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嬤嬤吩咐小丫鬟抱了琴笛出門,一點不留情,急得藍如璇掀被走下地追討,「還給我,那是我的嫁妝,豈是你們這些奴才說拿就拿的!」
「姨娘說話注意著些,是王爺吩咐收了您的琴笛,您一口一個奴才的叫誰呢?」趙嬤嬤伸手攔住她,沉下臉道,「咱們王府從沒有夜半笙歌的習慣,王爺是清淨君子,藍姨娘來了卻要給王爺抹黑,真不知襄國侯府怎地教出了你這樣的人。||中文||昨夜驚擾了小縣主,若是讓宮里知道了姨娘所為,您可自求多福吧。」
一番話將藍如璇驚得不輕,顧不得自己價值不菲的兩張古琴了,白著臉呆愣在當地。趙嬤嬤冷笑一聲帶人離去,臨走時將門扇摔得重重悶響。
「……驚擾縣主,怎會?我的琴聲怎會是驚擾?」藍如璇喃喃自語,愣了一會,高聲喊叫丫鬟,「來人!來人!」
品霜乍著膽子躡手躡腳走進來,小心翼翼的模樣看得藍如璇心頭冒火,兩步上前照她臉上給了幾耳光,「鬼鬼祟祟的做什麼,我很可怕麼!我哪里嚇人了,哪里驚擾人了?」
病了許多,藍如璇身上沒力氣,打人並不疼,品霜卻嚇得夠嗆,立時跪在了地上告罪︰「姑娘息怒,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好……」
「你給我起來!窩囊樣子只讓我生氣。」藍如璇體力不支,順勢倒在了一旁椅子上,直瞅著品霜發問,「你說,我彈琴不好听麼?」
品霜縮著身子依言站起來,低聲道︰「姑娘彈琴很好听。」
「真的?」
「真的真的!」
藍如璇咬牙道︰「詩書上比不過藍如瑾那個丫頭,琴技我絕不輸給她,到了這里竟然說我擾人,真真可笑。哼,可笑!」
緊緊握著鏤雕丁香四方椅的扶手,她皺著眉頭想了半日,最終恨恨說道︰「定是有人故意在王爺跟前陷害我,一定是……對,是王妃。未曾進府她就百般刁難于我,生恐我搶了她的王爺,使這些下三濫的手段,真是笑死人了。」
她忽然從椅上站了起來,自己走出外間拿了銀吊子里熬得藥倒進碗里,一邊急火火的吹氣一邊說道,「我要趕快好起來,到時候看她還拿什麼理由關我,等我見了王爺的面,這些日子的賬都要跟她算一算」
湯藥一直在火上溫著,還十分燙人,藍如璇吹了幾口氣就忍著燙喝進口中,燙得舌頭發麻。品霜也不敢提醒她未到用藥時辰,跟在後頭收拾吊子炭火。正在此時如意從外頭進來,藍如璇皺眉道︰「又去哪里了,這幾日總不見你在跟前,還不快來幫我更衣。」
如意答應著上前,解釋說︰「奴婢去外頭找灑掃的小丫鬟收拾院子,走了一圈未曾找到,都說不是咱們院子的人,不管咱們。」
來了幾日,因未曾見過主母王妃,藍如璇的院子里除了品霜如意兩個再無別人,一個雜役都沒給分派。藍如璇聞言恨道︰「這般欺我,日後要她好看!」
……
明玉榭中層層幔帳逶迤垂地,屋角小巧炭爐燃了幾塊上好銀炭,並有香料碎屑灑入其中,甜軟清芬隨著暖意散了滿室。如瑾穿著一身暖碧色水綢斜襟褙子在窗前站了一會,回身輕聲道︰「這里臨水太近,夏日倒是涼快,這時節便比別處風大了些,緊閉著窗子也覺涼寒,明日叫人做幾掛薄氈簾子出來,母親晚上入寢時便掛在窗上遮風,必定是暖和的。」
秦氏正靠在床頭做小兒軟襪,淺玫瑰色的上等棉布被她拿在手中比了又比,半日才決定了下針的地方。听得女兒言語,秦氏抬頭朝屋角的小炭爐指了指,「雖然過了立冬但其實並不怎麼冷,有了炭爐在屋里已經足夠,等數九的時候再琢磨氈簾吧,就這樣午間我還覺著熱呢。」
「先叫人預備著,萬一哪突然冷了好立時用上。」如瑾叫了丫鬟過來商量氈簾的顏色花樣,寒芳主動接了繡外罩的活計,幾人又商談該繡什麼圖案。秦氏見她們說得高興,也跟著商量起來,一時屋子里有說有笑熱熱鬧鬧的。
自從藍如璇嫁進了王府,家里再沒什麼太要緊的事情,氣氛反而輕松下來。藍老太太和藍澤身子都不好,想管事也是有心無力,東府那邊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偶爾過來給老太太請個安,除了炫耀一下亦沒有別的伎倆,不理會便罷了。
原本擔心著搬家,擔心著藍如璇出嫁,現在兩件事都塵埃落定,如瑾再不作他想,打了走一步看一步的主意,安安穩穩守著母親度日。經了進京之後的各種事情之後,她明白外間事非她能夠左右,一旦皇權壓下來,以她的力量尚不足以與之抗衡。于是索性穩住了心態,一邊繼續留意著外間動向的同時,全心全意伺候母親養身安胎,將母親放在了首位。
心態一松下來,便覺日子飄然而過了。每日里陪著母親談說地打發時光,時時做些針線,若無外間那些隱憂,也稱得上是歲月恬淡。這日母女兩個和丫鬟們商量著做氈簾子,正說得熱鬧,去外頭廚房里吩咐事情的孫媽媽回來,稟過了晚間的吃食,隨口說道︰「方才听人說府外又來了商號里要賬的人,這次比上次人還多呢,糾纏半日了怎麼趕也趕不走。」
如瑾問道︰「不是給了他們一個月的期限麼,時候未到又來鬧什麼,呂管事著人打回去便是。」
「說是不頂用呢,一打他們就跑,等不打了,他們又圍上來攪鬧,纏得呂管事也頭疼呢。中間听說還叫了官府差人過來,結果差人問明了情由之後又走了,說讓兩邊好生商量,錢財欠賬的事情他們不好插手。」
如瑾想了一想,隨即冷笑︰「這是有人事先打了招呼給官差罷,不然小民攪鬧侯府,我不信京兆府的府尹有膽子視若無睹。」
自古有雲民不與官斗,又雲官官相護,說的就是官吏公卿偏袒徇私的道理,雖然不是什麼好事,但習慣就是如此。在京城做官差的誰沒遇見過官民糾紛,有幾個敢秉公處理的,還不都是不分青紅皂白只拿平民問罪。如今有人堵著襄國侯府的門庭叫嚷,官差竟然還能問明情由之後明哲保身的遁走,顯見是欺負藍家了。
如瑾派了碧桃去前頭仔細探听情況,半個時辰之後碧桃回來,說是府門外已經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人,其中還不乏文人學子,大多都對著府門指指點點。尤其是其中一家討債的商號抬了一個病重的老人放在門口,說是因為襄國侯強佔他家貨物不給銀錢,導致商號將要關門,掌櫃的急火攻心病入膏肓,伙計們聲淚俱下地跪在藍府門口求府里給他們結賬。他們哭得淒慘,圍觀人群已經群情激奮,不少人開始幫著討債人吆喝襄國侯出來給說法了。
秦氏放下手中針線,詫異道︰「怎麼鬧成這樣,那人病得如何了?氣冷了還往外抬,不是要病上加病麼。」
碧桃搖頭說不清楚,她身為內宅婢女並不能隨意走去門口探看,一切都是听外院僕役傳來的消息。如瑾沉吟一瞬,旋即站起身來︰「我去看看再做計較,母親且安心歇著,沒什麼大不了的。」
秦氏叮囑她多穿衣服別受涼,如瑾讓她放心,自己帶了丫鬟走出明玉榭。距離外院太遠,如瑾讓底下婆子抬了軟轎過來坐上,婆子們腳力壯走得又快,不一會就將如瑾抬到了延壽堂前頭。
再往前出了隔牆不遠就是外院了,如瑾下了轎遣散婆子,打听出藍澤正在書房里歇午,並沒有理會府外的事情,自己便帶了丫鬟往外走。
「姑娘難道要去外頭看麼?可不能去,听說府外堵著好些人呢,姑娘金貴身份怎可去拋頭露面的。」碧桃見主子不是要等在外院後頭听消息,擔心地阻攔。
「不去親眼看看怎知底細。」如瑾讓蔻兒找了風帽斗篷過來,披上遮了容貌身體,快步進了外院。丫鬟們趕緊知會外院僕役們回避,一時驚得僕役們手忙腳亂,匆匆躲開。
如意一路朝正門走去,快到門口時候有呂管事迎過來,勸阻道︰「姑娘別過去,讓侯爺知道了又是一頓好氣。」
「外面怎麼樣了,听說還有文人學子圍觀?」如瑾不理勸諫,徑直朝前。
呂管事不敢深攔惹怒了她,只得跟在後頭匆匆回稟︰「本來只是幾個商號伙計亂鬧,被老奴亂棍趕走了幾回,後來不知怎地就有人過來看熱鬧,越來越多,還引了書生過來……人多了老奴不敢再動粗,恐怕傷了侯爺的名聲。」
「嗯,你做得對。」說話間如瑾已經來到大門口。
藍府正門平日並不開,大家進出只走正門旁邊的小側門,今日因有人堵門口攪鬧,小側門也關了,只留了一條縫隙方便里面人觀察門外形勢。如瑾裹了斗篷,扶好風帽,只露出一雙眼楮走到門前,隔著縫隙朝外探看。
門外果然有一副木板架子撂在地上,架子上頭躺著一個花白胡子的老人,瘦骨嶙峋的,病容一眼便知。旁邊幾個人哭著叫嚷,大約是時候長了,嗓子都啞著。另有十來個人也圍在旁邊幫腔,听言語都是商號來討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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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ground616和ruoruo,一路寫一路看到你們名字不斷出現︰)
竟然越更越少了,我這是在鬧哪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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