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侍者開始陸續端上美食,化解了短暫的尷尬。
晁揚這個人極其高傲,向來看不起平民,他的席位和華蓋之間足以再擺上另一把椅子。
華蓋也看不慣他的臭臉,隨意嘗了嘗擺在面前的酒釀丸子,湊到凌寒身邊,低聲道︰「剛才是我失言,你知道我說的不是你。」
他的桃花眼眨呀眨的,凌寒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反正二人不過第一次見面,日後就是路人,沒有必要弄僵,就遞給他一個和解的微笑。
華蓋嘿嘿一笑,順勢攀談起來︰「虎類武靈可是少見,你也是平民吧?能說說你的武靈是什麼虎不?肯定要強過那種得了紅眼病的老虎吧?」
「哈哈哈,紅眼病!哈哈哈,真是太貼切了,我以前怎麼沒想到呢!」一旁偷听的楚容紫差點噴出一口飯來,忙用巾子拭了拭嘴角,而後捧月復大笑。
崔光原本蒼白的臉驟然一陣紅一陣青,突然將筷子重重一放,朝華蓋吼道︰「華家小子,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武靈不就是一只長了蛇身的老王八嗎!哼,都說王八脖子長,你的果然夠長!」
蛇首龜身?凌寒愣住,詫異地看向華蓋。
華蓋朝凌寒眨了眨眼,無所謂道︰「是啊,我的武靈就是只王八,可是照樣能打贏你的病虎,你信不信?」
崔光拍著桌子站了起來,冷笑道︰「好啊,今日我倒是要見識見識,有種咱們出去打!」
晁揚臉色不悅,朝崔光道︰「注意你的身份,今日是唐家二少爺的喜宴,你是堂堂崔家未來的繼承人,怎能如此兒戲?他人不在乎臉面,你也不在乎嗎?」。
眾人臉色皆是一變,他的話似乎是在批評崔光,實則暗貶華蓋平民商人背景上不得台面。
楚容紫不滿地瞪了晁揚一眼,不知想到什麼,沒有說話,看向凌寒二人的目光流露出歉意。
華蓋並沒有如凌寒料想般拍案而起,也沒有憤然離去。他就像沒有听明白晁揚的話一般,忽的收起折扇,伸出筷子夾起一個丸子扔進晁揚碗里,滿臉敬佩道︰「晁二公子果然有氣度,在下心中瞻仰已久,特借唐家美食一用,希望二公子不要介意!」
晁揚額上青筋暴起,他緊緊盯著自己碗中那白潤透亮的丸子,忽的起身,憤然離席。崔光瞪了華蓋一眼,追了上去。
華蓋好整以暇地目送二人離開,嘀咕道︰「跟我比,你還差的遠呢。」
凌寒好笑地搖搖頭,抬頭看了一眼二人離開的方向。
晁揚走得很急,以致于撞上了前面的人。那人緩緩轉過身來,神情冰冷。
凌寒手里的筷子悄然落地,震驚地站起身來,不可置信地望著那人。
裴初陽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視線,遠遠望了過來。
明明大廳里人來人往,眼前卻仿佛只有他一人。
那個挺拔的身影立在華麗的水晶吊燈之下,一身墨色,端著酒杯的手放在胸前,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
凌寒呆呆地坐著,維持歪著腦袋的姿勢。白膩的皓頸被燈光染上誘人的玉色,耳垂下的紅瑪瑙輕輕搖擺。
裴初陽身側有身穿華服的少年站了起來,和他說了什麼,他默默收回視線。
凌寒連忙坐正身子,一顆心忐忑地跳個不停。
他怎麼會在這里?他應該認出自己了吧?
凌寒忍不住再次偷眼望去,微微錯愕,那里已經沒有了裴初陽的身影。
她不禁有些懷疑,難道是她認錯人了?
「凌寒。」
熟悉的冰冷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凌寒的身子一僵,那半年的點點滴滴飛快地從腦海里閃現。
凌寒站起身來,轉過去,裴初陽就站在她椅子後面,兩人之間相距不過一臂。
距離近了,凌寒發現裴初陽幾乎還是記憶里的樣子,半點沒變。但是凌寒沒敢看他的眼楮。
不知道為什麼,再次見到他,凌寒有些心虛,往日對他的畏懼鮮明起來,更加深刻。
當初二人雖然關系尷尬,但那時凌寒還小,沒有太多感觸,裴初陽在那眼里更像一個嚴肅的長輩。如今她長大了,懂得的多了,他容貌卻沒有一絲變化,兩人之間的差距就好像小了一點。他的身上多了一種莫名的氣息,讓她很有壓力。
「你怎麼在這里?」
「你怎麼在這里?」
兩個人異口同聲道。
其實裴初陽早就看見凌寒了。
她跟在新娘身後出來時,他第一眼就認出了她。紫色長裙,明眸皓齒,她看起來像是十三四歲的明艷少女。
後來他一直看著她從高高的台階上拾級而下,黑亮的眸子透著淡淡的茫然,在一群貴族客人當中,她顯得鶴立雞群,讓人無法忽視。他看著她略顯匆忙地落座,將她優美的脖子擋在寬大的座椅之後。從側面看,她縴細的小腿潔白勻稱。
裴初陽不得不承認,她讓人賞心悅目。于是,他想起了雲驚天告訴他的消息,凌寒早戀了。
在他眼里,凌寒才十歲,不應該過早地陷入早戀。
未見到她之前,他只想著回來看看,如有可能,稍稍提點提點她。
見到她之後,他忽然生出一個想法,小丫頭真無情,竟然這麼快就把自己忘了,當初誰斬釘截鐵地說,他是她的入贅相公來著?
「你隨我出來。」裴初陽視線掃過偷偷打量他們的華蓋和楚容紫,朝凌寒道。
他那熟悉的命令語氣,讓凌寒不由自主地跟在他身後。
兩人皆是黑發平民,容貌出眾,引得很多視線追隨。
林蘭馨遠遠瞥見,有點擔心,可身邊還有親眷要應付,她也無暇旁顧,想到凌寒乖巧懂事,她放下心來。
蕭逸雲注意到裴初陽與凌寒的短暫互動,見二人一起離席,他對那個黑發女子多了一點好奇。
走出華麗的城堡,外面滿眼的綠色草坪讓凌寒松了口氣,她不習慣里面的氣氛。
城主府佔地面積極大,甚至還有一處狩獵場。裴初陽帶著凌寒朝東面寬闊的草坪走去,最後站定在草坪中央。四周景致一覽無余。
他不開口,凌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感覺他們彼此熟悉,但是又很陌生。當初她好不容易可以在他面前稍微自在一些,又被這兩年多的分別泯滅了。
微風輕輕吹動她的裙角,裴初陽居高臨下地看著凌寒,忽道︰「看來我走之後,你過得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