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座從來只有暖冬，不見雪的城市里，冬天也不過就是多穿了一件厚外套罷了，就連路旁那些會開花的樹也絲毫沒有減少在寒風中怒放的興致，紫色、黃色的化作一片花海，甚是好看。97小說網
一年之末便是這樣的季節了，人們常說年末便是收獲的時候，總有人需要撓著腦袋趕著寫那長長如裹腳布般的年終總結，總也有人要被問起，這一年，你都得到什麼。可究竟又有幾個人是清楚地知道這個答案的呢？又有幾個人是真的在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一年時間里，真的得到了呢？
至少，當我一個人漫步在街頭，看著帶著些許枯黃的樹葉隨著風飄落的時候，心里對于這一年很是茫然。得到了麼？看著霍念念又長大一歲，看著霍澤漸漸從亡妻的傷痛中抽身走出來，重新找到了某人而後和他有過一段雖然短，卻幸福快樂的時光，認識了幾個新朋友卻也樹立了幾個新敵人，這也許就是此刻，我唯一能給自己的這一年交上的答卷了。
霍澤的電話是在我將將要到幼兒園的時候響起的，這幾天他幾乎每天都要給我來一個電話，什麼話卻也不說，只是問我吃的好不好，睡的香不香。我其實是知道的，他在擔心我，卻又怕說多了刺激了我，反而讓我本來就顯得過于平靜的情緒崩潰。是的，自從那一天從陸氏集團董事會上出來後，我就好像沒事人一樣地每天認真生活著，買菜，做飯，接送孩子，然後也會一個人看一場讓人捧月復大笑的賀歲大片。
日子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的過著，沒有那個讓我心痛的陸祖宗，沒有騙局沒有陰謀，沒有虛情假意，沒有一切的一切，我還是我，那個忙碌平凡的謝明歡，僅此而已。
「到幼兒園了？」霍澤在電話那頭溫柔的問道，他周遭有些吵雜「抱歉，今天念念他們期末匯報演出我沒辦法出席了，又是讓你一個人……」
今天是霍念念童鞋登台演出的日子。在幼兒園里，每學期上課的最後一天都會舉行這樣一個匯報演出，邀請小朋友的爸爸媽媽一起來參加，小朋友則會逐一地登台表演自己的拿手節目。這幾天我們家霍念念成天拉著我在客廳要跳舞給我看，小家伙的舞裙還是我專門從城市的老*胡同的裁縫店里給她準備的，粉色的蓬蓬裙，上面粘滿了振翅欲飛的蝴蝶。
「沒關系的，我和念念已經說好了，明年她爸爸一定會來參加的。小家伙很懂事，沒有鬧什麼脾氣。」我笑著說道，看見街邊有一對情侶正在吵架，那男人哄了幾句女人後，女人嬌羞著跟著他離開。
「明歡，你就安慰我吧……念念是我的女兒，她什麼個性我還不清楚，那小家伙像極了你姐，性子倔的很。哦，這點你也有的一拼。這次我又不能去，她想必很失望吧……」霍澤在電話那頭無奈地說道，從前是因為他在逃避，不敢靠近這個女兒，生怕引起自己的痛苦回憶，畢竟謝明言當年若沒有選擇生下她的話，現在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吧。
可今年，他想通了，他覺得既然是明言留給自己最後的牽絆，他定然要好好珍惜。他想要好好的疼女兒，把這三年錯過的全部補回來。可偏偏遇到了公司里出了問題，他根本沒辦法抽空出來參加念念的期末匯報演出。
他只告訴明歡，他恰巧那天要出差，有一個很重要的合作需要洽談，卻沒有告訴她，把他弄的如此忙碌且狼狽不堪的罪魁禍首就是陸爵。這個男人，從董事會的第二天開始就好像瘋了一樣的報復和壓制他和他姑姑周嫻。可奇怪的是，霍澤想，自己竟然沒有半點怪這個男人，也許他這樣近似報復、發泄的舉動反而讓他更加放心。vmix。
至少，也許謝明歡對這個男人來說，並不是無關緊要的痛癢吧。
我听到霍澤用抱怨卻甜滋滋的口吻和我說起念念的時候，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安慰來。抬頭，正好視線落在了那一棵老榕樹上。那棵樹後面曾經總有風衣的一角藏在那里，現如今那風衣的主人，終于肯走出來了，姐……你若能看見，肯定會很欣慰的吧？你最後交代我的事情，我終是完成了，這樣算不算對得起你一點了？是不是可以贖罪了一點了呢？！
「失望是肯定的，不過，畢竟是小孩子，沒有多大的事。等你出差回來了，給她帶點小禮物就成了。你這個女兒，實在太好哄了，我覺得我現在就得擔心將來，萬一哪個壞男人出現，輕而易舉地把她騙了……去，怎麼辦……」話說到最後，竟有了一絲自嘲的口氣出來。我在心底暗暗嘆息，真好笑，謝明歡，你竟然還在擔心別人，一個連自己都顧不上，一樣被男人騙了，還偏偏連恨他都恨不起來的小姨，怎麼可能在將來為小姑娘挑一個好男人？
霍澤顯然也听出了我口氣的落寞和苦澀，他笑著轉開話題地說道「現在說這些太早了，你啊，就別老是瞎操心了，我們的姑娘，將來一定會找到一個疼她，愛她，能給她一輩子幸福的男人的。有她小姨和她老爸把關，一定不會錯的。」
我笑著點了點頭，輕聲應道「是啊……現在還早，還早……霍澤，你去忙吧，我帶了相機，今天多拍一些照片和視頻，等你回來我們三個人一起看。」
霍澤的電話掐斷的時候，我好像如釋重負地輕輕嘆了一口氣。我沒有告訴這個男人的是，每天接他電話，都要提著嗓子，強迫自己表現的很平靜，甚至還帶著幾許興奮其實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人最簡單，最自然的是做自己，任何的偽裝和面具，其實都是一種無形中的負累，是這一生難以承擔的重。
幼兒園門前，好多眼熟的面孔都三三兩兩地在那里閑聊。肯德基里那一群女人的攀比至今還在眼前，那一天若不是那個人出現，替我解了圍的話，念念怕是會因為我這個總是不輕易和人爭斗的小姨而受委屈。想到這里，我淡淡地笑了，這樣說起來，陸祖宗除了毫不留情地傷害了我之外，對我家霍念念卻是極好的。
這也許就是此刻，我沒有那麼恨他的原因之一吧……越是多相處，越是多了解，你會發現你越是可以找到更多原諒一個人的理由。于我而言，唯一的遺憾是陸祖宗到故事的最後仍是沒有想起我和他的過去，那我分外覺得珍貴的過去。
「喲，這不是念念的小姨嘛！怎麼一個人來？那個帥氣的男朋友呢？」一張熟悉的臉孔，湊到我跟前，頗熱情地打著招呼，她也是那一次在肯德基里見過陸爵的小朋友家長之一。卻見不遠處王曉明的家長看見我也走了過來，我和他們倆卻是相熟的，畢竟我們家那個小家伙和他們家的小祖宗，生生就是一對不對盤的冤家，而原先和她攀談的紫衣女人，看見我悻悻然地掉頭就離開了。
「謝小姐，你來啦？念念的爸爸呢？我好像這段時間經常有看到一個男人來接念念下課，怎麼沒有一起來？」王曉明的媽媽笑著問道。我怔了怔，忽然反應過來，她口中說的男人想來是陸爵了，這段時間幾乎都是他代替我接送霍念念上下學的。
我尷尬地笑了笑「他忙，沒辦法來，反正每年也都只有我過來，習慣了的。」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從前那是沒有辦法，你只能什麼事情都自己承擔下來。謝小姐，我一直和我老公說起你，我們都覺得這幾年你一個人這樣帶著念念，實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小孩子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我們家三四個大人伺候著都覺得吃不消，更何況你一個人，是時候要找個人幫你一把了。」王曉明媽媽一臉鄭重帶著淡淡疼惜地拉過我的，輕輕拍了拍說道。她口中的老公們，也和其他人在一塊說笑，場面很是溫馨和諧。
其實她說的我這些年所經歷的苦，我卻不覺得。可能是帶著贖罪和繼續活下去的全部賭注在撫養孩子的，所以不覺得辛苦，反而每天在慶幸，慶幸老天爺還能讓我用這樣的方式向謝明言謝罪。是啊……那個我口口聲聲說恨，說討厭，說不想從霍澤口中听到的名字，其實卻也是在午夜夢回時，讓我不能入眠的人。
有沒有一種人，會將愧疚化作討厭和疏遠呢？我想，也許我就是這樣的別扭女子吧。
「他……」我說，頓了頓「他對我其實蠻好的，念念的爸爸現在也幫忙照顧孩子了。」
「那就好……改天咱們兩家一起聚一聚，你喊上你男朋友，我帶著我們家那位。說真的，我一直在琢磨，我們家曉明和你們家念念這麼打鬧下去，其實也是一種緣分。」王曉明媽媽似乎對我們家念念格外喜歡，她曾經不止一次地和我開玩笑說，將來要和我結親家的。
我點頭隨意應承了下來，心里卻覺得有些悲涼……我男朋友？我現在哪來的男朋友？！不過只是一個還帶著怨恨的陌路罷了。
「小姨！」剛走進幼兒園教室里，霍念念就撒著歡地朝我沖了過來，她瞪大了眼珠子朝我身後瞧了又瞧，最後好像泄氣的小包子一樣低下了頭。
我看出了這個小丫頭的心思來，一把將她抱起，哄著說道「怎麼，沒有看到爸爸不高興了？小姨不是告訴你了，爸爸今天要去出差麼，下回，下回爸爸保證了，一定會來看念念演出的。」
霍念念嘟著嘴，她的小臉皺成一團，偏生可愛的想讓人捏她一把。她小聲地賭氣說道「爸爸不來就算了，反正他從來說話不算數，都沒有進來過我教室的。可是為什麼，陸叔叔也沒有來？他明明答應念念，說今天一定會來的。陸叔叔和爸爸一樣，都是大騙子，都是大壞蛋！」
我蹙眉，卻不知道，原來小家伙和那廝之間竟也有了約定。他……此時此刻的陸祖宗怎麼可能會來？他早已經不是那個一無所有的陸爵了，也不需要寄住在我家里，更不會浪費寶貴的時間，來看小朋友這個聊勝于無的演出。
我勉強笑起來，親了小家伙的臉頰一口「念念乖，爸爸和陸叔叔都忙，他們要努力賺錢錢，這樣念念才能有更多新衣服穿，更多小熊玩偶玩。再說了，你這樣老是念著他們，小姨可是要吃醋的。」
小家伙一看我佯裝生氣的模樣，趕忙向我撒嬌起來，她小聲地說「小姨，你不要生氣……你這幾天都不對念念笑了，念念好害怕……你不要再生氣了。」
霍念念一句話，讓我愣在了那里……這幾天，一直以來我以為自己偽裝的很好，看不出地雲淡風輕，卻不知道卻早已經被小孩子一眼看穿。她說我不對她笑了，她嚇到了……我卻忽然覺得心酸，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
好不容易哄著小家伙終于綻開了笑臉，我趕忙幫她收拾衣服起來。本來的教室已經被幼兒園老師改成了臨時的化妝間，舞台就搭在了幼兒園外面那個小院子里。我幫念念換衣服，穿上粉色小裙子的小家伙好像一個花仙子，惹得一旁正對付潑猴一樣小男生的家長對我連連投來羨慕嫉妒恨的表情。
正在給小家伙化妝的時候，她邊嚷嚷著不要給她化成猴子了，要不然王曉明會笑話她的，一邊又將我大紅色的唇膏遞給我，一個勁的要我給她涂抹上去。我正又好笑又無奈地想要告訴她，這顏色一抹上去，可真能成標準的猴子紅的時候，卻見小家伙忽然從小凳子上蹭的一下跳了起來，然後撒開腿就朝教室門口的位置跑去，口中還大聲興奮地喊道「陸叔叔，陸叔叔！」
听到「陸叔叔」三個字的我，保持著背對門口的蹲下的姿勢沒有動彈。陸爵，他怎麼會來？！
明明很想轉身看上一眼，看一看是不是那個狠心的壞男人真的來了，可我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勇氣轉身站起來去面對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那熟悉的腳步聲停在我身後，直到霍念念興奮的說話聲和他淡淡溫柔地回答在我耳邊充斥的時候，心又開始撕心裂肺地疼了起來。
我以為……其實心不會那麼疼的，卻原來一直都是我錯了，一直故作堅強忽視的疼，其實也很難忍。
「小姨，你快看，陸叔叔來了！他說話算話，真的來了！」念念很高興，終于她不是只有小姨到場的孤單小朋友了，可以不用忍受其他那些壞小孩子的嘲笑和欺負。
「好了……」我听到陸祖宗的聲音帶著一抹淡淡的寵溺，他伸手將攀在他身上死活不肯下來的小家伙輕輕放回到了小板凳上，然後哄著道「陸叔叔已經來了，那麼念念可以專心地化妝，等下成為最漂亮的小公主上台表演！可不許調皮，你小姨，」陸祖宗的話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你小姨快生氣了，咱們要趕緊乖乖的。」
念念討好地沖我一笑，兩只小腳丫高興地搖晃著。我依舊沒有轉身看陸爵一眼，伸手將粉撲輕輕在孩子臉頰上拍著，他就這麼和我並肩蹲在孩子跟前，像極了我們周邊每一對幸福的夫妻。
可我們彼此心里都知道，我們其實什麼都不是……
小朋友們化妝完，被老師組織著到後台候場前，霍念念在我和他的臉上各自送上了香吻一枚，才高興地離開的。我隱約還能听到她用輕快得瑟的聲音對王曉明說，「你看，我也有爸爸媽媽來看匯報演出了。」
「他們才不是你的爸爸媽媽呢！你騙人！」
「我才沒有騙人！他們就是，對我來說就是！王曉明，你是大壞蛋，我再不要理你了！」
「霍念念，你才是小白痴，我也不要再理你了！」
許久，等教室里的家長們也陸續離開後，我才緩緩開了口「你怎麼來了？」
陸爵說「我答應過孩子的事情，不會忘記。」
我笑了，多麼好笑卻嘲諷的話！我扭頭看向他，終于在整整五天後第一次見他，卻發現原來得到一切的他過的也不過如此，黑眼圈，布滿血絲的眼楮，一臉憔悴。
心里忽然舒坦了不少，這樣也好，至少受折磨的原來不是我一個。
「陸爵，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樣守承諾的人。」我說，說著想要站起身來擺月兌他來。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的時候，心總是更疼了幾許。猛地起身，眼前一黑，我搖搖晃晃中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而後牢牢抱住了我的腰。
我听見陸爵用責怪的口吻說「知道自己貧血，還有低血糖，還總是這麼莽撞。」
話在我耳邊卻成了嘲諷，我一把推開他的手，自己扶著桌子站了許久之後，我才笑著說道「是啊……我就是這麼傻的女人，陸爵，你不是早就將我看透了麼？！不自量力，傻傻地一步步地向你走去，甚至義無反顧地拋下了所有，明知道你給我的安全感不夠，你的喜歡來的那麼突然，甚至你的眼神里藏著事情，我還是掐著自己的心走向了你。
可最後呢？結果毫無懸念不是？你為什麼還要出現？你想要的一切不是已經都給你了……怎麼，難道現在的謝明歡對你陸爵來說還有什麼沒有利用完的地方？沒關系，你盡管說，反正已經都被騙了一次，被傷害了一次，不差你再往我身上補一刀子的。」
陸爵，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恨你……到頭來卻全部變成了恨自己。
陸爵的臉色因為我的話而變得慘白一片，他雙手緊緊握住，好像在隱忍什麼，最後什麼話都沒有說的朝外面走去。他說「謝明歡，我知道你不願意看到我，可今天，就當為了念念，你就忍受吧……你放心，演出一結束，我就會離開的。」
海穿過好。他的話在他離開之後，一直停留在我的腦海里，最後卻化作了一道道傷疤，無藥可醫。
演出開始，台上小朋友一個個揚著最天真無暇的笑臉，盡管唱著不著調的歌曲，卻依舊會讓人不自覺地跟著笑起來。我拿著相機忙不迭地撲捉小家伙的身影，毫無疑問在我的眼中，她就是最漂亮，最可愛的那一個，她是我的天使，是我的救贖。
王曉明的媽媽坐在我和陸爵的身邊，演出全程她一直在偷偷看陸爵，還時不時地拉著我說話，她問我這麼優秀的男人到底是從哪里找到的？她說自己若是再年輕個幾歲，沒有結婚的話，一定也會對陸祖宗前僕後繼地下手的。她還問我是怎麼和他認識的，打算什麼時候結婚，是不是已經準備給念念添一個弟弟了。
我唯有尷尬地笑著，不做回答。我知道就坐在我身邊的陸祖宗，必然是能清楚听到了，可能听到又如何，我和他的一切就好像一場夢，現在夢碎了，都醒了，現在能這樣比肩平靜地坐著，都不過是一種勉強。
台上霍念念童鞋的笑臉和台下我和那個人的苦澀笑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以至于當王曉明媽媽給我們三個拍所謂的全家福的時候，她都禁不住埋汰地說我們太過放不開，明明三個人擱報紙上，都是明星家庭了，偏偏只有小家伙大方舍得笑出來。
全家福是幼兒園老師要求拍攝的，拍完會貼在教室的後面黑板上。我本不願意和陸爵一起拍的，可念念卻說，她不想每天看到別人都有爸爸媽媽合影，她卻只和我兩個人在牆壁上孤零零地掛著。
那一刻，我心軟了，任由那個男人伸手攬住了我的肩膀，他的左手一把抱起了孩子，扯了扯嘴角笑出來的時候，我沒有想過那一張所謂的「全家福」會成為很久之後，我唯一的想念。
****繁華夢燼*****
六千字一大章送上，咳咳，白天監考去了，現在才趕出來，抱歉……不過，反正沒推薦，你們也不催，俺不著急……哈哈哈！特此聲明下，某夢單身2b文藝女青年，寫孩子的情節純屬參考周邊朋友，有啥沒寫好的，大家見諒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