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紫水
被叫住的人便是剛剛解石的師傅，個頭不高，年紀不小，大約六七十歲，白髯飄胸，倒是有幾分氣度。
回頭間看清楚叫他的喬振波，先是一怔，遲疑過後有些不確定地道︰
「你是小喬？喬振波？」
「呵呵，想不到吳大師還記得我，我以為都忘了呢。」喬振波眼中露出一絲喜意，笑道。
「忘是忘不了，當年你那塊石頭，知道的人大概都不會忘記，老實說，要不是你變得這麼黑，我一眼就能認出來了。這麼樣，這些年還好吧？還在這一行？」
倒是不知道喬振波這兒還有熟人，而且看樣子還頗有身份地位。唐宋心中淡笑，便站在一邊靜靜看著他們說話——不過，連這老吳都記得喬振波賭垮的那塊石頭，想必當年那石頭價錢不少，而當年的小喬同志身家也應該不菲。呵，小喬，听著像叫傳說中那位美女……
「呵呵，早就不在這一行了，那樣的東西都能垮，還有什麼東西能賭？這幾年我就在老家修身養性，老老實實做些事情養家糊口。」
「那你怎麼還出現在這兒？想回頭了？」吳大師一陣詫異。
「呵呵，回頭我是不敢的，也沒那個資本。今天我是陪兄弟來的，他有個好東西，大師幫忙瞧瞧。」
喬振波介紹過來，唐宋自然上前一步，也叫了聲吳大師。
吳大師微微點頭，說道︰
「什麼東西，拿來看看。」
唐宋從口袋里掏出那塊不過一斤左右而且被擦了個窗的石頭。
咋見那道被擦開的窗口，吳大師眼神一亮︰
「好東西，哪兒來的？」
「在個新廠隨便撿的。」唐宋淡淡一笑。
「新廠？新廠怎麼會有這東西？」吳大師露出狐疑之色。
「呵呵，真是新廠撿的，當時我也在一邊。」
其實，吳大師只是隨口問問，哪怕這原石是偷來的搶來的也不關他的事情。點點頭道︰
「東西不錯，小兄弟你準備這麼辦？是賣了，還是解開？賣的話，咱們里面說話，解的話，得有心里準備。」
「賣的話，吳大師能不能估個價？」唐宋問了一句，看看跟喬振波的估計是否差不多。
「瞧這隱約可見的地子，通透如水，光澤柔和，未見雜質，間有少許波紋，可見里面透出來的紫意，如果沒錯的話，是個上好的紫水。」吳大師順手便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強光手電，邊照著石頭邊說，然後收起來再反復打量了一下石頭，說道︰
「一百二十萬，你覺得如何？」
「吳大師，這個數有些低了吧？我覺著怎麼也該再加個幾十萬。」喬振波一邊幫忙侃價道。
吳大師搖搖頭︰
「不低了小喬，這東西畢竟還沒解開，我買下來也要冒很大的危險，何況，怎麼你也要讓我賺點不是？這樣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再加十萬，再不能多了。」
其實，若不是一開始喬振波沒將這石頭當回事，開得窗有些深了，幾乎可以確定這東西垮也垮不到哪兒去，要不然根本賣不到這樣的價格。畢竟，這石頭小了些，就算全是紫水，也做不成幾樣東西。
就這一塊石頭，就一百三十萬？唐宋深吸一口氣，問道︰
「若是將它解開，萬一不垮的話，又會到什麼價位？」
「如果整體始終這個品質，三百萬到四百萬之間，這要看皮殼的厚薄程度。」
唐宋點點頭︰
「那能不能麻煩吳大師幫我解開？」
「你要解？確定要解？你要知道解石是有風險的，而且風險很大。」說著間，吳大師目光不由自主瞥了瞥旁邊那位臉色依然蒼白幾乎呆滯了的先前那塊解垮了的原石主人，意思是說例子擺在這兒呢，別看著價格翻了兩三番，但風險同樣也大到了邊。
看完那位呆了的同志後，他又望了喬振波一眼，意思你這吃過賭石虧的人應該好好勸勸，年紀輕輕的穩穩賺錢就是了，染上賭博惡習可不好——其實，他也很看好這塊原石，否則也不會勸唐宋不解了，因為一解開他賺的就差太多了，而且還不能肯定對方會不會賣給他。
喬振波不由自主看了唐宋一眼，其實，變得沉穩的他也傾向于不解，要不然先前就不會幫著侃價了，不過，心里卻又很渴望解開看一看，滿足一下心願——老實說，誰都喜歡看解石的，而且這石頭又是唐宋的，唐宋也很早說過這東西不管是垮是漲都要解，所以也就不言語了。
唐宋點了點頭，不管不顧道︰
「還是麻煩吳大師解吧，對了，不知道解這東西需要多少什麼樣的價錢？」
「呵呵，你是小喬帶來的，就算解開後不賣給我，我也不能收你錢，只要你不怪我手藝不精就行。」手藝不精的意思，便是說解垮了，只是他們這一行很忌諱這個詞，便換了個說法。
這些忌諱，路上唐宋也沒听喬振波少說，自然明白其中意思︰
「那就麻煩吳大師了。」
見唐宋還沒有打消主意，吳大師點點頭︰
「那好，東西你先拿著，我去去就來。」
看著吳大師不解石反而進了屋子，唐宋有些奇怪地看了喬振波一眼。喬振波明白他的意思，笑道︰
「焚香沐浴更衣，是必備程序，等著吧。」
這一等，便是一刻鐘。而周圍，又開始漸漸圍上了些人，剛剛有人听到了他們跟吳大師的交談，知道接下來還會解石，便早早準備著過來看熱鬧。自然，也不光是看熱鬧的，其中還有不少翡翠商人，等著好東西一出來，就競價購買——這種購買方式，在這個地方天天都有，很原始的拍賣，但效果不錯，賣主可以在競價下知道自己商品的基本價值，不會吃太大的虧，而買主也會少了到正規場合競標的手續費等等。關鍵問題是，這樣踫運氣的購買，容易踫上好東西，畢竟，誰也不知道原石里面是什麼，說不定就撞上大運了。而且，很顯然的，這兒的東西再怎麼競買，也比大拍賣場便宜很多……
因此，等著的時候便有人過來套交情，以便一會兒好下手，順便看看原石究竟如何，看值不值得自己等待。
終于，換了一套衣服的吳大師精氣神足地走了出來。
眾人立刻散開一個圈，將那個小巧玲瓏的金剛石砂輪圍在中間，自然，唐宋喬振波以及吳大師都在里面。
雙手合什片刻，吳大師接過原石仔細瞅了一眼，開動砂輪，便將石頭湊了上去。
從喬振波開的擦窗便可以看出，這石頭的皮殼很薄，而且石頭本來就不大，所以須得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切開，不能上來就是大刀。
一刀下去，吳大師重新拿起原石的時候，那上面便又多了一道窗口，陽光閃過，紫意盎然，透亮閃爍，便是吳大師臉上也現出一股笑意。
「兄弟，別解了，就這樣，我出兩百萬。」趁著吳大師再次觀察石中翡翠走向的時候，有人湊到唐宋身邊小聲說道。
有這樣撿便宜的嗎？唐宋無動于衷地搖搖頭。
一邊經歷過慘痛失敗的喬振波見到那透亮的紫意後，一直捏著的拳頭終于松了下來，拍拍唐宋的肩膀，嘆口氣道︰
「瞧這樣子，垮不了了。」
唐宋听著有些無語，似乎這家伙希望垮了一樣，不會是嫉妒吧？
五分鐘後，整塊原石終于被全部去殼，很薄的一層殼，比原來的石頭似乎也沒少多少。
吳大師對著日光一照，真正是通體透亮如水，晶瑩如玉，蘊含著淡淡紫意，讓人見生喜意。
能圍在周邊的看客買家，只怕哪一個都比唐宋懂行很多倍，瞅著老吳這一照，便換來了若干驚嘆聲，然後，便有人大聲報價了。
「兄弟，東西勻給我，三百萬？怎麼樣？這個價已經不低了。」先前只給了兩百萬的家伙一下子直接上漲了百萬之數。不過他還沒說完，旁邊就來了搗亂的︰
「三百五十萬。」
「三百八十萬。」
呃，似乎差不多到頭了，不過，唐宋卻沒理他們，老吳還沒把翡翠給他，而他也還沒看過一眼呢。再說了，要賣的話，也得看老吳能出到什麼價，畢竟是他幫忙解開的。
搖搖頭，吳大師搖將已經不再是原石而是翡翠，而且是紫水上品翡翠的這麼一小塊晶體遞給唐宋道︰
「好東西，不錯。」
唐宋接過看了看，果然很不錯，模在手上就很舒服。不過，就翡翠欣賞來說，唐宋拍馬也比不上喬振波，還沒模透呢，便給喬振波拿了過去，對著日光仔細觀察起來。
老吳的目光注視到唐宋臉上，唐宋明白他的意思，淡淡一笑︰
「這東西我不打算保留，不知吳大師能出到什麼價？」
此時，周邊已經有人出到四百萬了。吳大師微微一笑，說道︰
「一口價，四百二十萬。」
看客買家們心中一嘆，四百二十萬，就沒多大什麼賺頭了。他們都不是什麼大戶，是來想撿漏的，可不想花上幾百萬只賺一點點辛苦費，那還不如存在銀行里收利息呢。
當然，更多的看客卻在感嘆眼前這年輕人命真好，一塊小石頭而已，輕而易舉就成了百萬富翁。這其中，尤以那個剛剛虧光身家的兄弟為最。不過，唐宋的成功倒也鼓起了他的勇氣，只要一塊，只要一塊原石，說不定失去的東西又都能回來了。
唐宋一捅喬振波︰
「別看了，這東西已經不屬于我們了。」
戀戀不舍地將手放下來，喬振波似乎才還沉浸在那難得一見的上品紫水中，詫異道︰
「怎麼了？」
唐宋無語，吳大師卻是一笑，說道︰
「這小子還是這麼痴啊，我以為幾年不見性子改了呢。嗯，跟我進來吧。對了，我還不知道這些小兄弟怎麼稱呼呢。」
「唐宋，吳大師叫我小唐就行。」
「你賣了多少錢？」這當兒喬振波自然明白過來唐宋已經將翡翠賣給了吳大師，跟在後面小聲問道。
「四百二十萬。你覺得怎麼樣？」
「不錯，這老東西已經沒什麼賺頭呢，這回怎麼這麼大方？」
「呵呵，現在好東西越來越少，我先屯著不行嗎？小喬，可不帶背後說人壞話的。」吳大師背後似乎長了耳朵一樣，倒讓喬振波尷尬了一回。而唐宋再次听到小喬兩字，臉上不禁閃過一絲怪異，若是那小喬真是喬振波這德性，只怕永遠不可能流傳千古。
結算很簡單，一張四百二十萬的人民幣現金支票，是瑞士銀行出具的，在曼德勒就有支行，可以隨時提取。緬甸國小人少，而且常年戰亂，所以通行的緬甸幣價值起伏不定，難以保值，所以在牽涉到大宗交易，尤其是翡翠這樣動輒成百上千萬的交易時，都不會被用做結算貨幣。而在這兒，真正的結算貨幣是人民幣跟美金。老實說，緬甸幣值最大的一千元，換算下來才等于人民幣六塊錢，那錢，真跟紙一樣不值錢了。
或許緬甸軍管政府已經認識到這一點，所以很干脆的開放了金融系統，所以，銀行里就有了人民幣美金結算，所以，作為緬甸第二大城市的曼德勒也才有了瑞士銀行的分支銀行。
其實，這兒不管是毛料交易還是翡翠交易，光顧的大多是華人，用的也大多是人民幣，所以像宏邦這樣的公司，收的大多也是人民幣，存在銀行里的同樣也是人民幣，這也就讓這個人民幣結算具有了可能性。畢竟，人民幣還不是世界性的流通貨幣，也不是哪個銀行里都有的。
人民幣結算，而且還是瑞士銀行，唐宋心里終于坦然下來。
老實說，這邊軍管政府，萬一發生什麼事情，他還真擔心這筆錢也跟之前好容易賺來的幾百萬一樣，說飛就飛了。現在換到瑞士銀行，想來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了。就算自己將這兒搞得天翻地覆，該是自己的錢也還是自己的吧？
嗯，得先去提取，然後開個戶頭存到里面去。
謝絕吳大師的殷勤招待，答應了以後有好的翡翠還送到這兒來，唐宋喬振波便告辭而去。
半小時後，那四百二十萬已經到了唐宋新開的一個戶頭——瑞士銀行就這一個好，什麼都不問，不管你是罪犯還是壞蛋，只要你有錢，就可以存進來，而且他們答應絕對的保密——這個零九年初的時候被老美開了個壞頭，聲譽似乎有些下降，但總體來說還是好的，而且這對唐宋來說也已經夠了，想必他們也不會害怕緬甸軍方這樣一個在國際舞台上沒多大能力的政府威脅。不過，這功能在國內怕是有些不行，因為金融管制，更因為所謂的實名制。其實，這實名制有什麼用呢？普通老百姓有錢也不會有多少，正當賺來的錢也不怕人惦記，但真正需要實名制限制的人，卻又怎麼也限制不了，所以，只是一層徒勞的遮羞布罷了。
「接下來準備做什麼？」瑞士銀行外面，喬振波看著神色依舊沒什麼波動的唐宋笑問道，心中卻有些奇怪，這小子一下子撿到這麼多錢，居然都不激動一下，還跟沒事人一樣，這神經可真夠強悍的，就算在旁邊看著的他都有些難以自控呢，想當年，他喬振波也算見過場面，至少也經手過不少錢。嗯，或許這小子原來在北面就很有錢，見慣了大場面，那他原來，到底是做什麼的呢……
激動自然也是有些的，剛丟了幾百萬，才過來兩三天，又撈回來了。不過，才只是一塊還不算極品的紫水而已，相比于接下來的大場面，也算不了什麼，要興奮，要高興，有的是時間，有的是機會。
拍拍口袋，唐宋淡淡一笑︰
「先吃飯，然後將這些錢花出去。」
「呃，這可是五萬美金，你準備做什麼？難道你真打算在這個毛料市場耗上了？」喬振波一怔道。
其實，算上唐宋身上原本的錢，應該是七萬美金加近萬人民幣才是。之所以換成美金，便是因為同樣價值下，美金比人民幣少佔些地方，好放。要不然，就只能跟那些出入毛料市場的人一樣，拎上一個專門裝錢的箱子了。
別奇怪，到這兒拎箱子買原石的人很多，反正這市場周圍有軍方的人看守著，無需擔心安全問題，只是那樣委實扎眼了點。
「這個自然，這麼好的賺錢機會怎能錯過？我得好好試試我的直覺，看看到底準不準。」最近郁悶不已的唐宋正想找些讓人高興的事情換換心境，沒什麼比如此快速高效率賺錢更讓人高興的，即便一向看似不怎麼愛錢的他，也不能不為之心動，何況還可以測試他的超聲能力。關鍵問題是，目前似乎除了賺錢，他也沒什麼好做。這閑著也是閑著，自然還是不如去撈點身家的好。
「對了，這兒的毛料一般不會太貴吧？要是不夠的話，我再取些，反正這錢也是白撿回來的。」
「夠了，還是節約點的好，我可不想看到你有跟我一樣的一天。」喬振波頗有些語重心長。其實，真正想買好毛料，別說五萬美金，即便唐宋那幾百萬都取出來，也未必能買上一塊上好的原石。
「放心，我只想試試直覺，太貴的東西我是不會買的。」唐宋微微一笑︰
「不過，下午就需要喬兄出手幫忙了。」
「幫什麼忙？」
「論賭石眼力，我還是菜鳥初哥，根本不能跟你比，所以，我就想請你到市場上挑些你覺得還可以，但又不太貴的原石，然後再給我試試直覺怎麼樣，感覺好的就買下來，不好的就不要。」
「感覺好，又不能貴。呵呵，有點難度啊，我盡量試試。」喬振波忍不住搖了搖頭，賭石來說，他雖然自覺眼光還可以，不過賣石頭的更是行家，沒可能他感覺好的人，賣家就看不出來。想要好，又要不貴，這基本沒多大希望，只能踫運氣。當然，這兒畢竟是中檔市場，真正貴的原石也不會太多，隨便弄一兩個，讓某人直覺試完了老老實實守著幾百萬做個小財主就是了，沒必要跟他當年一樣陷進去。
吃過午飯打了輛車，兩人便直奔毛料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