她也拿不過來,郁美人就說一會讓小太監給送來,她就又拿起藥籃子回來了。
听了這話,祁婕妤這才放下心來,打開藥籃子,說道︰「這就是趙太醫給的藥?」
紫月道︰「趙太醫親自遞給我的,說這牛膝湯,傷胎傷身,毒的不行。」
祁婕妤點點頭,用手指撿著那碗的邊緣,端起來往花盆里倒了大半碗,然後放在一邊。手慢慢覆上肚子,攥緊了里面的棉花,郁美人,今日我看你如何過的了我這一關!
「皇上,皇上……!」李雍正在書房批閱奏章,就見崔承修一路跑過來,帽子都歪了,一臉惶恐地回報︰「皇上,剛才趙太醫傳話來,說……說祁婕妤滑,滑胎了!」
「什麼!」李雍把奏折一扔,起身道︰「當真!」
「皇上,給小的多少膽也不敢拿皇嗣開玩笑啊。而且听趙太醫說,祁婕妤大出血,身子也受傷不輕啊!」
他兩眼發直,怔怔坐了下來,待回過神來又問︰「那驚動太後了嗎?」
「消息一出,韋賢妃就去請了太後,眼下太後一定在長安殿!」
李雍自覺心中苦澀,朕的孩子,又沒了。自己尚且這樣傷心難過,湘霖現在一定也是傷痛欲絕吧。他抬手道︰「快,擺駕長安殿!」
才走到門口,就听到屋里祁婕妤撕心裂肺的哭聲︰「我的皇兒啊,你怎麼走的那麼早啊……」太後坐在一旁臉色凝重,皇後站在也暗自垂淚,各宮妃嬪早就到了在一旁侍疾,見事關重大,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一進屋,李雍先道︰「所有人都不必拘禮!」然後大步走到祁婕妤床邊坐下。
她臉上看著十分蒼白,頭上披頭散發的,兩個眼楮哭的紅腫。他一把握著她的手說︰「湘霖,朕來了。這個孩子沒了是他福薄,你要先養好身子,將來一定還能為朕懷上龍胎的!」
祁婕妤哭的梨花帶雨道︰「皇上要替臣妾做主啊……皇兒昨晚還踢臣妾呢,小腳健康有力,肯定是一個活潑的皇子。」
李雍擁著她安慰道︰「朕也心痛,湘霖,日子還長著呢,你不要太過悲傷了。」
祁婕妤一邊抽泣,一邊說道︰「今日我服了安胎藥後,就覺得月復部劇痛,之後就滑胎了。皇上,這孩兒走的不明不白,我這做娘親的,怎麼能心甘啊……」
一直默默不語的太後听了這話,抬起頭來,眯著眼楮道︰「安胎藥?」
站在一旁的韋賢妃俯來對太後說︰「太後,祁婕妤身子一向硬朗,孩子也五個月大了,這也沒有受驚也沒活動,好端端的怎麼孩子說沒了就沒了?」
太後瞧了眼皇後,見她哭的眼圈都紅了,知道也不能指望她辦什麼事,眉頭一皺眉問一旁的趙太醫︰「祁婕妤的胎一向是你看的,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趙太醫一下子跪在地上,說道︰「回太後,祁婕妤的身子一向都很好,這孩子突然沒了確實蹊蹺。奇的是,今日娘娘滑胎時大量出血,並不像是自然滑胎,倒像是……倒像是服用了墮胎藥!」
太後臉上先是一凝,目光威懾地環顧四周妃嬪,震怒道︰「哀家日夜修道,就是為了給大唐祈福,願大唐龍脈生生不息!沒想到,哀家不理六宮瑣事,倒讓那奸險小人得了逞,居然敢謀害皇嗣!」
皇後上前寬慰道︰「太後息怒,傷了身子可怎麼好。」
「哼」,韋賢妃橫著眉,對著皇後冷笑道︰「就是娘娘平日里性子太弱,管理**不慎,才引發今日大禍!」
龍胎沒了,皇後心里比自己滑胎還要難過,再一听這話,更是愧疚不已,她朝著太後跪下,請罪道︰「是兒臣不孝,兒臣愧對母後信任,皇上囑托,請太後降罪!」
李雍緩緩開口道︰「都先別忙著請罪,現在要緊的,是找出真相!趙太醫你,你今日開的到底是什麼藥!」
趙太醫跪著說道︰「回皇上,因為有太後和皇後的囑咐,祁婕妤的藥都是臣一人煎煮,從不經他人之手。今日臣按照往日一樣,在司藥房親自煎了藥才遞給紫月姑娘的。」
紫月也跪在趙太醫旁邊道︰「今日奴婢確實親手從趙太醫處接過的藥籃子。」
「那你拿了藥之後直接回來長安殿嗎?」
「娘娘感激郁美人昨日到訪,今早吩咐奴婢將一塊玉佩送給郁美人做回禮。奴婢接了藥,又去寧泊殿交了玉佩,然後就回來伺候娘娘喝藥了。」
眾人眼光齊刷刷向郁致投去,太後眼中盡是疑慮,李雍也有些錯愕地望著她。郁致自從到了屋內,就遠遠站在角落里冷眼瞧著祁婕妤這一處好戲如何唱法。紫月的指證,她早就料到,可心里免不得緊張的像打鼓一般「咚咚咚」亂跳。她用力攥了攥拳頭,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勝敗在此一舉了!
她走上前來,面容恭順地對太後、皇上道︰「今日紫月確實來過寧泊殿。」
太後一抬頭,厲色望了她一眼,又問紫月︰「那中間你有沒有離開過藥籃子?」
「進了寧泊殿,奴婢把藥籃子放在廳里,然後將玉佩拿給郁美人。郁美人說她想送些上好的布匹給未來的小皇子,她房里的文睿就拉了奴婢去庫房找了五匹布出來,約有一刻鐘左右。郁美人瞧了說布料太重,吩咐讓她宮人一會再送過來。奴婢放下布料,拿起桌上的藥籃子就直接回宮了。」
頓時,歪在床上的祁婕妤哭聲震天︰「皇兒你死的好冤啊!你還沒來到人世看一看,還沒來得及叫一聲父皇、皇祖母就走了,為娘不甘心,不甘心啊!」
皇後剛要開口,太後一抬手,厲聲道︰「郁美人,你跪下!」
太後的目光如刀子一樣向郁致刺過去,刮得她生疼。韋賢妃眼角藏不住的得意又像毒箭一般,一根根扎著她的心。她迎著太後的目光,一點一點走過去,臉上面無表情,一聲不吭地跪下了。
看著她平靜的臉,李雍心里滿是疑惑,可他相信她!此時,全部的人都將她當成了凶手,惡狠狠地盯著她,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可是她,臉上的眸子依舊靈動,頭依然高高揚起,面上泛著真摯寧和的光澤。就如同朕第一次見到你一樣,你依然不卑不亢,無欲無求,致兒,朕相信你!
李雍深深地望著她,希望能用自己的眼神給她帶來安慰,然後一轉身,朝著太後說道︰「母後,此事……」
「到現在你還要包庇這個狐狸精!」太後難得動了真氣,嚴目一掃李雍,轉過頭對郁致說︰「在祁婕妤有孕前,你是最得寵的,、若不是你,還有誰能記恨祁婕妤如此,要害她的孩兒!」
瞧著太後的疾言厲色,在角落里站著的碗貞心里著急,真想沖出去說明一切,但她知道,致姐姐今日吩咐她那麼做,就一定有她的道理,自己沖動,難保不會壞了她的心思。
皇後在一旁又要開口,太後一拍案子,怒斥道︰「今日誰也不許給這個賤人求情,來人,拉出去,杖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