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中年人叱完,又從人堆里沖出個頭插白菊婦人,婦人眼淚順腮而下,死揪住石白揚搖晃捶打︰「把我夫君還來,把我夫君還來……」
這一幕讓林帛綸心情萬份沉重,吞咽沫液轉過身對阿婆作揖道︰「阿婆,逝者已殆還請節哀順便,我今日此來是第一是悼念譚老爺,第二便想問問真正死因……」
「嗚……」林帛綸話還沒說完,人堆里又走出名十六七歲少女,也是一身素服,頭插白菊,淚痕清析地凝看石白揚,隨後撇開眼眸咽泣︰「請你們回去,我譚府不歡迎你們。」
林帛綸疑惑看了看少女,瞧其模樣像跟石白揚曾有那麼一腿,可是姓石的不是和復姓上官的在搞基情嗎?這個,呃?問題像是越來越粗了。
「既是如此,還讓我為譚老爺上三柱清香,不知阿婆可否答應?」見著眾人哀毀逾恆,林帛綸就知他們母子、父女、手足之情篤深,為他們深感難過地婉柔見機行事。
「這……」老阿婆看一眼石白揚,再看林帛綸,猶豫了一陣子,哀聲道︰「林公子哀表心意,老太婆自願意,乃我兒確為姓石所害,還是請尊駕回吧。」
「阿婆且放寬心。」事還沒查清楚,林帛綸自是不走,轉身對石白揚和上官桑友道︰「你們就在這里,我進去為譚老爺上三柱清香便走。」話落,臉皮極厚地靠近阿婆,小心亦亦攙扶住她道︰「阿婆有所不知,譚老爺生前于我有交,他猝然離世,我心極悲,此來詢問死因只是其二,真正的便是前來悼念上香。」
「哎!」這番話讓老阿婆哀嘆氣吁,戴喪之人豈能駁客?只得點了點頭,不多片言踏步朝祠堂走入。
譚府眾人與林帛綸無怨無仇,自也不會加于阻攔,皆然恨瞪一眼石白揚,憤而轉身跟了進去。
跨入祠堂,林帛綸就見前方搭了個靈堂,靈幔深紫,左右皆有招魂白旗,白旗前面立有四竿雷蓬,縫幔上繡著《五代大父》《五父之衢》等字,紫幔里面是口棺材,棺蓋未上,露出頭尾。正前面就是靈台,靈台左右擺置十數個圃團,上面跪著的就是譚老爺的子女妻妾,人人眼淚拭抹不及,哀淒悲絕。
觀望了靈堂一番,一股悲淒頓時染上林帛綸心髒,他緊抿著雙唇,肅然接過阿婆遞來的三柱清香,輕步來到靈台前深鞠了三個躬念道︰「譚老,昔年你我飲酒之事猶似隔日,不料再見之時卻已陰陽兩隔,小弟來晚了,來晚了。」
「嗚……」這番悼念頓讓跪于圃團上的男女悲泣淚流,濃濃的悲傷彌漫難散。
上了香,林帛綸把哀容側向披白的未亡人,低聲安慰道︰「譚夫人,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
譚老爺元配柳氏肝腸皆碎,泣不成聲地跪于圃團之上,話也不說,一味拭淚痛哭。
「哎!」林帛綸重重嘆了一聲,轉身走到老阿婆前面,話語輕柔綿細︰「阿婆,逝者已殆,活著的仍須堅強,如此譚老爺在天之靈才能寬心,還請節哀。」
老阿婆眼淚禁不住地下落,心頭雖然悲切,然剛才對他的氣惱卻是一掃而空,相謝地點了點頭,「感謝林公子,我兒在天之靈必定寬慰。」
「嗯。」握了握老阿婆的雙手,林帛綸低聲詢問道︰「阿婆,不知譚爺生前喜愛吃些什麼?」
老阿婆不知他為何有此問,權當他是想為兒子奉貢罷了,停頓了一下,便一一把兒子生前所愛的食膳皆說了。
林帛綸雙手使始終緊握住她的枯掌,仔細聆听還不忘點著頭。待她講完,更是一臉痛心疾首,搖頭悲問︰「那您知譚老爺三日前赴約時吃過何物嗎?」
把兒子生前喜歡的東西說了,老阿婆再听此問,頓時很是奇怪道︰「公子為何問及此事?」
「阿婆有所不知,晚輩是福建泉州人仕,故鄉習俗,若要立碑須得照死者生前所食之物供奉。」說罷,雙眼真執地輕拍她枯手,嘆息地搖了搖頭,「譚老爺一生仗義,實在真俊杰也。」
老阿婆听他說要為兒子立碑,頓時仰起蒼蒼腦袋,細細凝看跟前的少年。雖然他一身骯髒,然氣宇高貴,俊逸非凡,料想定然曾也是大門之後,或許與兒子確有深交,只是後來家道中落,才淪為如此。
一番打量,老阿婆也不疑有他,想了想說道︰「三日前臨近中午,我怕兒子空月復飲酒,午膳亦沒上桌,便讓他吃了一些紅薯。」說道,轉身朝跪于圃團上的孫女小心詢問︰「黎兒,女乃女乃有無記錯?」
名喚黎兒的少女點了點頭,泣聲道︰「是黎兒讓小燕去購來給大家吃,小燕卻買多了,便留在大廳里了。」
林帛綸眉頭深皺,細想紅薯的營養價值,很快想到紅薯的維生素c為‘結合形’,其特性頑強之極,不論你煎炒烹炸,維生素c都不會流失,只不過單單紅薯還不足于至人死亡。
「就只吃過紅薯嗎?」林帛綸目光射向跪于圃團上的眾人,很是嚴肅道︰「家鄉習俗,若有差池,听說所立之碑非旦無效,還可能折了碑中之靈仙壽。」
此番話讓哭泣的柳氏慌急仰起雨靨,駭懼急道︰「最近夫君脾賢不好,我每日都讓綠荷熬了碗雞米實,夫君出門時亦也喝了。」
雞米實?啥玩意?林帛綸老臉訥訥,茫然弱問︰「什麼是雞米實?」
「是芡實。」見他不懂,譚老爺的弟弟解釋道︰「芡實是一味中藥,內經有述︰嬰兒食之不老,老人食之延年,具有補而不峻、防燥不膩功效,堪稱秋冬進補良物,是我開具給大哥的。」
原來譚老爺的弟弟是個醫生。林帛綸對雞米實雖然陌生,可芡實卻很是熟悉,因為他爺爺在世時,女乃女乃常也同蓮子熬給爺爺吃。說是和蓮子熬著吃有健脾益腎功效、永葆青春活力、能防止未老先衰。當然維生素c也高達百分百,可是吃一碗芡實足于致命嗎?
「原來如此。」做作明了地輕點了點頭,隨之小心再問︰「不知還有嗎?大家仔細想一想,若稍有差池……」
「紅棗……」一名三十左右婦人急仰淚厴,手絹拭淚泣道︰「老爺到夫人房內時,亦妾身房內食了些紅棗。」
不須要想,紅色的東西維生素c純高。正當林帛綸要再問時,另一名婦人也結結巴巴道︰「老……老爺到姐姐和夫人房里時,先先……先來找妾身,吃……吃了些柚子。」
他大爺的,沒想到老譚還是個痴情種子,出去一趟竟一一到各老婆房里看一看,吃一吃,最後終于作繭自縛了。全都通了,林帛綸小心對眾再問︰「還有嗎?」
靈堂內一干人覷來看去,隨後搖了搖頭。
「好,那等一下見,先行告辭了。」林帛綸對眾抱拳再鞠,便頭也不回急跨出靈堂。
這句等一下見讓譚家人疑惑難解,齊目堂外看去,但見林公子俯首對姓石的一番私語,極快三人就急匆匆離開了。
一出譚府,石白揚驀地揪住林帛綸,雙眼充滿希望再問︰「林爺真的尋找到真凶了?」
「對。」林帛綸停下步伐,轉身吩咐道︰「你馬上去購紅薯、紅棗、袖子,再煮碗芡實來。」
「這……」石白揚和上官桑友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麼,茫然相視了一眼,上官桑友重點了個頭道︰「那行,我去準備這些東西。」
「再到貴華樓讓掌櫃照三日前石譚老爺所食之物一模一樣照煮一桌,還有去購條狗在酒樓等候」
「好。」上官桑友雖然不知道他要如何破案,卻也提勁的很,一個應喏,轉身就往前方狂奔離去。
萬事俱備,林帛綸連忙手指大街道︰「走,咱們去擊鼓鳴冤。」
石白揚雖然不明白,可卻精神大震,急邁大步邀請︰「林爺,衙門就在不遠,快請。」
都這時候了,還能請?林帛綸納悶流汗,不吭半聲跨步跟前急哄哄的他往衙門雷霆風行。
兩人甚急地過了數條大街,揚州府的衙堂就出現了,但見衙門口置著一架堂鼓,左右站著兩名穿著差服差衛,差衛手握腰刀,站的筆挺,隨著他們走近,炯炯目光也越撇越斜。
「咚咚咚……」
「咚咚咚……」
來到鼓前,林帛綸毫不猶豫便擊起了堂鼓,巨大的聲音徹天繞響,過往百姓一並跟著停步往衙堂看去,隨後嘰嘰喳喳朝直通衙門靠攏。
揚州府年有五十,于內堂會客時,忽聞外面堂鼓陣陣,連忙對貴客告請大罪,緊急召出堂中差役飛似的奔入廳堂喲喝︰「帶擊鼓之人。」
旁邊的典吏見府尊開堂了,趕忙提喉吶喊︰「鼓停,人進……」
「咚鏘、咚鏘、咚鏘……」鳴鼓之人入堂,左右直站的十六名堂差皆面無表情地敲打堂棍,拉聲齊喊︰「威……武……」
「呃?」端坐于堂上的揚州府見到跨進來的人,微愣了一下,目光輕輕斜瞟小門一眼,待到威武聲停,站起身指問︰「擊鼓何人?所告何事?」
林帛綸也不是第一次進堂衙了,可進入這個堂衙時,總感覺不太對勁,眼前的官爺和自已想像中的高高在上大不相同,口吻仿佛還帶著尊敬之意。
是自已的錯覺吧?他又不是大官更沒有後盾,官爺干嘛要對自已尊敬?他疑惑左右瞟看一番,沒有什麼不對便跨上前,大聲說道︰「在下姓林,名帛綸,擊打堂鼓便是要為三日前的石老爺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