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早早的就被那些敲鑼打鼓聲給震醒了,府上小姐要進宮,沒有一個人敢大意.我早已經坐在梳妝台前,讓一群丫鬟給我盤發插髻的.
「一定要弄成這副樣子啊.」看著自己頭上那一群俗不可耐的金飾,我有些無奈.
「小姐,進宮是要這樣的,如果不隆重,會被挑禮說不懂禮節.」不知道是那個娘的哪個丫頭,在我頭上放了一顆絡藜珠,滿臉笑意的向我解釋道.
「我要受不了了,不要再往我腦袋上加珠子了,我頭都要掉下來了,你們知不知道有多重啊,再加我就不出去了.」一干人等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我都覺得丟人,甚至都不願意在照一下銅鏡,
視線無聊的瞥了瞥被強加在身上的衣服,一套藕荷色的軟緞裙衫,裙角繡著一朵含苞待放的睡蓮.
媽呀,古代人的審美還真是有問題,頭上弄了那麼多的金銀珠寶,身上配的衣服又這樣的素雅,還偏偏要弄個出塵的蓮,完全頭重腳輕.
對于這樣的裝飾完全是不喜,心下便開始在那里嘀咕起來,可是後來才想到,如果用這樣的方式,絕對可以避免自己鋒芒外露,在女成禮之前的訓練可以完全讓人無視我的威脅,到時候以黑馬之姿出現,才更有震撼力.
收拾妥當,和家里的眾女眷簡單的話別後,就隨著前來迎接的侍衛一起走出了府外.外面的天氣很好,碧藍一泓,萬里無雲.
但是剛走到府外,不由的覺得頭上流下三滴汗,我的交通工具竟然是竹椅.
一個編制的饒有形態的竹椅,被綁在兩根長長的竹竿上,說它尊貴,是因為在竹椅上還附上了一層沙曼,可以為我遮去來往的風塵.沒有多思索,我便利索的爬上了竹椅,我一向都是既來之則安之,適應能力一流.
轉出靜謐的高官府邸群,來到喧囂的大街上,坐在竹椅上,不是很愜意的欣賞著外面的市井風情,不由地驚嘆著古代皇都的繁華氣息.
這簡直就是清明上河圖的再造啊對著這繁華的古代皇都,我是由衷的贊嘆,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大氣而潔淨,顯現出一種奢華而不張揚的風格.大街兩側店鋪林立,更有沿街的攤販,叫賣聲此起彼伏.
接下來,我可要在最奢華的地方住上一個月呢看著周圍的繁華,覺得有些累.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抬起頭,仰望天空,三兩只黑色的小鳥鳴叫著飛過碧藍如水的天空.
在顛來倒去,拐了無數個彎後,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座巍峨的城牆,那城牆並不是灰暗的石牆的顏色,也不是金黃的閃耀之色,也不是那粼粼的琉璃瓦,盡是清脆如竹的一片青蔥之色.我抬頭看了一眼這座城牆的匾額,竟然叫空門.
在門的兩邊隱約可見一些圖案,只是那些當差的護衛走的太快,我眼角的余光無暇顧及.進了空門,有一條長長的直道,看不進盡頭,兩邊高大的朱壁宮牆如赤色巨龍,蜿蜒望不見底,就好像要與那地下的青磚一起升騰到天際,與天際接軌一般.
走了將近一盞茶的時間,才看見一片片的水榭樓台,仔細望去,雕廊繡戶,橋如玉帶,極盡風流嫵媚.其間大小殿宇錯落,連綿不絕.走了約兩盞茶的時分,站在一座殿宇前.頭暈眼花的我終于被放了下來,我抬起頭,看到宮殿的匾額上三個赤金大字︰悠遠宮.
悠遠宮？我看是幽怨宮吧.
雖然是白天,里面也顯得光線不足,有點黑洞洞的,讓人覺得陰森.」不會這里就是那些嚴厲的嬤嬤們所在的教習所了吧,不要嚇我啊,我的小心肝還是很女敕的,受不起驚嚇啊,這也太人了.」
轎子停下,里面走出1個宮女打扮的女子,迎接了我進去,門外還是一片寂靜陰森的環境,可是一踏進門內就是一派熱鬧的場面,這里完全就是女人海,不對,應該來說是即將成年的女人的戰場.黑壓壓一群人,綠肥紅瘦,女敕臉修蛾,脂粉香溢.
我輕手輕腳的在門邊上的角落,隨便的佔了個位置,沒有人意識到我進門了,我也沒有興趣讓大家知道我進門了,開始悠閑的喝起茶,看著這個殿里的女人們你一句我一句的攀比.
剛開始,大家都還有些含蓄,比家世,比美貌,比才華,然後是拿出家底來拼,比衣料,比首飾,比誰在家里的地位更高,誰的婢女更多,完全忘了大家聚在這里的本意.听著听著,我都有點厭倦了,看樣子,我今天太過于謹慎,而出門太早,還有很多人都沒有到,本來想要在補個眠,卻發現這里的環境並不是那麼安靜的可以讓我睡覺的,只能繼續無聊的看著這些人說著無聊的話.我驚奇的發現,大家分門別派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那麼一盞茶的時間,大家高低立見,誰的娘家在里是個什麼位置,誰的父親是什麼官職,什麼身份等等,或者誰的親戚在京城里做了什麼樣的大官便已經明顯易見了.
「那麼我算那一種呢,官宦的話,我應該算是第三集團的,可是這個第三集團看上去就像是一盤散沙啊,看來我還是安安穩穩做個獨行俠吧.」心下了決定,我也就樂得在一旁看熱鬧,甚至還在一旁揣摩起各自的對白劇本.
「你好像很樂于看她們爭斗.」听到自己耳邊傳來聲響,抬頭望去,只見一個清秀的臉龐正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她穿著一身粉紅的簿衫,鵝黃色的百褶裙,頭上插著珍珠流蘇釵,耳上墜著一副翡翠耳環,她稍一動作,便是珠光流轉.
「有戲看,又不用付錢,不要浪費嘛,來來來,一起看,這個地理位置很好哦.」說著還拿出自己的手絹,拍了拍邊上座椅的塵土,便示意對方坐下.
對方倒也絲毫沒有任何的扭捏之態,徑直坐到我的身旁,饒有興致的看起那些免費的戲碼,時不時的還和我評論一番.
只听見遠處「 啷「一聲,有茶杯翻地的聲響.我和她停了說話,抬頭去看.
只見一個穿著火紅緞服滿頭珠翠的女子一手拎著裙擺,一手猛力扯住另一名女子,口中喝道︰「你沒長眼麼？這樣滾燙的茶水澆到我身上想作死麼？你是哪家的？「
我看過去,被她扯住的女子穿的並不出眾,長相卻眉清目秀,楚楚動人.此時已瑟縮成一團,不知該怎麼辦.只得垂下眉目,低聲答道︰」我,我,我叫伍思青.」
「你是哪家的？」那女子看到這個叫伍思青的人唯唯諾諾的樣子,表情也更加凶狠,在她的意識里,並沒有什麼上層貴族姓伍的.
伍思青的臉早已經紅得發紫,聲音更是變得輕不能聞」家父,家父,家父是翰林院編修伍德凱」
「怪不得,這種條件出身的,就是沒有禮數.」那女人輕蔑的看了一眼伍思青,臉一揚,說道.
沒有禮數？她在說她自己吧.這里面最夸張的就是她了.我心里嘀咕著,但是嘴上卻是沒有表現出來,難得的我沒有過分激動.
那伍思青也許是因為心中惶恐,便急著向那個女人道歉」思青想著呆會便要學習宮中的禮數,心中不安,所以才會一時失手將茶水灑在姐姐身上,望姐姐原諒.」
「就你這幅德行,還妄想學好禮儀,我勸你還是棄權吧,免得在女成禮上丟臉.」那女人的臉上滿是厭惡的神色,完全沒有想要息事寧人的態度.
女成禮上可以棄權嗎？听到那個女人說的棄權二字,我的大腦突然 的一下,像是觸及到了什麼.
伍思青的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眼淚在眼眶中滾來滾去,顯得十分嬌弱而無助,叫人萌生憐意.但是,我沒有出手相助,一來我只是一個看戲的觀眾,二來,我也想知道那個小戶人家的女兒打算怎麼做,第三呢,我想看看周圍的人會怎麼做.
這時,在我周邊,听到了一個輕靈的聲音,」不過一件衣服罷了,佟姐姐莫要生氣.妹妹帶了替換的衣裳,姐姐到後廂換過即可.今日眾人本就是為了學習禮數而來,姐姐這樣吵鬧怕是會驚動了教習的姑姑,若是傳到掌管四德的九嬪那,又豈是你我姐妹可以承擔的.況且,即便今日沒有傳到九嬪那,若是他日傳到他人耳中,也會壞了姐姐賢德的名聲.為一件衣服因小失大豈非得不償失,望姐姐三思.」
我听著那些冠冕堂皇的話語,一下子開始佩服起這個女子來,她可是和我這個身體的本尊同樣的年齡,竟然在這麼短暫的時間內,就想出這麼周密的話,還說的如此輕松,一點都沒有緊張的態度,看來不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便是經歷過很多次這種事情了.
那個姓佟的女子,想了一想,看了一下說話的人,也就沒有繼續說話,看樣子,那個來勸說的人,家中的地位要高她一截.
出手相助的女子對伍思青淡淡一笑︰「今日佳凝在這里多嘴,伍姐姐切莫見笑.「
那伍思青哪里會見笑,她現在是滿臉的感激之色,嬌怯怯垂首謝道︰「多謝姐姐出言相助,今日之恩,沒齒難忘.「
那出自稱佳凝的女子,輕笑道「舉手之勞而已,大家都是姐妹,何苦這樣計較？「
我看到這樣的對白,就快要笑出來了.因為,我隱約的看到這個佳凝是最後一個踏進殿堂之內的,而我也已經听到了細微的腳步聲.
她還真是演技派.
「林姑姑.」不知道哪里突然出來的聲音,一群人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這次我是真的笑出來了,我猜的也太準了.這個佳凝,也許早就是在來之前,就已經看到了這個林姑姑在來悠遠宮的路上了吧,所以進來就演了這麼一出.
她倒是幸運,一來就抓到一個這樣的機會.可是,這樣明顯的舉動是會讓她得益呢？還是會讓她鋒芒太露呢？她想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