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今天在座的夫人都是誰嗎?」。
淑妃的聲音很輕很柔,若不是我听得仔細和專注,仿佛那句話就會隨著樹上的桃花一般隨著雨珠凋零飄散。
「苓蘊愚鈍。」
「太妃下手是輔國夫人,輔國夫人下手是……」
我听著一個個夫人的封號,眼覺一片黑,當我進入宜寧殿的時候就已經大致猜到了這些女人都是朝廷一品的誥命夫人,這身份等級自然不用多說,而這些人的丈夫又各個都是有頭有臉都能興風作雨影響朝廷走向的大人物。
如果只是為了關心我的病情,太妃隨時都可以傳喚我,完全沒有必要特意的在今天召見這麼多的誥命夫人的日子里特意叫上我,甚至還把我留下來一同用膳。
最重要的是,太妃召見這麼多的誥命夫人除了淑妃外卻沒有其他的嬪妃在場,顯然這些都是完全做給這些誥命夫人看的,難道真的像東曉輝剛才輕薄的話那般,要向眾人宣示,我不敢再繼續想象下去,怕自己期望太高,到時候反而更加失望不已。
一陣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過了片刻,淑妃才悠然開口道「你想過本宮為什麼要罰你去日月樓思過嗎?」。
罰我去日月樓?難道不是單純的思過嗎?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深意嗎?
不是因為東曉輝對我的心意,她不允許,所以才為難我嗎?
當時我可是一直這麼認為的,所以對淑妃的印象也夾雜了諸多的負面情緒,難道一直以來,我都錯怪了她嗎?
淑妃的話猶如一針強性藥劑,瞬間注入我的血液,刺激著我所有的神經,「苓蘊愚鈍,不解淑妃娘娘語中深意。」
「雖然見面不多,但本宮瞧你也是個性情中人,既然如此,不妨開門見山如何?」
「你雖未在宮中,可是,畢竟也是官家小姐,想必家中也給你灌輸過一些宮中的事情,本宮猜想你對宮中的生活應該也有過一些想象。」
「苓蘊只是一區區中書令的女兒,斷然不敢貪慕宮中生活,更不敢想象宮中生活,還忘淑妃娘娘明察。」淑妃的間接明了倒是讓我一時毫無準備,這麼毫無轉折的話完全不像是一個在深宮呆了這麼多年的人會說的話,這語言太過直白了。
「本宮還以為你是個簡潔明快之人,沒想到,你終究還是讓我失望了。」淑妃的眼輕輕掃過我的臉頰,那眼神中的不明和失望稍縱即逝。
「淑妃娘娘如此看待苓蘊,苓蘊無話可說,但苓蘊自問沒有違心,依舊還是淑妃娘娘心中預想的樣子。苓蘊的確從未貪戀過宮中生活,苓蘊的心一直以來都向往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宮中的生活或許在別人眼中是那麼華麗多彩,可是,這並不是苓蘊所想要的,哪怕只是每天布衣粗食,過著顛肺流離的生活,只要身邊有相互扶持的力量,我也會覺得幸福。」
「苓蘊知道淑妃娘娘對于我並不歡喜,如果不是因為仲王和我之間的傳聞,淑妃娘娘斷然不會對我施以一眼,但是我可以模著自己的良心說,到現在為止,我從來沒有處心積慮的想過去接近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達成什麼樣的目的,哪怕一秒鐘,我都沒有想過會傷害到他的任何行徑,也沒有自不量力的去誘惑去想象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
「你讓本宮怎麼相信你的話?」
「如果淑妃娘娘不相信,苓蘊也沒有任何的辦法去證明,畢竟這是心中所想,就算把我的心挖出來,也無法讀解的,只有行動才能證明我的話罷了。」
我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量說出這些話,但是我相信此刻不說出來,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
「希望你可以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
「是,我可以保證過去、現在抑或是未來都不會貪圖仲王的榮華富貴、身份權勢。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是不允許自己對仲王產生愛慕之心的,但是,人心是無法用理智控制的,如果仲王懷著和苓蘊一樣的心,那麼哪怕粉身碎骨,苓蘊也不會就此放棄的,苓蘊雖然不才,但是這種覺悟還是有的。」
淑妃並沒有接話,勾過頸邊披散著的珞金流蘇,再優雅地站起來與我對視良久。
淑妃柔美的眼中淡淡的,一瞬間帶著極隱約如同錯覺般的輕暗,「沅汀,為什麼紅韻姜茶還沒有煮好。」
沅汀取盞斟水,添了茶,水氣一起,香燻氤氳了整個屋子,這才離開。
「我想你也很清楚,在外人或者整個伏天的眼中,現在的你都不是最適合輝兒的女子,有多少人眼饞輝兒身邊的位置,就算不用一一舉例,我想進宮這麼久,就算你沒有完全看通透,也看出大致的端倪了。你的父親雖然是中書令,你的哥哥也算是護國將軍,為伏天做出了貢獻,但是,就算這樣,你的家底畢竟比不過一些大門大族,跟著皇室立下過汗馬功勞,如今,你這名不見經傳的丫頭,橫空出世,卻打翻了他們部署多時的計謀,要想叫人不難為你,也有些困難。你雖然伶俐,但這宮中遠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不是你躲著就可以避開危險的,不是你扮弱就可以避免受傷害的。」
淑妃的話語中顯而易見,她上次罰我之時,已經有人對我起了殺心或者至少那時已經有人想要懲戒我,只是淑妃早他們一步懲戒了我,那別有居心之人也無法在拿此事說話,找我茬。
可是,這背後好像有個更加嚴重的問題,淑妃就算身份尊貴,在
之中,到處都是爾虞我詐,她不可能袒護一個跟她毫無關系的人,因為如果一旦出現一絲漏洞,就會對她甚至整個納蘭家族都招致禍柄,她的一舉一動都不是她自己一個人的事情,而是整個家族的行動,而且納蘭家族已經橫行了這麼久,皇帝也一定會培植新貴制約納蘭家族,如果是其他家族有意害我,也一定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繼續攻擊,並且來調查我,想必納蘭家族肯定也牽涉其中。如果只有納蘭家族,想必淑妃和家族之內也已經通過氣,也不至于對我下狠手甚至愚笨到在宮中大肆放毒蛇。
既然淑妃對我已經如此直率,我也沒有必要那樣假惺惺的裝腔作勢,畢竟我還女敕,自己有多少伎倆,她們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淑妃娘娘對苓蘊的恩情,苓蘊實在是無以言報,只是苓蘊希望娘娘就此置身事外,保全這麼微不足道的我卻容易讓娘娘處于風口浪尖,這是苓蘊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娘娘雖然青春常駐,但是迄今為止大半的年華都付諸在這宮中,準備適應,希望接下來不是斗爭而是享受。
「你倒是膽子很大,可是,這宮里不是膽子大就可以生存下來的,膽子大的人反而消失的早。」淑妃淡笑一聲,重新為自己添了一杯茶。
「我很怕死,也很膽小,所以我沒有那麼容易消失的。」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我們沒有再多的交流,除了陣陣香氣飄散外,微風泛起,泛著七彩光的簾子半卷半掩,輕蕩蕩的。
離開了淑合宮,天外的雨也停了,坐在轎子中,卷起簾子,微風吹起,放眼向遠處望去,黃昏格外的絢麗,大片大片的雲朵被渲染成嫣紅的顏色,點綴在半空中,水天一色的迷離景色之中,遠方的宮殿樓台變成了一道細微的長線,分割著天與水的金紅,與早前看到的破落面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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