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你眼里,我不管做什麼都是錯的。」寧夏死死咬著紅唇,淚盈于睫,晶瑩淚水順著光滑面頰滑了下來,深吸一口氣,她努力平定自己情緒,但卻怎麼都淡定不了︰「我從不求你什麼,以前是這樣,現在也同樣是這樣,你不是說我虧欠你的嘛?好,我還給你!」
她就這麼清明坦蕩注視著徐岩,眼底幽光閃閃,目光悲痛而又傷絕。
葉翌寒看在眼中,心都糾成了一團,尤其當她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更是怒不可遏的沉聲道︰「寧夏,你這是要做什麼?你現在這樣,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他的小媳婦永遠都是這麼自私,瞧瞧,到了這個時候,她滿心滿眼都是徐岩的感受,她有沒有好好考慮考慮他這個作為丈夫的想法?
她是他心愛的女人,他平時都舍不得讓她受一點傷,但她現在卻只想著虧不虧欠徐岩的事,她怎麼不想想,如果她這一刀真的刺進去,他的想法?他的感受?
面對葉翌寒隱晦傷痛的目光,寧夏渾身一顫,她連忙將視線從徐岩身上收回落在葉翌寒身上,咬著紅唇,楚楚動人的面容上掛著懊惱沉痛,想解釋什麼,唇角蠕動半響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她真的不是一個好妻子,這個男人寵她愛她,但她卻永遠給不了他相同的回報,直到了這一刻,她才發現,她膽怯了,她本想很勇敢的和徐岩來了了斷,讓他永遠都別來找她了,可在葉翌寒絕望的目光下,她會心痛,痛的無法呼吸。
徐岩本是一驚,下意識的想要阻止寧夏的瘋狂行為,但現在他只覺得這一切當真好笑,揚了揚完美薄唇,不屑冷笑眸光掃了一眼葉翌寒和寧夏,說出的話是那般冷徹絕情︰「嘖嘖,你們這一對夫妻一唱一和是什麼意思?還有莫寧夏,我告訴你,你欠我徐岩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冷沉嗓音頓了頓,他深邃眸底隱過一絲幽暗,朝著寧夏一字一句狠聲道︰「除非人死能復生,不然,你這輩子都欠著我!」
他又重復了一遍這句話,像是在說給寧夏听,又像是在說給他自己听。
徐岩發現,在這個女人面前,他真的越來越不像他了,他的冷靜沉穩在此刻都化為煙雲,可偏偏他們還在刺激他,他不好快,他們都別想好過,既然他一直生活在地獄中,沒道理這些人卻要在天堂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寧夏剛剛平息下來的情緒又因為他的這句話而徹底激動,她面色瘋狂,拿著水果刀的玉手不斷輕顫,尖銳刀頭抵在雪白頸脖間,看上去極為駭人,只要手輕輕一劃,鋒利的水果刀就能割破咽喉,命喪黃泉。
目光深沉狠戾盯著徐岩,蒼白的唇角微顫,字字句句像是從牙縫間擠出似的︰「我恨你,你知道嘛?徐岩,我恨你,我從沒哪一天像現在這般恨你,我不想和你糾纏一輩子,我要過正常生活,我要我的生命中永遠都沒有你的存在!」
年少時最美好的感情一直是她最為珍藏的記憶,即便被他殘忍拋棄,她心中始終存著一份美好,不是還愛他,而是對年少青春的向往。
這些年來,一旦想到當年的事,她也會痛的夜不能寐,不是不後悔,只是無能無力,所以在面對徐岩的時候,她才會那麼絕望卑微,可他卻拿著她對他的內疚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壓凌辱她。
她受夠了,她再也不想和他這般不清不楚的糾纏了,她恨透了這樣的生活。
葉翌寒呼吸陡然停止,伸手想要阻攔,但卻不敢上前,害怕此刻的動作更加激怒她。
赤紅著雙眼,他健碩身軀不斷輕顫,微微揚唇,不知是苦笑還是憤怒︰「寧夏,你可真是好樣的啊,我寵你愛你,你就是這樣對我的?他徐岩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能讓你這樣?」
真正讓他嫉妒發狂的是她對徐岩的態度,瞧瞧,不過在徐岩的三兩句話下,她就不受控制的瘋狂,那他呢?他葉翌寒又算什麼?
寧夏拼命搖頭,眼角上淚水越發涌現出現,想解釋什麼,但卻怎麼也說不出聲來。
偏偏這個時候徐岩還火上澆油的冷笑︰「想和我撇清關系?莫寧夏你省省吧!打從我們認識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我們這輩子都是仇人!」
他清俊的身姿上難掩幽暗怒火,一雙狹長的鳳眸似笑非笑凝視著寧夏瘋狂淚盈的面頰,倨傲的神態中浮現出一絲冷笑,這是對寧夏的嘲諷。
這個女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天真愚蠢,她以為拿著把水果刀就能嚇唬到他了?
他不是葉翌寒,沒有他對寧夏的憐惜,有的只有對她的憎恨幽怨。
「不是!」寧夏揚聲反駁,她憔悴的小臉上掛著瘋狂冷倔,晶瑩的淚珠像掉了線的珠子往下滑落,哭著哭著,她眼底一涼,陡然高聲道︰「如果我現在死了,一命償一命的還給你,你是不是就能放過我?」
說完,也不等徐岩回答,她自我陷入一種幻想中,自顧自的低喃︰「是的,是的,一定是這樣的,只要我死了,他才肯放過我。」
徐岩聞言,心中微窒,眼皮猛烈跳動,剛想冷聲辯駁,但卻見那個他一向最為痛恨的女人竟然拿著水果刀往自己心窩子刺,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想也沒想就撲了上去,死死拉住她的雙手,沉聲狠戾吐口︰「莫寧夏,你瘋了是吧?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能原諒你了?做夢!」
他從沒有像那一刻像現在這般慌張,直到現在他才是真的知道,這個女人是真的抱著必死的決心,她竟然真的要拿著水果刀往自己心口刺。
本想上前的葉翌寒始終慢了徐岩一步,最後他停下腳步,眸光幽暗看著眼前這一幕幕鬧劇。
此刻他很想揚聲大笑,笑他的愚蠢,也笑寧夏的愚蠢,但扯了幾次唇角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寧夏啊寧夏,你知不知道,當你舉待欲要自殘的時候就已經徹底傷了我的心?
你滿心滿眼都是徐岩的想法,卻始終將我葉翌寒忘記了,我在你心中,除了是名義上的丈夫,還有其他一絲地步嘛?
耳邊寧夏和徐岩的爭執在一聲聲響起,他這個當丈夫的卻置身事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葉翌寒緩緩閉上漆黑鷹眸,眸光微閃,掩下眸底一閃而過的傷痛。
如果可以,他很想這輩子都不認識這個狠心的女人,至少這樣,他如今也不必然如此傷痛絕望。
寧夏的瘋狂固執讓徐岩有片刻的驚嚇,但很快他就將這絲驚嚇掩了下去,眸光幽暗盯著她,似嘲似諷︰「你瘋夠了吧?看來這心理醫生看的也沒什麼效果啊!」
口中雖然這樣說,可徐岩卻緊緊拉住她的手,冷銳黑眸注視著她,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光芒。
這次話無異于深深刺激了寧夏,她清瘦的小臉上掛著暴躁瘋狂,拼命搖頭否決︰「不是的,不是的……我恨你,我不想和你有任何關系了。」
對于徐岩此刻上前阻攔的動作,她不知道從哪里來了力氣,竟然掙月兌了他的雙手,拿著那把鋒利的水果刀就往自己心尖子上刺去。
撲哧一聲,利刃刺破鮮肉響起的悶悶聲在這寂靜的病房內顯得是那般清楚,葉翌寒眸光陡然一沉,對于剛剛的事,他一直都是冷眼旁觀的態度,但此刻見寧夏真的瘋狂自殺,然後滿是鮮血的身軀緩緩倒下,他雙目赤紅的厲害,想也沒想就上前想要扶住她,瘋狂大喊著要找醫生。
幾乎在瞬間,徐岩就要伸手攬住寧夏倒地的身軀,但卻被後來居上的葉翌寒推開,他滿臉狂怒暴躁︰「徐岩,你現在滿意了吧?我告訴你,如果寧夏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我讓你這輩子都吃不了兜著走!」
徐岩渾身力道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耳邊聲音陡然停止,滿心滿眼就只有那個倒在血泊中的寧夏。
對于葉翌寒發狂的狠話,他絲毫也沒心去理會,呆滯著雙眸,眼底難掩錯愕。
他從沒想過,她竟然真的就這麼瘋狂的刺了下去。
在他眼中的寧夏還停留在六年前,她還是個嬌縱任性的小姑娘,偶爾的感冒發燒也只會選擇吃藥而不是去醫院打針掛水。
對她,他一向深以為很了解,可看著眼前這一幕的發生,他才發現,變了,都變了,一眼過年也不過如此罷了。
「寧夏……?寧夏?」此刻的葉翌寒就像一只正在爆發的雄獅,看著她胸前涌現出的鮮血,他慌了,嘶聲大喊著,想要將她喚醒。
因為鮮紅淋灕中的疼痛,寧夏瘋狂暴躁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她被手足無措的葉翌寒抱在懷中,微微喘息,有種頻臨死亡的感覺,眼前一陣陣發黑,但她卻極力隱忍,費力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徐岩。
渾身力氣在漸漸消逝,她眼皮還沒掀開就又重重松了下去,試了幾次還是這樣,索性就失望了。
寧夏覺得,現在她的腦海十分清楚,從沒有什麼時候有現在震驚,那些陳年往事如走馬觀花般在腦海中一一劃過,最終卻歸于平靜,她扯了扯干澀的唇角,一字一句像是從靈魂深處浮現出來一般︰「你……現在滿足……了吧?一命抵一命……我終于不欠你什麼了!」
她說的很吃力,但臉上卻掛著舒心笑容,唇角微勾,帶著濃濃的滿足。
……
在葉翌寒緊張的大喊聲中,醫生很快就來了,幾個人合力將寧夏抱到病床上,然後動作快速將她退入急診室中。
葉翌寒早就隨著醫護人員推著寧夏去了急診室,唯獨徐岩還獨自站在那,空寂無人的病房內很安靜,安靜的他只能听見自己的心跳聲。
刺骨的疼痛從心髒處傳來,他現在滿腦子浮現的都是寧夏最後那舒心淡笑,她就那麼極力想擺月兌他?甚至不惜以死抵命。
想到這,徐岩陡然握緊雙拳,他閉了閉滄桑黑眸,一時間眼底閃過無數種神色,但最後卻歸于死寂,他發現,他真的被那個女人逼的走投無路了。
他是生活在地獄中的妖魔鬼怪,但她卻是笑容甜美的天使,他一心想要將她月兌下來陪他一起墮落,但她寧願自擇雙翼都不願和他「同流合污」。
這樣的念頭一出來就像海藻一般在心中肆無忌憚生長著,直到死死纏住他的心房讓他無法呼吸。
其實他不想的,他真的不想她會受傷,這並不是他的本意,可結果卻事以願為。
……
他就這麼站在那良久,整個人像是被抽了靈魂的骷髏沒了精神,過了好半響之後,他才回過神來,扯了扯薄唇,卻發現咽喉干澀。
這個時候,他似乎是多余的那一個,寧夏不管是生是死,葉翌寒都不會讓他上前去看一眼,恐怕他現在一出來,那個男人就會和他拼命吧?
想到這,他不知怎麼想要放聲大笑,低沉嘲諷的笑聲從口中溢出來,帶著星星點點蒼涼。
拳頭緊握,徐岩很快就將這種不尋常情緒收斂起來,長腿一邁,朝著門口走外,但腳上踩到的東西讓他腳步微頓,垂下黑眸,他一眼便看見被他踩到腳上的是什麼東西,鋒利水果刀上還沾染著她身上滾燙的熱血。
地上鮮明的一潭血泊中,徐岩呼吸陡然停止,他發現看見這些,他真的不能平靜,微彎下腰,他鬼使神差的將那把水果刀撿了起來,用自己西服衣角擦了擦上面明艷的鮮血。
她怕是真的恨透了他,所以才會這般痛恨的想要自殺罷?
只要一想到先前寧夏瘋狂冷厲的面容,徐岩心中就悶的難受,這種本能的疼痛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深吸兩口新鮮空氣,他快步朝著病房外走去,再繼續呆在那里面,他怕他會忍不住發瘋暴躁。
這個夏天,有美好的相遇,有殘酷的事實,更有絕望的悲劇。
真正想要發瘋的不止是徐岩,站在急診室外的葉翌寒同樣氣的渾身發抖,他目光冷銳盯著急診室上把不斷旋動的燈光,忽而涼薄一笑,扯了扯薄唇,心中暗罵一聲沒出息。
在寧夏那般狠絕的動作下,他還在關心她,心疼她,看著她滿臉疼痛倒在血泊中,他發現他竟然能感同身受的痛苦。
可是她是怎麼回報他的?她心中一點沒有為他考慮,她只想到了徐岩的看法,想要一命抵一命的和徐岩撇清關系,但她怎麼不想想,她這種自殘行為其實是在一種變態的懲罰他。
……
在急診室外等待的滋味很不好受,而他卻一直都是那個等待的人,這樣的情形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但葉翌寒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難受痛苦過。
就在他急躁擔憂的時候,急診室內飛快跑出來一個護士,葉翌寒想也沒想就跑上去拉住人家滿臉焦慮問道︰「里面的病人情況還好嘛?」
那護士正在忙碌對于葉翌寒的話,她直接說了重點︰「病人失血過多,現在我正要去血庫里拿血。」
至關重要的救人關頭,哪里還有那麼多講究,說著,也不等葉翌寒反應,她就飛快的跑走了。
葉翌寒聞言,眼皮跳了跳,心中擔憂更是濃郁浮現上來,緊握的拳頭中有一絲粘膩汗水。
寧夏就是他的命,他愛她勝過愛自己,但她就是這麼懷抱他的。
想到這,葉翌寒越發不淡定了,他微揚薄唇,搖頭苦笑,心中有些鄙夷氣懦弱的自己。
狠,寧夏真狠,她可以對世上任何人好,即便是徐岩,她都能注重他的想法,但他葉翌寒,她的丈夫,她卻永遠忽略。
直到此刻,葉翌寒才發覺心中那份心寒足以將他溺斃。
漸漸地,他滿臉疲憊靠在冰涼牆壁上,空蕩蕩的醫院上偶爾有微風吹過,但卻吹不走他心中陰森寒涼。
……
徐岩是一個人坐飛機來南京的,他沒有帶助理吳靖過來,出了醫院大門,他就一個人走在喧囂的馬路上,看著路邊呼嘯而過的汽車,他這才發覺自己已經很少沒這般一個人靜靜走在街道上,體會平常人的感受了。
這種微風徐徐的感覺真好,平時一天二十四小時,他基本上有十二個小時是在辦公室里度過,沒有應酬,他也都是基本上在家,再加上現在和肖雪分手之後,他出門的興趣就越來越少,就是家里和辦公室這樣兩點一線。
因為他的私生活干淨,沒少被下邊的人敬佩,就連同僚都對他豎起大拇指贊揚,面對這些稱贊,他是謙虛的,在官場上,誰不都是戴著面具的?
可現在,他漸漸發現,那道面具已經和容顏附和在一起,粘連的讓他掀不開,已經很久,他沒有像今天一樣肆意妄為了。
在北京,他是堂堂交通局副局長,周圍不知道有多少雙眼楮盯著,只要他哪里稍微做的不好,就有無數的反對聲音響起,無數的人羨慕他今時今地的地位,更有不少小人想要將他拉下馬。
這些人,他甚至都清楚是誰誰誰,但他沒卻沒辦法拿他們怎麼辦,只能先站穩自己的腳步。
是,現在,他已經將權利牢牢抓在手中,但他卻發現,他沒有享受中的開心。
以前上學那會,他因為家近貧寒沒少被人看不起過,那時人生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沒房沒車,在大城市立足,然後把家鄉里父母接到身邊來。
現在他發達了,住著政府給配的機關大院,出入都有保鏢隨性,但卻家破人亡,父親慘死,母親神志不清,他一個人做擁這一切卻找不到人來一向享受,心里始終都是空蕩蕩的。
這人啊,有時候就是這麼作,看著莫寧夏自殺的行為,他明明就應該開懷大笑,但他卻滿臉憂愁。
這樣的徐岩,真的不是他。
想到這,徐岩猛然停下腳步,他抹了一把隱晦的面容,微微扯動薄唇,蒼涼一笑,笑容中透著無盡嘲諷。
……
這種酷暑中,他身上還穿著西裝革履的西服,再加上他那氣度不凡的面容,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但不少人見他捂著臉大笑,還以為這是神經病,打量一眼之後就匆匆收回目光離開,生怕招惹什麼不好。
當官這麼多年,徐岩一向注重自己的形象,出席什麼重要場合,他一定會穿著正統西裝打著領帶,風度翩翩中又帶著一絲正經。
但如今面對旁人異樣的眼光,他發現,他竟然一點都不想在乎,正正經經活了三十年了,他沒有一刻是放松神經的。
上學時,他緊繃神經的刻骨學習,畢業了,他則是戰戰兢兢的努力工作,游刃有余的在官場上行走,不知道被多少人羨慕敬仰。
可有時候徐岩並不滿足,他最想要的那道敬仰目光始終沒有,他既不甘心又不滿足。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麼不知足,想要的東西都得到了,就開始想要下一樣,徐岩發現,他也是這樣不知足的人。
他不知道這是哪里,對于這座城市,他並不熟悉,早前開會來過這幾次,倒是最近因為莫寧夏的關系,他來了不少次,對于南京,他最大的印象還停留在這是六朝古都,再然後就是這里是莫寧夏和葉翌寒定居的地方。
他和她的距離,就想南京和北京似的,一個在南方一個在北京,不僅地域不一樣,就連氣候都是不同的。
……
他一個人在路邊街頭走了很久,久到他已經忘記了時間,一直緊繃神經的工作,他想,他真的需要好好放松放松了。
現在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的私家車很多,偶爾看著有學生背著小書包放學從身邊走邊,徐岩會揚唇輕輕一笑,心中難得的寧靜,這些朝氣蓬勃的孩子是祖國的未來,他們正值青春,美好的就像花骨朵似的。
這種感覺真好,讓徐岩有種回到小時候的感覺。
他現在已經年過三十,正是男人的一種過渡期,三十歲的女人是在走下坡路,但三十歲的男人卻在走上上坡路,他的工作事業正蓬勃發展,沒有什麼比現在還要榮耀了。
但徐岩就是不滿足,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麼,只是心中卻隱隱有一種不甘。
前面是一所幼兒園,這邊的小區都寸土寸金,能在這邊買的起房的家長基本上都把孩子送到這來上學了。
徐岩眸光幽深望著那一一個個還半大的孩子,臉上笑容越發明顯,此刻,他像是忘了先前寧夏的自殺行為,也忘了這麼多年壓在心中的不愉快。
人有的時候真的需要放松放松,他的情緒一直處在一個緊繃下,現在看著這些女乃聲女乃氣的孩子他會覺得心神安定,連帶著這些年的骯髒心思都變得純淨起來。
但很快他就發現他笑不出來了,他站在榕樹下,前面幼兒園大開的門口中,他看見了莫寧夏的父親——莫宗天。
對于這個男人,他太熟悉了,就是他拿著支票上他家侮辱他母親的,就是他的女兒害得他家破人亡,他卻還幫著她隱瞞事實真相,並且買通那些貪官。
拳頭緊握,徐岩暗暗咬牙,本是平靜的面容在此刻掀起驚濤駭浪。
……
莫父送了排骨湯去醫院之後,就直接來幼兒園接妮妮放學了,這丫頭先前因為寧夏住院的事,沒少趴在他懷中傷心的哭泣。
瞧著她那小身板一抽一抽的哭著,他這個當外公的心中也不好受。
妮妮從幼兒園中一出來,就朝著莫父奔去,一撲進他懷中之後,妮妮就忙不急的問道︰「外公,外公,媽咪現在好了嘛?」
她精致小臉微皺,稚女敕的語氣中滿滿都是都是對寧夏的關懷。
莫父听在耳中,心都軟了一半,他揉了揉靠在他懷中的妮妮,揚唇溫軟笑了笑︰「你媽咪精神很好,剛剛我去給他們送湯的時候,你媽咪已經活蹦亂跳了!」
在這一群女乃聲女乃氣的孩子中,妮妮無異于是最耀眼的,她唇紅齒白的精致模樣不僅得到同學們的喜歡,就連一向要求過高的老師都很喜歡她。
再加上她嘴甜,聰明,靚麗的外表讓她走到哪都是焦點。
這不,剛往這一站,就有同班的小蘿卜頭來向她打招呼︰「妮妮,咱們明天學校見,你要記得把你媽媽的照片帶來。」
那孩子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年紀,五官帥氣,模樣可愛,穿著和妮妮一樣的校服,儼然一副大哥大的模樣。
妮妮卻很不待見他這種傲慢的神色,直接從莫父懷中退出來,撇了撇小嘴︰「我為什麼要听你的話?再說了,你又沒把你媽的照片帶來給我看。」
孩子的家長也在旁邊,一听自家孩子這麼說,立刻揚聲訓斥︰「浩浩,你怎麼說話呢?怎麼能這麼不禮貌?」
說著,又朝莫父尷尬的笑道︰「您是莫妮家長吧?真是不好意思,這是我們家李浩,都被我們寵壞了,還希望您不要介意。」
莫父一向就是老好人,又天天帶著妮妮,對于這樣的場面實在經歷的太多了,臉上掛著溫和笑意︰「都是半大的孩子,能在一個班里都同學都是緣分,我們家妮妮小,還要多多這拜托同學們的照顧!」
周邊圍繞了不少小蘿卜頭,此刻听見莫父的話,齊聲討好︰「我們和妮妮妹妹都是同學,肯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這才上學沒幾天,大家就開始叫妮妮為妮妮妹妹了。
莫父听在耳中,臉上難掩笑意,脊梁微微挺直,眼底閃過一絲驕傲,他們家的妮妮這麼聰明可愛,被這麼多同學喜歡著,他跟著臉上都有光。
被媽媽抱在懷中的李浩朝著妮妮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
他一向是班里的小霸王,誰都怕他,可就是這個莫妮是個怪胎,不管他怎麼針對她,她都是笑意盈盈的表情,絲毫也不見生氣,甚至有時候他故意伸手將她推倒,她也只是重新爬起來,滿臉不屑看著她。
依著越挫越勇的性格,李浩一直都以捉弄妮妮為興趣,今個班里不少同學都在談論妮妮那雙琥珀色的眼珠,更說她的媽媽是個外國人,她是混血,不然也不會長的這麼漂亮。
其實他不怎麼相信,相對于那些一心被這個死丫頭乖巧外表蒙蔽的小蘿卜頭們,他聰明多了,所以才會有剛剛那麼一說,如今見著莫妮的外公,他更是不信。
外公都長成這樣,媽媽還能長的多漂亮?估模著這丫頭就是他們家的變異。
妮妮享受這些人的愛戴,但她並不熱衷,微微撇唇,直接將目光移開,他們一口一個妮妮妹妹讓她想到了葉江。
那個討厭鬼也不知道是不是腦袋抽了,三天兩頭就往這邊打電話,在電話那頭,她甚至還能听見他媽那氣喘的聲音。
本來她並不高興接他的電話,但一想到電話那頭的肖雨涵,她就隱隱有心,這才耐著性子和他廢話兩句。
誰讓那個女人不喜歡她和媽咪的?
仗著自己是長輩的身份就隨便訓斥他人,以為她們是好欺負的嘛?
在莫父的教育下,妮妮相繼和周圍的同學打招呼告別,這才被莫父牽著向馬路對面走去。
徐岩還站在原來的位置上一動不動,幽深黑眸緊盯著正在過馬路的爺孫倆人。
對于莫宗天,他就是化成了灰,他都能認識,而他旁邊的那個小姑娘,他更是不陌生。
他一直都知道寧夏在當年婚禮之後就飛去了美國留學,但卻從來都不知道她還能這麼有愛心的收養一個女兒。
當時拿到這些資料的時候,他沒少嘲笑,總覺得這是他最近來看過的最大笑話,那個女人心思狠辣,根本就沒有思想道德,竟然還能收養無家可歸的孤兒?
對于寧夏,他一直都以為是世上最為了解她的人,和她在一起相處過兩年,他將她的缺點都看在眼中,但她卻為了他,一心將其改掉,他明面上雖然贊同,但心中卻暗笑不已,嘲諷她的天真無知。
有時候徐岩想到自己當年的做法時會搖頭冷笑,到底還是太年輕了,所以很多作為都不成熟,如果是現在的他,他會想方設法的讓莫宗天公司破產,讓他們這對父女也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
只是那時他還是個大學生,縱使心中有萬千溝壑,但卻沒有足夠的資金支持,他想的那些根本就沒法完成,最後才會選擇利用自己,用感情將莫寧夏折磨瘋。
事實證明,他的確成功了,成功的讓他們莫家顏面丟失,讓莫寧夏心中始終有愧,在他面前再也抬不起來頭。
這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尤其是今天,她莫寧夏拿著水果刀就這麼自殘了絕了,他覺得,他應該開香檳歡呼的,但心中卻窒悶的難受,別說歡呼大笑了,就連正常的鎮靜他都維持不了。
莫父一邊牽著妮妮過馬路,一邊向她笑著說︰「外公今天煲了一鍋的玉米排骨湯,等會你回家了,外公給你好好補補,現在上學了,很辛苦吧?」
妮妮身上背著小書包,身上穿著同學統一校服,那精致絕艷的小模樣的確夠招人喜歡的,此刻听見莫父疼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連忙搖頭︰「不累的,老師上課教的內容,以前媽咪在國外就有教過我,而且同學們對我都很好,我一點都不辛苦,反倒是外公,天天在家做飯洗衣服,還要來接送我上學,一定很累吧?」
過了馬路之後,妮妮就停下腳步,拉了拉莫父的衣角,微抬著粉女敕小臉,可憐兮兮吸了吸鼻子︰「等妮妮長大了,就幫外公洗衣服。」
這丫頭和寧夏一樣,雖然愛吃,但就是不愛進廚房,別說洗碗了,就連那洗潔精都不願意看一眼。
為此莫父沒少拿這個說過寧夏,總說她這個當媽的要是不好好在女兒面前懂事,連帶著女兒都被她帶壞了。
所以現在听見妮妮說要洗衣服,莫父頓時開懷大笑起來,忍不住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臉,滄桑聲音中難掩笑意︰「外公不累,你是外公的寶貝,外公不好好照顧你照顧誰去?洗衣服的事有洗衣機,妮妮現在最主要的事還是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莫父是個很傳統的男人,因為家庭的關系,他打小就很听家里話,這輩子唯一叛逆的一件事就是認識了寧夏的母親,並且不顧家里的反對娶了她,甚至在結婚後和家里月兌離了關系。
哪怕那年妻子剛去世,他一個大男人帶著閨女,過著飽一餐,餓一頓的生活,他都沒回家找上當時生活富裕的父母。
人這一輩子總有一次瘋狂的時候,為了妻子,他瘋狂過了,現在唯一求的不過是家庭和和睦睦,寧夏已經嫁人了,他的擔心也少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妮妮。
乘著現在還沒七老八十,他能替他們小兩口多照顧照顧妮妮,就多替他們照顧,免得以後老了想幫忙都沒力氣了。
妮妮剛想說什麼,就見前面走來一個男人徑直朝她走來,她起先並沒有放在心上,但遠遠的,她覺得他臉上的神色有些駭人,就扯了扯莫父的衣袖,眸光微閃,沉聲道︰「外公,你看那人……」。
「怎麼了?」瞧著妮妮微皺眉梢,莫父疑惑一笑,順著她的視線,他微微轉眸,一眼就看見了朝他走來的徐岩。
即便隔了六年的時間,但莫父還是一眼就看清楚那個男人就是徐岩。
這個男人害得他女兒至今都心神不安,更害得她曾經那般沉痛傷心,每每想到這個名字,他都會暗暗咬牙,心中既是惱怒又是愧疚。
只是六年過後,當他再一次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發現,他心中竟然死一般的沉寂。
徐岩緩緩走近,離他們兩步之遙的時候他停下腳步,黑眸幽暗打量著莫宗天。
他比六年前更老了,兩邊的鬢上出現了白發,比當年也更加發福了不少,看來這六年他的生活倒是過的不錯。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徐岩揚唇譏諷一笑,朝著莫父盎然扯動薄唇,沉聲笑了起來︰「六年沒見,莫叔叔倒是過的不錯,女兒學成回國,生意又做的那麼大,現在連外孫女都有了!」
雖然眼前的徐岩在笑,但妮妮的第六感就是告訴她,這個男人不是好人。
心中這樣想,她連忙站在莫父身前,小小的人兒氣勢強大擋在徐岩面前,皺著精致黛眉,冷冷吐口︰「你是誰?我怎麼沒見過?」
徐岩低眸,目光陰暗盯著才到他大腿的妮妮,即便看過她的照片,他還是被她的那份精致璀璨所折服,心中不禁暗嘆,果真是個精致如畫的小人兒。
莫父見妮妮擋在徐岩面前,嚇的冷汗涔涔,快速伸手將妮妮拉了回來,老鷹護小雞的姿勢護住妮妮,他眸光復雜望著徐岩,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不知道徐岩現在在做什麼工作,更加不知道他現在發展的怎麼樣,可如今看著他這麼氣宇軒昂站在他面前,他心中多少有些思量。
這個男人當年就氣度不凡,如今六年過去了,身上的青澀褪去,成了一個真正頂天立地的男人。
如果不是有那層關系,他其實很欣賞他,並且想要將手頭上的生意都交給他打理,但打從他畢業選擇去市政府工作,他就知道,這個男人和他們始終不是一路人。
果然,最後的結局是那般殘酷,可憐他那才剛剛二十來歲的寧夏無端遭受了這一系列的殘忍打擊。
徐岩很快收回目光,面對莫父小心翼翼的戒備,他唇角上笑意難掩,這個男人有什麼好裝的?
思極此,他淡淡搖頭,勾唇隱晦一笑︰「都這麼多年過去了,莫叔叔還是沒什麼長進!」
他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叫寧夏的父親為莫叔叔,像是忘了當年那些血海深仇了。
徐岩越是這樣,越是讓莫父緊張擔憂,他眼皮微跳,緊握的拳頭有些粘膩,猶豫的眸光看著對面倨傲的男人,頓時心跳如鼓︰「好久不見了,你和你母親還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