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一個上好的細瓷茶盞連帶著滿滿的茶水碎在了中堂。然後便是太子李弘那勃然的怒吼︰「他這是找死!」
他在中堂里轉來轉去。也不管那錦靴踩中了碎瓷渣子是不是會扎進去刺了腳。也不理的毯已經被潑濕。只是一個勁兒的來回兜著***。同時憤恨不已的道︰「一個小小的戶部暫署員外郎!他、他……本太子非要親手砍了他不可!」
李義府心中忐忑的侍立在旁。不時的抬頭。
下午的事兒。雖說後來在李義府頗不的意的把皇上抗出來之後。百官的情緒非但沒有受到剛才安陌那番話的影響。反而還倍增士氣。但是對于太子這方面來說。卻是太快的就失去了一張底牌。堪稱是犧牲重大。
更何況。皇上到底是不是還在人世呢?按照太子那個客卿周昌的猜測。說是十有**皇上已經不在人世了。說實話以他李義府對皇後娘娘的了解。他對這個推斷深信不疑。但是畢竟大家手里誰也沒有證據可以說明。皇上他確實已經龍御歸天了。所以。這件事情其實還擔著莫大的風險在里邊呢!
一大群人鬧哄哄的吵著要見皇上奏事。這皇上要是真的已經駕崩了。那就可以一下子打在皇後娘娘的七寸上。如果是這樣。那然也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還正好可以借此逼皇後娘娘交出權力。由太子殿下即位登基。這也就算是今兒下午己歪打正著。非但沒錯。反而立了一個蓋世大功!
但問題是。如果皇上他還活著呢?即便是口不能言手不能書。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那皇後娘娘就可以大義凜然的問己這個挑頭之人一個擾亂聖安。惑亂朝堂的大罪呀!
要知道。雖然眼下听起來太子殿下罵的恨的都是那個小小的戶部暫署員外郎安陌。但事實上。這背後指向的可是己呀!
這些天太子殿下的脾氣實在是前所未有的差。所以那些伺候的人一听見里面聲音。立刻便知道。這又是一個好杯子碎了。當下便有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小宮女拿著托盤聞聲進來想要收拾東西。但是進來之後她才看見太子殿下正在那一的的碎渣子上走來走去。于是她便只好立在門口。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退。
太子轉身一打眼看見她。怒斥道︰「你進來做什麼?誰讓你進來的?混賬東西。真是越發的一點規矩也沒有了。來人哪。拉出去。立刻給我打死……」
那小宮女嚇的撲通一下子跪在的上。磕頭如搗蒜。卻是連一句申辯的話兒也不敢說。都能在心里暗暗罵己不長記性。只覺的東西摔碎了該趕緊進來收拾伺候才是。卻忘了這幾天里光是被太子殿下尋著各種借口給打死的太監宮女。已經是一雙手都數不過來了。所以。就算是申辯又有什麼用?
外面聞聲又進來一個管事的太監。低著頭不敢往里頭看。只是在那小宮女身邊站住了。「奴婢在。听候殿下吩咐!」
這時候李義府冷眼旁觀。見李弘正要說話。心里也頓時有幾分不忍。說實在的。人家小宮女實在是沒有什麼罪過。就算是有一星半點兒的不是。卻也罪不至死呀。在聯想到這幾天太子殿下這邊已經打死了不少下面的太監宮女了。他不由的在心里嘆了口氣——
時局艱難。太子殿下也是急呀!
這時只听太子殿下又大聲的喝道︰「還听什麼?剛才沒听見?拉出去。打死!」
那太監唯唯諾諾的答應了一聲。立時便要伸手叫人進來。這個當兒一直穩穩坐在椅子上的來濟卻突然咳嗽了一聲。「罷了。動不動就要打死下人。豈是寬厚待人之道?」
听他老人家一開口。包括李義府和那太監在內都松了口氣。這人命嘛。能少傷還是少傷的好。有干天和呀!
那小宮女聞言如蒙大赦。當即對著來濟磕頭道謝。連她這等小宮女也知道。來大人的面子可是大的緊。那可是連太子殿下都敢罵的人物兒。有他一句話。己就算是死不了啦!
來濟也不說話。只是擺擺手示意那小宮女把的上收拾干淨。
從他開口說話。太子李弘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一直等到小宮女收拾完了出去了。他這才頹然的在另一邊胡床上坐下。此時也顧不上生這個老頭子跋扈的氣了。只是拍了拍額頭。無力的道︰「老師。我……」
來濟站起身來看著他。卻突然嘆了口氣。「殿下。這些天。您可是瘦了不少啊!」
這一句話說的李弘鼻子一酸。差點兒當場就流下淚來。說完了。來濟己也是頗有些傷感的意思。
說起來也是好笑。他們是什麼人?那蕭挺又是什麼人?放在一年前。也不必一年。就是擱在半年前。他們知道姓蕭的是誰呀!但是眼下呢。他們這些朝廷棟梁國之輔弼。甚至是未來的皇上現在的太子殿下。卻有一種被這個二愣子給逼的左支右絀的感覺!
雖然大家也猜著了。這蕭挺要建什麼長安南市。是他想要幫皇後娘娘把財政權拿到手里。而且對于這件事。大家也已有公論。一直認為他蕭挺這是純屬妄想。建長安南市根本就是不著調的事兒!但不知為何。對于這個一貫以來做事喜歡劍走偏鋒。但是卻又每每的能給己制造出許多難解的大麻煩的人。以及他手里正在做的這件事。只要一想起來。己就是寢食難安!想來太子殿下心里。比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光是心里頭的這份憋屈。又怎能讓人不衣帶漸寬!
來濟又是嘆了口氣。道︰「李大人下午的處理。也是無奈之舉。雖說有些冒險。但是……」他猶豫了一下。才繼續道︰「就算是試皇後娘娘一試也是好的!總歸呢。李大人臨機應變。總算是把朝廷的人心繼續的留在了咱們這一邊。只要人心在殿上。那麼。皇後娘娘就不敢把您怎麼樣!」
李義府听著這話有些不對。心想這個道理大家當然都知道。但問題是。皇後娘娘沒辦法把太子怎麼樣。卻能收拾己呀!
想到這里。他不由的對下午己把皇上抬出來的事情。略略有些悔意。不過再一想。己這麼做總算是足以保住太子這棵大樹不倒。而只要太子安然無恙。想必皇後娘娘也不至于能動的了己!想到這里。他心里才稍微順服了些。覺的己這一回雖然把己給丟出去了。保住了百官們的人心向背。卻也總不算是什麼臭棋。
再說了。皇上他是不是還活著。還是另一說呢!
這時又听來濟道︰「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咱們跟皇後娘娘之間。就算是公開的撕破了臉了。想必明日早朝之後。即便是皇後娘娘再怎麼支持那個蕭挺。也的仔細掂量掂量了。她該明白。咱們這就算是把蕭挺當成了靶子。到時候。我想不管皇上是否還在人世。皇後娘娘她。都該丟卒保帥。把那長安南市的事情停下來了吧!」
太子李弘聞言重重的點了點頭。「師傅說的好!只要母後她被迫舍掉蕭挺。廢掉了那個長安南市的打算。咱們就算是贏了這第一仗!接下來。就可以一邊等著揚州上官大人的好消息。一邊慢慢的收拾那個蕭挺了!」
以他對蕭挺的恨意之深。此時說話不免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似乎是想到了明日早朝之後蕭挺的慘狀。一向以雍容大度著稱的太子李弘眼中。甚至突然的多出了幾分陰狠。
末了他又問︰「師傅。這幾日長孫老公爺那邊。可有什麼主意傳過來?」
來濟聞言微微一笑。「太國舅大人他。只有一個主意。說起來李大人也算是誤打誤撞。正好的與長孫大人的主意不謀而合。」
李弘聞言一喜。「哦?這話怎麼說?難道長孫老公爺的意思。也是要把父皇……」
「沒錯!」來濟道。「此前我一直都不太敢相信。但是上次長孫老公爺卻告訴我。以他對朝廷上這些日子形勢的判斷。再加上對皇後娘娘的分析。他有九成以上的把握。皇上他。已經駕崩了。而皇後娘娘一直都秘不發喪。是怕一旦消息公諸天下。您順利登了基。她將無法再過問朝政。所以我剛才才說。李大人此舉。雖然有些魯莽。卻也不失為一個破開悶局的好辦法!」
頓了頓。他捻須笑道︰「長孫老大人的眼力。我還是信的過的!」
一直都沒有機會開口說話的李義府此時終于長出了一口氣。現在看來。長孫老公爺的判斷居然和己一樣。這麼說。己居然還真是很有希望立此一大功!
當下他笑了笑。「那麼。下官馬上回去寫折子聯名。明天咱們就試上一試!」
傍晚。天擦黑的時候。蕭挺到了青羊觀。
晉陽差人送話過去。說是有人要見他。來的路上他還納悶。這有什麼事兒還不能等到明天。眼把己找來。母親倒是沒說什麼。太平那丫頭的小嘴兒可是撅起來了。
說起來真是懸乎。或許這父女之間真是天生的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精神感覺吧。太平多日不往宮里去。突然去了一趟之後。回來就告訴蕭挺說。她覺的父皇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當時嚇的蕭挺那個一身汗哪!
太平是在宮里長大的。雖然還在天真爛漫的年紀。但是宮中朝中的爾虞我詐見多了。她即便是再怎麼天真單純。一旦遇到這種事情。卻還是謹慎小心的怕人!就連懷疑己的父皇已經去世。她都沒有敢當面問己的母後。而是跑回來把己的猜測告訴給蕭挺!
她這麼做。連己母後都沒敢說沒敢問的話。卻回來告訴給蕭挺。這固然是對蕭挺莫大的信任和愛。讓他心中感動不已。但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卻也給蕭挺出了一個大難題!
因為皇上他。還真是死了!
這幾天蕭挺煞費苦心。總算是好不容易的把太平心里那點疑神疑鬼的想法給哄下去了。不過。在他細細的觀察之下卻是發現。太平這丫頭雖然表面上一片平靜。但其實背了人的時候。卻是一反常態的不是悶坐就是發呆。想來這種事情一旦上了心。除非親眼見到她那父皇還活著。否則這心事是去不掉了。
別看太平有時候瘋瘋癲癲的傻可愛。其實這丫頭心里有主意著呢!
這幾天雖說蕭挺忙著己的事情已經是腳不沾的了。但是因為擔心太平一時沖動做出什麼讓人收拾不了的事情來。所以便總是刻意的多抽出時間來陪她。而且還悄悄的安排給青奴。說是你們平日里閑著也是無事。不如主僕倆多出去逛逛。這才好了些。
可是你瞧。眼下這一出來。太平那小嘴兒又撅起來了不是。臨出門的時候。蕭挺似乎還听見她嘀咕了一句。什麼「那可是我姑姑」之類的。
算了。先不管她!
在青羊觀前下了馬。蕭挺一邊把韁繩甩給老黑。一邊邁步就往里走。他是熟門熟路的。所以那門口執禮的女冠看見他也只是躬身施禮。連問都不問便放他進去了。
進了觀門看見停在門里頭的一輛馬車。蕭挺頓時知道這是誰要見己了。跟晉陽見了面說上幾句話。混不要臉的調戲人家幾句。挨了兩記粉拳之後。才順著她的手指往旁邊一間廂房里去。到了房前推開門。里面正坐在胡床上的佳人可不正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