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二樓,便見大廳,大廳上擺著十幾副桌椅,每副桌椅皆被屏風隔出私密空間,正前面就是樓門,門外有陽台,前六側四共有八扇大窗,窗戶下皆擺投精美玉器、琴瑟、花卉。樓梯的這一方,左右各有三間單獨的小廂房,房門敞開,顯然無人。
觀看了一番,林帛綸轉眸對中年掌櫃詢問︰「樓下如此熱鬧,樓上卻一人都沒有,是因死人的關系吧?」
「哎!」中年掌櫃重聲嘆了一口氣,道︰「是呀,大家嫌穢氣,也就不上樓來了。」
「嗯。」走到哪里都是這樣子,林帛綸不語地點了點頭。跨步來到陽台,左右一看,陽台約兩人並肩寬度,且只到正面盡頭,沒有拐角。看完陽台,他轉步來到窗戶前,打開窗戶往下望,下面是街道,來來去去的人流極廣。
觀看完格局,林帛綸關了窗戶走回樓梯口前詢問︰「在哪個房間發生命案的?」
不待中年掌櫃開口,石白揚急奔到左側最後一間房口︰「就在此間房內。」
林帛綸大步往左側的最後一間房跨去,抵達門口就見一扇窗戶,跨出房內見著房間不大,中間擺著副桌椅,旁側也有窗戶,窗戶正前就是琴台,極為尋常普通的一間廂房。
敲了敲牆壁,跺了跺地板,他一一推開窗戶查看閂鎖,沒有任何可疑痕跡,關回窗戶轉身詢問道︰「當時的窗戶和門都是關著的吧?」
「對。」中年掌櫃轉身把房門關上,落下閂鎖說道︰「三日前正中午,石老爺和譚老爺來小店用膳,說是要談事,便獨自關于房內。傍晚時仍不見出來,小人覺的奇怪,便讓小二哥前來叫喚,可是卻無應喏。當時小人覺的不妙,親自來喚了數遍,也听不到回應,便就報了官差。可是差爺一來,石老爺是開了門,譚老爺卻已七孔流血死了。」
抱胸疑看落閂的房間和窗戶,林帛綸心里納悶的可以。這里嚴然就是間密室,別人進不來,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姓譚的更不是心髒病發、也不是嚇死,卻是中了砒霜而猝死,凶手似乎就是姓石的了,可怎麼隱隱感覺不太對勁?
若是毒殺,把砒霜放于酒菜內不是更穩妥嗎?若不是毒殺偏偏又因砒霜而死。姓石的若真的要殺人,他怎麼會選在這種一眼就會被認定為凶手的私密空間里?這不是巴不得別人不知道他是凶手嗎?
百思不得其解,林帛綸抬眼對中年掌櫃詢問︰「當時譚老爺坐在哪里?」
中年掌櫃手指側窗前一塊椅子道︰「就是哪里。」
背對窗戶?林帛綸目光一撇,俊眉便高高皺起,大步來到椅子旁,抬頭朝房頂看去,密嚴的很,在外面根本就不可能下毒。
輕輕拍了拍椅背,他費解地往房內格局觀當著,當目光瞟到空空的桌面時,突然間,頭腦內似乎有什麼快速掠過,可卻快的讓他抓也抓不住,便疑惑地撫模下巴,側首翻尋那一閃而過的不對勁。然爾窮其畢生努力,始終找不著到底是哪里不對。
陡勞無功地搖了搖頭,他對中年掌櫃說道︰「這間房不要使用,保持原樣封閉起來,知道嗎?」
靜站于門旁的石白揚見著林爺搖頭,臉色 變的極為難看,喉嚨顫抖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掌櫃還在這里,只得面如土色呆站著。
林帛綸瞧石白揚臉色如此難看,卻也不多語言,只是上前拍了拍他頹敗肩膀,便跨步出了房,陷入自已冥思世界里,往樓下走了下去。
他剛出酒樓,忍峻不住的石白揚蒼白著一張臉急奔上前,舉天起誓哀道︰「白揚敢對天詛咒起誓,父親絕計不會殺人,請林爺相信。」
「是呀,林爺。」上官桑友趕緊附合︰「石老爺為人仁善,時常救濟貧苦百姓,決計不會干出如此凶殘之事。」
「好啦,我也沒說他殺人,事情還在調查,不必這麼驚慌。」林帛綸拍了拍臉色蒼白的石白揚,豎起食指頭笑道︰「若你父親真的殺人,也決計不會選在這種無處可逃且一眼就讓人認為凶手的私密空間。」
「對對對。」他這番話如給石白揚打了一劑強心針,腦袋點如小雞啄米,急急抓住他的雙臂乞求︰「還請林爺把凶徒繩之于法,還父親一個清白。」
林帛綸白眼上翻,他也想盡快破案,可破案不比拉屎,以為急了就能拉著出來啊。
「好了,好了。」拉開他緊抓的手掌,林帛綸問道︰「你能帶我去看看你父親和譚老爺尸體嗎?」
「這……」石白揚面帶憂愁,哀苦地垂下雙肩搖頭,「見父親該沒問題,只是自譚老爺往生,譚家人便視我石府如三世仇敵,要見譚老爺怕是不易。」
林帛綸自然明白,想了想嘆道︰「那先去見見你父親,听听他怎麼說,再想辦法吧。」
「是,林爺請!」石白揚連忙邀手比劃,急匆匆往人來熙攘的另一條大街跨邁而去。
午膳已過,街道人群吵雜,來來去去的商旅百姓無數,街頭巷尾集攤成市的小貶更也成堆成群。
「賣烤薯 ……」
「紅棗十紋,紅棗十紋……」
「新鮮魚羹湯 ……」
「蘭州拉面七紋錢 ……」
跟著石白揚和上官桑友來到一條布滿密麻小貶的街道,林帛綸耳內絮亂的全是食物喲喝,突然間肚子餓的難受之極,饞極目光不由自頻頻往兩端小攤睇瞟,口水一搓緊接一搓往下嘩啦流淌個不停。
「呃?」既將過街,大冒沫液的林帛綸一個錯愕,急停下步伐,呆滯目光死盯著擺在轉角旁的那攤炒三鮮,剛才酒樓房中掠過的那道光茫再現,《五鉀砷化合物》六個大字驀然從腦中浮出。
「咦,林爺……」往衙門趕的上官桑友在急轉過街道時不見林爺跟來,緊急拉住好友的手臂,雙雙後退回街口,愣看林爺盯著一攤炒三鮮,石白揚恍悟地拍了一記額頭,歉然上前說道︰「都忘了林爺還未用午膳,不知想要用些什麼?」
蝦、蚌、螺、蟹、烏賊,這些軟殼生物含有大量濃度較高的五鉀砷化合物。五鉀砷本身對人體是沒有毒的,可是摻入一種必須品就會變成致命毒藥,是什麼呢?到底是什麼?
忘了高中時的一堂化學課,林帛綸額頭汗雨飛瀉,牛鈴大的雙眼失焦凶瞪跟前三鮮小攤,喃喃自語︰「到底是怎麼轉換的?是as05還是as203?」
石白揚和上官桑友不知他在說什麼,听不懂地互觀互覷,疑惑之極地順著林爺目光往小攤看去。一會兒後,上官桑友驚見林爺額頭的汗漬流的滿臉皆是,心頭一驚,小聲輕喚︰「林……林爺,林爺……」
林帛綸站在一千多年前的揚州古道上,窮其畢生記憶回想一千多年以後的一堂課,那堂課剛好是在午後,戴著厚厚眼鏡的化學講教在上面講的是口沫橫飛,下面的學生個個卻被慵懶的南風吹沒了骨頭地昏趴于書桌上。
「原本無毒的五鉀砷‘即砷酸酐,亦稱五氧化砷,其化學式為(as05)’在踫抵觸維生素c時,即轉變為有毒的三鉀砷‘即亞酸酐,又稱三氧化二砷,其化學式為(as203)’,這就是砒霜成份。」
就在林帛綸腦袋快炸開時,糊模的記憶啟了個頭,後面頓時如泉水撲涌而上。砒霜是什麼東西,一種可以極快間麻痹毛細血管,抑制巰基梅的活性,並使肝髒脂變肝小葉中心壞死,心、肝、賢、腸充血,上皮細胞壞死,毛細血管擴張。中者往往第一時間只是輕微不適,待到毛細血管麻痹時,已是七竅流血暴斃。
「不會錯的,就是這個。」終于明白譚老爺是怎麼突然猝死了,林帛綸大叫了一聲,轉身撒腿就往客棧狂奔。
「呃?林……」愣看林爺的兩人忽見他調頭就跑,頓時嚇了一大跳,急也拔腿往前追趕,一顆心是七上八下的,好不容易請來的一線希望該不會是騙子吧?
知道譚老爺的死因,林帛綸一口氣跑到酒樓門口,手撐著膝蓋重喘了下,整了整威嚴,便急匆匆奔到櫃台對算帳的中年掌櫃喝問︰「三天前他們兩人點了什麼東西吃?」
午膳已過,酒樓客人裊裊無幾,中年人埋頭算帳時,突聞適才大官的聲音,驚愕抬頭果見大官返回,正要開口時,眼角蹩見石少爺和上官少爺也急闖入內,趕忙繞出櫃台深鞠道︰「不知三位少爺有何吩咐?」
林帛綸瞥了吁喘兮兮追來的兩人一眼,眯起雙目對掌櫃說道︰「三日前石老爺和譚老爺來時,所點的菜肴是不是有、蝦、蟹、鱉、章魚、烏賊此類軟殼海鮮?」
「啊!」听得如此知根知底言語,中年掌櫃怪異地啊叫了一聲,愕然中見著他板起的臉龐,緊急躬身回道︰「是是是,是有椒鹽蝦、蛋蒸蟹、鮮鱉湯,三道菜肴。」
他一點頭,林帛綸心頭頓時落了地,暗道︰這三種軟殼類的無鉀砷含量最高,那麼譚老爺去哪里服用大量的維生素c呢?
「菜肴外,可有水果蔬菜之類食物,比如草莓、櫻桃等。」
「正值寒冬哪會有這些?」中年掌櫃搖頭念道︰「只點了六道菜肴,分別是椒鹽蝦、切牛肉、芋出雞、蛋蒸蟹、鮮鱉湯和香菇燴肉,再要了兩壺女兒紅,便沒有了。」
很顯然譚老爺應約出來在家里吃過含有大量維生素c的東西,林帛綸皺了眉,不再多問地轉身大喝︰「到譚老爺家去。」
不明白林爺到底為何風風火火,听到要去譚府,石白揚和上官桑友心里皆是大跳,然觀他嚴肅模樣,像知道了些什麼,自是不敢遲疑,急忙領前往譚府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