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高聲喊著「聖旨到」,快步來到了宮門之前。
許敬宗的眼楮突然一下子黯淡了下來,剛才長孫沖雖然沒有帶著騎兵硬闖宮闈,但是卻依然迫得皇帝陛下將中書令上官儀招進了宮,而眼下這出來的聖旨不問可知,自然是要廢掉皇後娘娘的!
他無力的扭頭看了蕭挺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
小子,你賭輸了!
這時候,剛才還猶豫不已的那位騎雲尉將領自然立刻跳下馬來,這聖旨上將會說些什麼,他猜都猜得到,身為長安二十八衛里最重要的一衛,他肯答應服從趙國公長孫大人的調令,為的不就是這聖旨嘛!
而此時,那些剛剛才沉寂下去的官員們也不由得重新鼓噪了起來。看那意思,聖旨讀罷,非要問蕭挺一個滿門抄斬不可!
那小太監來到門前的第一眼就是看到了昏倒在地的長孫沖,他不由得一愣,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眼中倏然閃過一絲喜意,這才展開了手中聖旨。
蕭挺的手悄無聲息的落到了劍柄上,片刻之間,那掌心里已經滿是汗水。
如果輸了……那可就全完了!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那小太監,而那小太監展開聖旨要讀的當兒,還有閑暇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個微笑。
蕭挺一愣。只听那小太監已經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長孫沖擅自調兵,圖謀造反,且率眾逼宮,意在篡立,今特命萬年縣尉蕭挺為折沖校尉,著其暫時節制一應軍士將吏謹守大明宮門,一應人等不許出入。欽此!」
全場再次愣住!
這聖旨……也太出乎意料了!
但是,沒有人敢抗旨。至少這會子沒人敢抗旨,畢竟那小太監是從宮里出來地,手里拿的自然是聖旨,雖然大家不知道這預料中的聖旨為什麼會突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但是至少在眼下,還沒有人敢不拿它當回事。
所有人跪了一地,齊道萬歲。
蕭挺長出了一口氣,然後便是一陣按耐不住的狂喜,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宮里會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但是他仍然松開寶劍,跪在地上口稱萬歲。
對她來說,只要旨意是對自己有利的就成!
他接過聖旨。還沒等站起身來,就听見那許敬宗已經大聲道︰「聖旨已到,汝等騎雲尉還敢作亂嗎?還不快快退開了去!」
有了剛才那一番窘迫之極的無奈,此時的許敬宗自然明白兵馬和武力的重要性,因此在看到蕭挺接過聖旨地那一瞬間,他第一件想到的事情。便是趕緊把這八百騎雲尉給趕走,好像是必須得他們走了,他地心里才能安穩。然後才好慢慢的回味分析一下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那無奈地跪在地上的騎雲尉將領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卻也只能站起身來,一邊頗有些怒其不爭地看了那倒在地上的長孫沖一眼,一邊拱了拱手正要答應退走,這時卻突然有一位大臣站起身來,高呼道︰「許大人何在?為什麼不是他出來宣旨?汝等假傳聖旨,本官要見皇上。本官要見皇上!」
那騎雲尉將領正自不知道該不該退走。听到這話,便頓時有把到了口邊的話咽了回去。他看了許敬宗一眼,單手按劍,淡淡地道︰「這聖旨……本將軍信不過,我也要見皇上!」
當日從趙國公府長孫家出來的時候他心里就明白,自己即將要參與到的這次兵諫,是一場豪賭,而且是一場只許勝不許敗的豪賭!
他自然清楚長孫家命自己來堵大明宮宮門地原因,他更清楚手里有兵馬就有一切的道理,所以,現在在一切尚未塵埃落定之前,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離開,必須要想盡一切辦法,找盡一切借口留在大明宮前。
因為一旦離開,就意味著這一場豪賭……已經失敗了!
而留下來,就還有機會!
蕭挺長身而起,眉峰緊蹙,他知道,自己剛才只是趁著人家不被的空隙里溜了過來,現在要想與人家八百騎雲尉對抗,簡直是找死,所以,剛才長孫沖地小命,現在的聖旨,才是自己能夠與人家對抗的關鍵本錢。
他招招手命那小太監過來,問︰「宮里情況如何?」
那小太監聞言道︰「回稟折沖校尉大人,宮里……皇上和娘娘已經下令捉拿了逆賊上官儀……」
蕭挺听到這里不由得眉毛一挑,他當然能夠猜得出來這句話背後的含義。上官儀是被召進宮去秉筆傳旨的,按照自己來之前的形勢,也就是說既然皇上把他招了進去,那就是已經確定了要廢掉武氏地皇後了。但是現在他卻突然被抓……
以蕭挺這個穿越者對武後的了解,自然不難猜測到,是這個素來便極有野心的女人已經不甘雌伏了!
這麼說來,自己還真是一路好運,既然現在皇後武氏已經控制了上官儀,並且掌握了大明宮,那麼自己這一搏,就算是贏了一大半了!
當下他想了想正要說話,卻突然听得有人大喝︰「人來,于我進宮面聖!」
蕭挺聞言目眥欲裂!
原來那騎雲尉的將領見蕭挺與傳旨的小太監竊竊私語,兩人都是面帶喜色,不由得心中惴惴,他當然知道如果事情這樣發展下去,自己便是一個死無葬身之地的結局!而且他深知,當此千鈞一發之際。誰手里握著皇上,誰手里就握有正義與天道,所謂挾天子以令諸侯者是也!
因此,當即他再也不指望那麼已經委頓在地地長孫沖了,而是狠下心來決定自己做一票大的,反正背後還有長孫無忌老爺子撐腰呢!
當下他拔劍出鞘,第一次亮出了騎雲尉的鋒芒——
「汝等擅自扣押大臣,劫持皇上。實乃罪無可赦,待吾面聖之後。再嗣發落!」
說完了他劍指蒼天,道︰「人來,隨本將殺進宮去救駕!」
蕭挺聞言不由得咬牙,他明白,看來這人是決意奉長孫家之命到底了,而自己,也終究免不了走上最壞地那一步打算了。
那就是,火拼!
他嗆地一聲也是拔劍出鞘,「本官現為折沖校尉。所有一應人等,誰敢抗旨不尊,斬立決!」
一輪紅日之下的大明宮前。突然開始有幾分鐵血地味道在逐漸蔓延!
嗅出這股味道的許敬宗等人不由得兩股戰戰,即便是那些剛才還鼓噪不休地大臣,見眼下似乎真的要上演血色一幕了,也不由得閉上了嘴巴,神色栗然。
此時,倒是那一直站在眾人身後地狄仁杰快步搶了出來。嗆一聲拔劍出鞘,站到了那些牙兵們身後的同時大聲道︰「謹尊聖旨,奉折沖校尉令,抗旨不尊者,斬立決!」
此時,已有百多騎士棄了馬匹,在那仗劍的騎雲尉將領帶領下,如一團烏雲一般,壓了過來。
所有人的心。都緊緊地繃了起來。
時近五更。青羊觀內。
晉陽長公主倏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愣了好一會兒神之後。側首渺目看向窗外,發現窗外一片浮白,顯是日色已曙。
她嘆了口氣想要起身,卻又突然的緊蹙眉頭,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似乎有些什麼不對的事情正在發生。
所謂山中不知日月,並不是山中沒有日月,而是因為住在山里的人清靜無擾,擔風袖月,實在是沒有關心日月幾何的必要。
這樣地人,就是神仙。
此前的晉陽長公主殿下,便一直是這樣一個神仙般的人物。
但即便是神仙,一旦心里有所羈絆,便也會立刻會被凡夫俗子們拉扯著,墮入人間了。
有了喜怒哀樂,有了憂愁牽掛,也有了貪嗔痴怒,甚至,還有了徹夜難眠。
昨晚這****,也不知自己是睡著了還是醒著呢,總之感覺心緒不寧,恍恍惚惚里,就覺得好像突然有一件大事發生了,但是又不知道是什麼大事,因此,便也只好皺著眉頭輾轉反側,直到剛才,她好像突然听到一陣急促而響亮地馬蹄聲在夢中響起,這才突然推被起身。
側耳傾听,除了鳥雀呼檐之外,外面似乎沒有絲毫動靜,她不由得輕輕吐出一口氣來,心想看來一定是自己胡思亂想呢!
日有所思,因此夜才有所夢。
昨晚掌著燈的時候,她不知怎麼就想起蕭挺的前程來,因此便發愁得翻來覆去難以安枕,一直到三更天,才算是朦朧睡去,而且還頂多只能算是半夢半醒。
一個小小的八品縣尉,自然是不成的!
且不說這個官職太小,不足以讓那冤家盡展抱負,便是這個身份,也委實太低了些,這身份搭配起來,有些不太登對……還是、還是要想辦法幫他往上走幾步才行,至少也得是一身紫衣,才算是登堂入室。
但是,有什麼好辦法呢?
他跟太平那丫頭的事兒,看宮里那兩人地意思,估計是希望不大,畢竟他們不像自己這個三十多歲還雲英未嫁的老姑娘,他們眼里的門第觀念可是厲害著呢,就憑那冤家的出身門第,就算是他父親地案子平了反。只怕也難以讓皇兄和武氏滿意,所以太平能否嫁成,還在未知,而自己……
說好了不再胡思亂想的,呸,不知羞!
她不由得想起昨晚臨睡前紊亂的思緒,心里一陣害羞,臉上也突然露出幾分羞紅來。只是那眼角眉梢里,卻盡是歡喜。
然後。她卻又不知為何突然嘆了口氣,心想我要不是長公主就好了!
她推被起身,薄紗般的褻衣在朦朧的晨光里流蘇而下,隱隱看得見她地肌膚泛著象牙般地玉白色,宛若剛才沐浴過羊乳一般,其肌理細潤與豐膩嬌女敕處,令人見了便忍不住想要伸手過去模上一把。
因為****輾轉難安的緣故,那紗衣地交頸處微微裂開了少許,露出了一大片雪白酥膩的肌膚來。而且因為她睡覺時不喜歡束著抹胸,所以胸前那一對白**瓜此時便自由地將紗衣托起,豐隆到令人望而垂涎的地步。那乳首處隱隱的兩點嫣紅在紗衣內輕輕搖曳,更是惹人遐思。
三十六歲,恰恰是一個女子一生中最最華美的時候。
綽約的紗衣姿曼妙,高聳的發髻下氣質嫻雅,世間女子所能有的一切美麗,都已經在她身上綻放了開來。可惜迄今為止,無人采摘。
梳洗畢,她背過身去帶上了抹胸,又揀輕便的道袍取了一件穿上,這時猶能听見外面小紅塵貓兒一般的呼吸聲。
她微微地笑了笑,小孩子家就是睡覺死,躺下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非得一覺睡到大天亮不可。
她甚至忍不住想,就算是這會子把這小丫頭抱著丟到城牆上去。估計她也不會醒來。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和她一般大地時候,可不也是個小懶豬?那時候甚至趴在父皇的御書案上都能睡著。而父皇也總是不舍的吵醒自己,于是便干脆拉著大臣到殿外去散步議事……
多少年沒睡過那樣香甜地覺了,那是因為……
多少年都沒有被人這麼心疼過了!
她笑著搖了搖頭,也不忍心喊醒紅塵,當下自己抽出一卷《黃**經》來,推開門走過紅塵的榻旁,信步向外走去。
到了窗外才知道,天還未大亮呢,此時看書卻是要傷眼楮的,當下她嘆了口氣,便在**院內信步閑游起來。
也不知道那突厥王子被刺的事兒……是不是要讓他擔上干系?
他不過是個八品的小官兒,便是論罪,也輪不到他吧?
不行,要麼待會兒還是到宮里去一趟吧,幫那冤家打探一下,實在不行的話也好幫他說上兩句話。
至于會不會有人胡亂猜度自己什麼……隨他們去吧!
如果能讓那冤家負疚一下,倒也不是壞事,至少也能讓他多過來看自己一趟不是?
想到這里,她地臉上不由得露出一個只有小女孩般調皮可愛的笑容來。
但是就在此時,她卻突然听得外面有腳步颯沓聲傳來,頓時不由得眉頭一皺,也不知為何就突然想到了剛才那急促的馬蹄,還有夜半夢中那似真似幻般將要發生的大事。
門外有弟子拍門,「觀主,您起來沒有?蕭公子派人前來求見!」
晉陽聞言先是一愣,然後便是猛地一陣心跳。
果然,有事情要發生了!
不然的話,他怎麼會在這個時侯派人前來找自己?看來剛才那馬蹄聲,倒也未必是在夢中。
當下她理了理衣服,表情恢復到淡然無礙的樣子,這才對著大門道︰「我已經起來了,你帶人進來吧!」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獨孤鳳一個箭步搶進來單膝跪地,「獨孤鳳見過長公主殿下!卑職奉蕭大人之命,連夜前來給長公主殿下送一封信!」
說著,她取出信來捧在手上,雙手高舉過頂。
那帶路的女冠從她手上取了信,雙手奉給晉陽,晉陽淡淡地道了一聲「平身就是」,便打開了信,然後,她的目光倏然深邃起來。
借著起身的功夫,獨孤鳳忍不住打量了這位傳說中神仙一般地長公主殿下一眼,卻見她臉上滿是關切地神色,不由得一愣。
原本來之前的時候,她心里還滿是不屑,因為她實在是不認為蕭挺這麼一個小官有這種夜半打擾長公主殿下休息地資本。所以,她甚至已經做好了吃閉門羹的準備,但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那睡眼惺忪的女冠打開門之後本來還是神色不虞,但是一听說是蕭挺派她來送信的,便立刻改容相待,而到了長公主這里,那臉上甚至顯出幾分急切來。
那蕭挺,與長公主殿下莫非有什麼淵源?
或者,難道那傳說中蕭挺與晉陽長公主殿下以及太平公主殿下姑佷兩人同時眉來眼去的事兒……並非只是空**來風?
看長公主殿下這副表情,想來那傳言……至少也得是有些風影可捕吧?
她的心里不由得一沉,不由得低下頭來,這些日子對蕭挺的厭惡之情剛剛的消散了不少,此時卻又驀地嚴重起來。
這時,晉陽已經看完了信,不由得輕輕呼出一口氣來,一邊慢慢的珍而重之的將信按照原來的折痕疊起來,一邊淡淡地道︰「備馬,我要去英國公府!」
獨孤鳳聞言不由得吃驚抬頭,看見長公主殿下那隱藏在淡然表情背後的緊張與擔心,她不由得眉頭一皺——
這蕭挺,真的有那麼吸引女人嗎?
他片紙飛至,便能那麼輕易的說動晉陽長公主為他出面,到英國公李府去求援?
她忍不住微微搖頭,對此,她幾乎不敢相信,也根本就無法理解!
在她看來,定是所有人都已經中了那蕭挺的魔咒了!
「蕭挺他……現在沒事吧?」
去往英國公府的路上,晉陽長公主因為出來的匆忙,所以穿的是道袍,並沒有換上胡服,而內中自然也就沒有貼身護襠的褲,因此,她騎馬的姿勢便不免有些怪異,如果仔細看的話便會發現,她的上身幾乎是貼著馬背的,但是翹臀卻微微的與馬鞍離開一線,這樣,便不會摩擦到大腿根部的嬌女敕肌膚了。
但這個姿勢,卻是讓她吃力的緊,不過眼下的晉陽長公主殿下卻好像是根本就沒有心思去計較這些,她一邊略顯生疏而又不顧危險地打馬飛奔,一邊還不忘了側首關心著蕭挺的安全。
「蕭大人身邊帶了滕翼!」獨孤鳳也不知道眼下此時自己心里到底這算是什麼滋味,她聞言用一種復雜莫名的目光看了晉陽長公主一眼,回答道。
滕翼,就是老黑。
晉陽不由得稍稍放下了心,知道有老黑在身邊,至少能保證蕭挺的人是安全的。
但是這個時侯,她卻又趕緊的加了一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