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挺步出房門的時候。臉上猶自掛著一絲赧然。
紅塵這小丫頭的嗓門實在是太高了。本來晉陽的臉皮兒就薄。看見她突然進來就已經羞得沒處躲沒處藏的了。哪里還能吃得住她隨後那尖尖的一嗓子叫喚引來的那幾個老道姑?這下子可好。只怕一眨眼的功夫觀里上下內外的就該有些流言要起來了。
其實蕭挺太高看自己了——就算是沒有方才紅塵那一嗓子惹出來的一場小亂子。他和晉陽長公主那點子曖曖昧昧的事兒。在青羊觀內也早就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只不過沒人有那個膽子傳到外面去。也更沒有人有那個膽子把小話兒傳給到長公主殿下耳中罷了。
一二十年里幾乎不曾有男子進來過的青羊觀。卻在這短短半年之內幾乎成了某個男子的行宮一般。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一住就是小半個月。每日價盡是與長公主殿下一處坐臥。閑來更是兩個人湊在一處坐著喝茶。還一坐就是老半天。這白眉赤眼的。若不是那男男女女的一點子事兒。兩個人哪里來的那麼許多話說?
只說是品茶論道。誰信哪!
這會子好不容易把個小紅塵給哄下去了。不管她信不信蕭挺那漏洞百出的掩飾。總之是不說話了也就是了。晉陽臉蛋兒紅紅的。當場一見那麼多人搶進來。就臊得幾乎要鑽到里間去。不過她到底是皇家出來的。遇到這等事情倒是拿得住。幸得她當時便拿出長公主的範兒來。只淡淡地打發了那些下面的道姑。這件事也才罷了。
只不過蕭挺出觀來的這一路上。也不知是他自己個兒心里有鬼還是怎地。總之便覺得那些道姑僕婦們看自己地眼光頗與往日有些不同。
她們大都是當日便從宮里跟著晉陽長公主到此出家的。名為出家。其實還仍是如當日在宮里一般來服侍她地。所以。她們雖然多做女冠打扮。其實卻都盡是些入世之人。而且時至今日掐指一算。她們跟著晉陽長公主至少也都有一二十年了。這可算是老家人了。更兼長公主一向待下人甚是親和。從不曾擺什麼長公主的架子責罰下人。所以這些老人兒們自都是打心眼兒里向著自家長公主的。更有那上了年歲的老嬤嬤。甚至是看著晉陽長大的。在她們心里自然更是把晉陽當做自己的子佷閨女一般地看待。
所以。當下眼看著半生孤苦的長公主殿下似乎即將終生有托。她們看向蕭挺的那怪異的目光里。也就不可避免的多了些丈母娘看女婿的味道。
再所以。饒是吃了小紅塵那殺人般地目光恨恨瞪了許久尚自不曾覺得怎樣的蕭挺。此時面對猶自守在門口不肯離開的三四個老道姑怪異的目光。卻還是不由得微微尷尬了起來。
此時事情鬧將起來。眼看著晉陽雖然強作一副鎮定的模樣。但畢竟這場面實實的是尷尬的緊。蕭挺自然不好繼續在這里待下去。便連那準備要跟晉陽商議的「大事兒」。說不得也知道緩一緩。改日再說了。
將觀里那師徒倆的事兒姑且不理。蕭挺好容易逃出了觀去。這一出了觀門。心里便覺輕快許多。心想揣度著。反正自己該說的意思已經是盡數地說與晉陽了。她也已經等于是表了態。至于此事結果如何。還是要看自己了。
畢竟這件事說說容易。真要做起來。可也不是一般的難
更何況。自己心目中的正主兒太平這都還沒進家門呢。這晉陽麼。可就更要排在後頭了。反正她們姑佷倆不管哪個先哪個後。自己都已經是一般地逃不月兌世人一個悖倫的罵名了!
這個時侯他不得不感慨。幸好自己是穿越過來的!
當下蕭挺出得觀門。招呼了老黑牽過馬來。兩人上了馬正要走。卻忽地听見街上蹄聲踢踏。遠遠看去街上正有一騎馬飛快地往這邊來。他一路行來。嚇得行人紛紛躲避。一時間頗有些雞飛狗跳的意思。蕭挺當下心中便有不悅。
時至今日。要按說他的地位可是不低了。但他卻畢竟不是那等衣食紈褲之人。再說了。他好歹也還做過這一片的治安官兒。怎能知法犯法?所以。不管什麼時候。他即便騎馬也都是按韁緩行。唯恐一不小心傷了路人。但是顯然。眼下這騎馬之人並沒有他這等覺悟。
當下蕭挺不由微微皺眉。但是等看清了來騎竟是一身皂青色的宮衣。顯見地竟是那宮里地內侍。他卻也只好嘆了口氣按下馬韁。想要等那馬過去再走。但是不成想那馬上內侍卻是早就已經看見了蕭挺。當下那馬竟是直接奔著青羊觀門口來了。
蕭挺心里微微一緊。眼看著這內侍竟是來找自己的不成?
當下那內侍眼看將到觀前時。漸漸放緩了速度。等到得蕭挺身前。便飛身下馬。一手牽著韁繩身子微微一欠。不等蕭挺說話呢便急急地道︰「蕭大人。奴婢可算是找到您了。您趕緊隨奴婢進宮吧。您要是再晚去一會子。怕是皇後娘娘她就要殺人啦!」
一路上跟著那內侍往大明宮飛馳。蕭挺都沒來得及問。好容易到了大明宮門口。見那與自己有些交情地小太監正心神不寧地候在門口呢。蕭挺才知皇後娘娘著急找自己的這話竟是真的。只是不知道。她那麼急著找自己。卻是為了什麼?
那小太監遠遠地看見蕭挺。也是一副長出了一口氣的樣子。等他到了跟前飛身下馬。那小太監不由得連聲道︰「好菩薩。您可算是來了。連上剛才。皇後娘娘都問了七遍啦!」
蕭挺一甩手把韁繩交到那同來的內侍手里。便被那小太監拉著往里走。看他這樣子。甚至都連給蕭挺說句客氣話的功夫都沒有。
「公公。到底是怎麼了?皇後娘娘為何這般急著要見我?」
那小太監顯是剛剛吃過訓斥。臉上神情頗有些青紅皂白的意思。雖然他對蕭挺說話一貫極是客氣。但是當下這腔調里還是不由得帶出了幾分火氣。「奴婢哪里知道!奴婢只知道。皇後娘娘打早上散了朝便一個人在那明堂里呆坐著。咱們做奴婢的。又不敢進去打擾。卻哪里知道是為什麼?後來娘娘便突然的喚了奴婢進去。吩咐傳蕭大人您覲見。可是您讓奴婢我這番好找啊……」
蕭挺笑笑。抱拳道︰「下官性子浮浪。素來便是個不肯安穩的。不想今日倒是拖累了公公了。死罪死罪!改日定要好好地擺上一桌。向公公賠罪!」
說著。蕭挺已經就手從腰間解下自己的玉佩來悄悄的遞過去。小聲笑道︰「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還請公公一定笑納!」
「這、這……你看……嗨。蕭大人您也客氣了。那……奴婢就……卻之不恭啦!」
那小太監定楮一瞧。見蕭挺手里的玉佩器色溫潤造型古樸。顯見的是一塊好玉。當即喜得眉開眼笑。瞅著左近無人。便飛快地將那玉佩接過去掖進了懷里。臉上頓時改了笑模樣兒道︰「奴婢也是實在不知道皇後娘娘這是怎麼了。全無一絲征兆的。就是突然地便要宣您覲見。而且每隔一會子就急得什麼似的催問為何還沒來!」
說到這里。他停下腳步將身子湊過去。小聲道︰「看皇後娘娘那氣色……奴婢說一句不該說的話。皇後娘娘她……怕是起了什麼心魔啦!」言罷又是沖蕭挺擺手。「待會兒您進去之後。可要千萬小心。不管什麼事兒。可都別擰著咱們娘娘的意思!」
蕭挺聞言點頭。就這一句話。那塊玉佩的價錢已經值回來了。
只是。心魔?皇後娘娘能有什麼心魔。以至于要這樣急著找自己入宮?
當下他一路思度著。隨那小太監到了明堂外。小太監進去回稟了之後。出來便命蕭挺進去。然後他自己卻是躬身的退開了。
蕭挺看了看左右侍立的太監宮女們。見他們都是一副目不斜視的樣子。當下不由得心想。難道這一回。還是連個引路的都沒有。又得是我自己進去不成?
因為匆忙之下根本來不及換衣服。所以蕭挺穿的還是家常的服色。當下他卻也只好略整理了一下儀表。便自己低了頭邁步進去。趨步到了堂內之後。遠遠看見皇後娘娘正一身鳳冠霞帔的背身坐跌坐在蒲團上。他不由清了清嗓子正想高聲唱個喏。卻突然听得皇後娘娘道︰「蕭挺。你過來!」
蕭挺聞言只好一邊趨步往前走。一邊道︰「臣蕭挺奉詔前來覲見!」等到了皇後娘娘武氏身後大約五步。這才站下。抬頭偷偷覷了皇後娘娘的背影一眼。道︰「娘娘。您找臣來……」
皇後娘娘霍然站起。倒嚇了蕭挺一跳。然後便見她轉過身來。蕭挺偷眼看時。卻見她果然的竟是一臉惶急之色。當下不由微微蹙眉。心中為之一緊。
「蕭挺。我……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