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獨有的凌亂而明媚的陽光透過芻紗窗照進來之後,已經變成一片曖昧而浮亮的光幕,道髻凌亂香肩半露的晉陽長公主擁衾而坐,大汗淋灕。
她努力的回想自己剛才夢到了什麼,一開始的時候似乎有個人站在自己身後,一條有力的臂膀從背後攬住自己的腰肢,下巴點在自己肩膀上,正手把手的教自己作畫。
然後呢,然後又做什麼來著?
她好像是恍惚記起了什麼,卻又好像是什麼都不記得了,亂糟糟的讓人頭疼。伸出手指揉著腦袋,她突然覺得自己兩腿之間似乎有些不對勁。
掐指算算日子,距離上一次才剛六七天,還不到那個日子呀,她有些狐疑地蹙起蛾眉,探手伸進被子里往自己一模,卻被兩腿之間那種潮濕而灼熱的溫度嚇了一跳。
她愣了愣,然後臉上卻驀地大紅起來。
小心翼翼的把手指抽出錦被,兩指輕輕一捻,膩膩的,她羞得扭開頭去,幾乎不敢去看自己手指上那潤膩如油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天哪,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什麼夢了?又怎麼會……夢到他了?
兩根縴細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抿在一起,指尖上有一抹水潤的亮色。
這時候開始感覺到,似乎身下錦褥也已經是潮濕的,貼在臀上黏糊糊的難受,活似昨夜自己被窩里發了大水一般,悄悄地把錦被掀開一條縫,頓時有一種**而曖昧的香氣逸出。
她趕緊把被子死死的壓住,壓嚴實,似乎稍稍跑出一些氣味便會被人發現什麼奸情似的。
這可是……羞死人了!
眼下這境況,可不敢等外面那些道姑來給自己收拾了,她當即便想起床,卻不知為何伸出手臂撐在錦塌上時突然覺得身子一陣無力。
好容易咬著牙穿上衣裳起了床,她小心翼翼的把被褥拾掇起來,希望等下面人進來拾掇的時候能稍稍晾干一些,不至于被人發現什麼。
坐在菱花鏡前梳著烏亮如瀑的青絲,不知不覺開始回憶起昨夜的夢境,可惜能記起的只是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罷了,讓她害羞之余卻又不由得微微有些遺憾。
那似乎……不,那應該確實就是一個很溫柔繾綣的夢吧!
她嘆了口氣,梳洗完畢之後打開了房門,然後便捧了一卷《上清黃庭內景經》跌坐在錦團上輕聲誦讀,似乎這經文能幫她驅走心內某些荒誕的夢一樣。
「黃庭內人服錦衣,紫華飛裙雲氣羅。丹青綠條翠靈柯。七蕤玉龠閉兩扉,重扇金關密樞機。玄泉幽關高崔巍,三田之中精氣微。嬌女窈窕翳霄暉,重堂煥煥明八威。天庭地關列斧斤,靈台盤固永不衰。」
「師傅,您又讀經呢?」小道士紅塵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
晉陽嚇了一跳趕緊抬起頭來,看見是紅塵才又松了口氣,「死紅塵,大早上的你咋呼什麼,也不怕嚇著人!」
紅塵聞言撅著小嘴兒,心說這幾天師傅是怎麼了?自己不管做什麼都不對,這在以前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兒,以前的時候師傅都別提多疼自己啦!
她突然瞪著自己師傅的臉,「師傅,你怎麼了?」
晉陽聞言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模自己的臉,「我……沒怎麼呀,你看見什麼了?」頗有些做賊心虛的意思。
紅塵定定的看著她,「我也不知道,總之覺得師傅好像跟昨天不太一樣,嗯,是比昨天漂亮了!」
「嚇!」晉陽聞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還以為給這小丫頭瞧出什麼來了呢,「又胡說,你什麼時候也跟蕭挺學會那油嘴滑舌的一套了!」
紅塵嘿嘿地笑了起來,蕭挺在這里住著的那幾天,可是不住的夸師傅和自己漂亮來著,不知不覺的就學會了。
「本來就是漂亮嘛,長得漂亮還不許人夸啦?」紅塵笑笑背起手,倒是把蕭挺拍晉陽馬屁時無恥的樣子學了個十足。
「呸!」晉陽不知怎麼就又紅了臉,看見小紅塵這裝腔作勢的模樣,不知不覺又想起了昨夜那個恍恍惚惚的夢。
紅塵走到師傅身邊挨著她跪在錦團上扯著她的衣袖,「師傅,我有點想蕭挺了,咱們去看看他好不好?」
晉陽聞言不由得心里一熱,突然發現自己竟然也有些心動,當下不由得嚇了一跳,趕緊拍落紅塵的小手,「胡說什麼呢,咱們是出家人,怎麼倒去想他一個俗世的男子,你真是沒規矩,快洗洗手誦經去!」
紅塵聞言不由撅起小嘴兒,大大的眼楮很可愛地滴溜溜亂轉,「其實……我突然想起來,那天蕭挺不是說等他沒事了之後要請咱們吃飯嘛,這可是債呢,咱們是出家人,有俗世的債務未清,是不能靜下心來清修的,師傅,你說對不對?」
晉陽聞言不由一愣,這算是什麼歪道理!
她張了張嘴想要訓斥紅塵幾句,說出口來卻不知為何變了味道,「這……是這樣嗎?」
「當然是了!」小紅塵高興地一下子蹦起來,一邊在晉陽身前撒著歡兒一邊道︰「咱們得先去把這筆債要回來,然後再回來清修,自然能進益飛速的!」
晉陽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兒跳得飛快,胸口也一陣緊似一陣的發悶,她急促地喘了兩口氣,「那要麼……咱們就先去把這債要回來?」
※※※
蕭挺從禮部出來不由得抬頭看天,艷陽依舊高照,可惜自己過的卻是稀里糊涂一上午。
接到聖旨之後的第二天他就先到翰林院里去報了道。
在後世人的眼里,翰林院當然應該是一個才子大師雲集的地方,如果換個說法,那麼翰林院在古代的地位應該比後世的中國社會科學院還要高,甚至在後來人的意婬中,翰林院里一個掃地的老頭都應該是一代師宗才對。
但是像蕭挺這樣在唐朝長安生活了十七八年的人卻知道,在大唐時代的翰林院里呆著的,不過就是一批徒有才子虛名,卻沒有什麼權力的閑散人員罷了。
這些人一個個心比天高,可惜卻幾乎毫無意外的懷才不遇困頓一生,無他,脾氣太過刁鑽,為人太過剛愎,性子也太過傲氣,所以沒有誰願意用他們罷了!
誰讓他們誰都敢罵,誰都不服氣呢?
作為彗星一般突然崛起的大唐才子,蕭挺自然也是他們這些懷才不遇的大才子們最瞧不起的人之一。因此蕭挺才剛到翰林院報道,便充分感受到了他們的「熱情」。
不過還好,作為他頂頭上司的翰林承旨高月是一個看上去約有六十來歲的小老頭,或許是在院里呆了許多年,早就把當年那些古怪脾性給磨平了,因此言談之間他對蕭挺這個眼下長安城內的大紅人大才子倒是很客氣。
其實說白了,翰林學士這個名號听上去雖然威風,本身卻並無品秩,只是以原品入職,偏偏蕭挺在成為翰林學士之前只是一介平民,所以其實他現在還算不上官,多了這麼一個名頭除了說出去好听一點之外,也就只剩下每個月都能從翰林院支取一些油米錢這點好處罷了,所以說到底實在沒什麼好爭的。
與這個翰林學士相比,反倒是聖旨里那一句「協同許敬宗重修《氏族志》」要重要得多!不過可惜的是,他到禮部報道之後,也只是給分派到一個小屋子里,然後便沒人理他了,主動去求見禮部尚書許敬宗,卻一直沒有得到接見。
于是,昨天一天加今天一上午,他就一個人悶悶的坐在那間分給他的小屋子里,沒人理他,更沒人來關照他該去做什麼,等于就是一個十足的閑人。
其實略想想也就明白,他一個十足的新丁,誰都不認識,無根無底的一個猛子扎進來兩眼一抹黑,有人理他才怪了!
實在憋悶的受不了了,他干脆甩甩袖子跑去請了病假,那當值的郎官一看是蕭挺請假,立刻沒二話的就答應下來,然後蕭挺便在禮部同僚們不屑與嗤笑的目光中昂首走出了禮部官衙。
看來入仕這東西確實是一件急不得的事兒,否則即便你進去了也一樣吃人家軟釘子。既然這樣,與其坐在那里憋得幾乎發瘋,倒不如瀟灑一點,老子請假,不陪你們玩了!
一路苦思著該怎麼應對這軟釘子,他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家門口,一抬頭看見家門口停著一輛青布軒車,他不由得搖頭苦笑一下,不知道今天這來的又是誰。
信手推開門進去,他不由一愣,這兩個背影……她們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