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帛綸根本就不懂歌舞,音律里面說些什麼,肢體語言在述著什麼,全然不懂,但是姐兒跳的很好看,蜂腰輕扭,蓮足旋轉,玉臂舉舉,絲紗飄飄,就像只是蝴蝶在飛舞般,煞是好看.當然,最好看的那是那雙時而扣起,時而如蓮的超小棉掌,隨著一舉一動緊緊扣人心緋,引人飄然。
一曲蝶戀花完結,秦憐憐又跳了一出風律舞,風律舞結束再跳了夷光戲水,夷光戲水完又接連跳了數曲,直到最後一曲江夜昕雨落下,香汗已是淋灕盡致,氣喘無極,不只她累,所有伴舞都受不住了。
「公子……」
「繼續,繼續……」
見著又一曲跳完了,欣賞變幻超小棉掌的林帛綸呵呵讓她們繼續。秦憐憐已是筋疲力盡了,再跳下去準跌倒在地,可公子卻仍然想看,心里狐疑,自已真的跳的這般好嗎?那也不可能,若說前面三曲跳的好,後面的五曲是強撐著跳完,有數處都出錯,怎麼可能跳得好。
屈腿福身,秦憐憐額頭濕漉,鬢絲沾粘,如實說道︰「公子,奴家已沒了力氣再跳了。」話落,趕緊又道︰「若公子不嫌棄,憐憐為您彈琴唱曲,不知可好?」
「好啊,好啊。」林帛綸沒什麼所謂,點了點頭,指著對面的坐榻道︰「你歇歇再唱吧。」
「是!」秦憐憐應喏,移步來到她對面落坐,隨後一干舞錄和音錄整齊排前,福身道︰「奴家告退。」
「嗯。去吧。」揮了揮手,卻見眾人挺身不走,林帛綸微微一怔,恍然頓悟地趕忙伸手入懷,掏出一個大錢袋,倒下大量銀票和銀子,訕訕轉看秦憐憐弱問︰「這個……小費是多少啊?」
頭次見著這種事,秦憐憐張了張嘴,啞然觀看他掏出來的大堆銀票銀子,怔了半晌柔聲道︰「隨公子心願既可。」
聞言,林帛綸終于知道老鴇為什麼要免費送自已瓜子和對破金子了,心里流淚,暗中咒罵連天,數了數在場的十二人,低頭看著桌上的銀子和銀票,沒有銅板也沒有碎銀,最小的都是十兩一塊的大山銀。
「那……拿……拿去吧。」捧著十二綻,他內流滿面,臉上卻一副小錢,沒事,爺別的沒有,錢那是用來扔的。
見著大銀,十二人皆然睜瞪雙眼,急急上前接過,福大聲疾呼︰「多謝公子爺賞。」深怕他討回去,一個緊接一個往門外快步走出。
縱然他裝的再怎麼歡場熟客,然而初哥的樣子展露無遺,秦憐憐納罕不已,別人都是拿一綻銀子給大伙分,可他卻一人一綻,或許他真的很有錢吧,可是?有錢也不是這麼花的呀。
大伙離開,她抿嘴輕笑道︰「公子出手可真是闊綽。」
林帛綸心里正抹淚,沒什麼地擺了擺手,不愛提這傷心事,指著她擱于腿上的超小棉掌道︰「你的手可真小,是怎麼長的?」
秦憐憐見他屢提自已的手,抿笑輕輕抬起,搖頭道︰「奴家也不知,自小便很小了。」話落,轉眸往他看去,見著公子目不轉楮地盯著自已的手掌,仿佛在看什麼稀世珍寶般的專注, 時心里一通發毛,趕忙收手移題道︰「公子為何不用些酒菜?」
她一收手,林帛綸心里陣陣失落,暗罵自已變態,有听過戀足癖的,卻從來沒听過戀手癖的,掩飾拾起玉壺為她斟道︰「你也吃菜喝酒。」
「多謝公子。」秦憐憐一聲柔謝,趕忙拾杯敬歉︰「奴兒一時忘了為公子斟酒,還讓公子自行動手,真是好生失敬。奴兒自罰此杯,還望公子切勿怪罪。」
眼見耳聞,林帛綸心里疑惑,他是在青樓里面吧?可眼前這個姐兒怎麼仿佛千金小姐在會客?舞跳的好,人也長的標致,且知書達禮,言詞藻深,哪點像姐兒了?
茫然不解,他跟著拾杯吮了一口,霎時一陣辛辣嗆喉,喉頭仿佛燒了起來,連忙抄起筷子挾起一塊羊肉往嘴里塞,然而肉塊入喉舌頭頓時抽筋,世上還有比這東西更難吃的嗎?想要吐掉,又覺的在女人面前太過失禮,不得已只好強行咽下,可是喉頭的辛辣頑強,他面容憂苦,遠離羊肉珍愛生命地挾起塊豬腿肉,剛往嘴里放入, 時眼淚飛噴,還真的有啊。
秦憐憐疑惑觀看公子變化萬千臉龐,為其斟滿酒後,關心詢問︰「公子,是否菜肴難吃?」
難吃?說笑了吧,這不叫難吃,是根本就不能吃。心里一通回答,臉上卻若無其事,搖了搖頭道︰「不會,不會,你快吃吧。」
瞧他的表情就是很難吃,秦憐憐不信,好奇拾起筷子,輕挾起塊魚肉往嘴里放入,霎時臉蛋一僵,柳葉眉深鎖,睇看了一眼公子,差點嘔出地強咽下極腥東西,拾杯飲下酒,歉然起身道︰「今日廚子可能不太舒服,奴家去看看,讓人另備一桌前來。」
「不用了。」林帛綸阻止,意有所指笑笑道︰「既然廚子不舒服,再怎麼另備八成也是一樣,就別忙活了。」
「是!」秦憐憐疑惑難解,照理說不該這樣,卻不知是為何,福身道︰「那奴家為公子撫琴,不知公子可有愛听曲兒?」
「隨便吧。」林帛綸不懂曲,且自認沒那麼高尚文藝情操,不過她聲音挺柔軟,唱起應該很好听,卻也滿懷期待。
「那憐憐便為公子撫上最為拿手的寄君語。」說完,不見他有任何表情,心里疑惑,一般人听得此曲,面該露哀或憤,可他怎卻沒了表情?
林帛綸不懂什麼寄君語,卻瞧她眼帶疑惑瞧著自已,訥訥詢問︰「你怎麼了?」
「沒有。」秦憐憐納悶的可以,轉身捧起一旁的七弦琴前來,落坐于榻上,把琴壓于腿襟疑問︰「不知公子可懂琴?」
「不懂。」林帛綸老實地搖頭。
原來是不懂琴,秦憐憐淺淺一笑,心里卻極為詫異,瞧其文質彬彬儒雅樣,該是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才是。柔聲解釋道︰「此曲寄君語是昔年王妃所著,其中無處可訴相思哽語引人落淚,著實是罕見之極。」
話畢,當下一調弦索,丁丁咚咚的彈了幾下,把七弦之音調為至柔,便開聲彈起曼唱︰「紗窗月冷,溥雲攏月,挽亭繁風,玲角結網,相思有盡情難盡,溫吐芳心向月訴,月娘有心側耳听,寄于夫君相思言。」
唱了頭句,弦琴停罷,解釋道︰「這是昔年親王爺出征時,王妃坐月寄思。」
林帛綸輕輕挑眉,用想也知道這個親王爺是誰了,恍然頓悟地點了點頭道︰「是林阿真的妻子果雨雨吧。」
見他直呼親王爺與王後名諱,秦憐憐訝異側目,眼波盈盈,搖頭道︰「不是,是龍妃。」話畢,繼續唱道︰「記得新君騎竹馬,妾身一人對半分,記得新君折枝心,妾身半分川百流。與君形影各南北,玉枕經年對離別。與君骨肉拋東西,回身哭向天邊月。」
解釋道︰「這是王妃憶起與親王爺初見之時,王妃原本有個同胞妹妹,雖然出胎便卒,然其妹魂魄卻住于王妃體內,親王爺開始弄不懂,受盡其妹百般折磨凌辱,憤而怒走他鄉。」
這番話似乎勾起了林帛綸一些傷心往事,垂目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
秦憐憐瞧不見他面容,低頭撫道︰「今宵何夕?月痕初照,未語淚流,平白地休紙在腰,閉眼是君,睜眼是君,何曾心料,夢中君從不願到。」
「這是王妃……」
「夠了!」
猛地抬頭,林帛綸心情惡劣到了極點,懷里掏出數綻白銀往榻上一扔,糾結郁積到無法訴說,跨出大步如風便往門外卷出。
秦憐憐曲還沒唱完,突見他如般惱怒,嚇了一大跳地趕忙移琴站起,追出房門往欄下眺望,公子卻狂如颶風,不理媽媽地向外掃卷離去。
怒出昕雨樓,夜已極為深了,來到護欄前他往內河眺看,許多畫舫皆停靠了岸,心情降至谷底連半點性致也沒有,沿著河畔便往拱宸橋緩步散走著。
一會兒他返回了道前,舉目往剛才模胸的瓊婉樓看去,依門的姐兒早回了樓里,大廳內裊裊幾桌坐著客人,龜奴也無事可干的坐在一旁發著呆。
「金樽進酒浮香蟻,象板催錚唱鷓鶘。只恨閑愁成懊惱,豈知憐俐不如痴。」重重嘆出氣吁,林帛綸轉面內河,河風很涼,彩色燈籠鏡映,粼粼漾漾,輝輝爍爍,一片詳寧,一片融洽。
「星月當空萬燭燒,人間天上兩元宵。樂和春奏聲偏好,人蹈衣歸馬亦嬌。易老韶不休lang度,最公白發不相饒。千金博得斯須刻,分付譙理仔細敲。」
河風吹起他的衣襟捆帶,俊逸飄飄,仙風道道,碩長身影立于人煙稀少河畔,對月對水吟詠,惆悵里見軒轅,落寞里見灑月兌,郁卒間紫微綻放,光彩奪目,夜下之皓月,黑叢之螢光。
「姐姐妹妹,你們快來看……」佇傍于拱宸橋的三間青樓就近林帛綸,無客坐于閣樓廊台上歇坐的大堆姐兒見著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六七九個齊站起身往欄沿圍聚,下視那個軒逸的人兒,單就俊碩側面背影便讓人心里說不出的好生不舍。
「花事闌珊芳草歇,客里風光,又過些時節,小院黃昏人憶別,淚痕點點成紅血。咫尺江山分楚越,目斷神驚,只道芳魂絕,夢破五更心欲折,號角吹落梅花月。」
「唉!」輕輕再一嘆,他雙手擱握于石護欄上,靜了好會兒再吟︰「胸中千種愁,掛在斜陽樹,草滿鶯啼處,不見凌波步,空想如簧語,門外重重疊疊山,遮不斷愁來路。」
吟畢,耳內驀然傳來無數嘆息私語鶯聲,林帛綸一愣,疑惑扭身,青樓依然空蕩,歡客裊裊無幾,茫然提眸往上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