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深宮嫡女 373 內宮之亂

作者 ︰ 元長安

如瑾險些沒暈過去。

提心吊膽的時間太長,此刻驟然得了好消息,情緒一下子變得松懈下來,連帶著全身也沒了力氣。

「主子小心!」吳竹春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

「不妨事。」如瑾急促喘了幾口氣,緊緊咬住嘴唇,然而控制不住的笑意還是飛了滿臉,一瞬間眉宇盡開。

她捉住吳竹春的手就往殿里走,那里還有同樣心急如焚的陳嬪。

妙恆等人識趣地退出了門外,還順手關了門。吳竹春朝陳嬪匆匆行個禮,笑著稟道︰「王爺那里一切妥當,之前因為沒有找到太子,我們這些人和太子的黨羽都照過面,一時不敢出來隨意走動,怕驚動了他們,這才沒給娘娘和主子送信。王爺遣奴婢來給二位賠罪。」

說著就端端正正向陳嬪跪下去。

陳嬪忙一把拽住她,「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陳嬪的侍女煢影插言道︰「妹妹快些說王爺在哪里,是怎麼月兌的險吧,這些虛禮就不用講了,難道娘娘和藍妃還會生王爺的氣不成?」

吳竹春告罪︰「是奴婢糊涂了。此事說來話長,奴婢簡單說——就是太子放了那把火就匆匆逃走,金霖殿的後殿還沒完全燒著,王爺就從里頭月兌身出來了。後來陸續遇到了奴婢等人,大家一起在宮里潛藏下來。咱們人少,太子余孽甚多,與外面溝通消息又不方便,王爺就吩咐大家暫且按兵不動,等著看外頭如何變化。」

「關亥他們……」

「都在王爺跟前。」

陳嬪念了一句佛,轉身走到佛前三叩九拜,感謝上天護佑兒子。侍女煢影開玩笑道︰「王爺瞞得大家好苦!妹妹你可不知道娘娘急成什麼樣子。適才連念珠都數錯了,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

如瑾听出吳竹春的言外之意︰「這麼說,現在你們已經找到太子了?皇上是和他在一塊的嗎?」

「是。」

「在哪里?我這就派人去捉!」

「主子且慢。」

吳竹春低聲說了幾句,如瑾沉吟片刻,「好,我叫人給唐允送信。」

太陽西墜,西方天空一片赤紅,雲層陰沉壓向地面,在正宮門前激昂呼喝的舉子們見此情景,越發覺得自己所為十分悲壯。

領頭的貝成泰已經哭暈過去多少次了。當然真暈假暈只有他自己知道,反正他身邊圍了一圈僕從,勸阻的勸阻,救治的救治,其他外人誰也近不了他的身。

這回再一次從短暫的昏迷中醒來之後,貝成泰振臂高呼,歷數長平王十大罪狀,包括弒父殺兄等反叛大罪,也包括狎妓、養孌童、強搶民女等若干無恥之罪,總之是怎麼吸引人怎麼喊。

他身邊不遠處的文人們听了之後,激憤一通,將消息傳給後面的人,後面的再激憤一通,再傳給更後面的。于是文人舉子們的激動就像海浪一樣,順著將近兩千人的圈子,從里到外一層層地蕩漾。

「誓討逆賊!救我大燕!還天下以清明,還盛世以太平!」

口號聲此起彼伏,綿延不絕。

不斷有剛剛得到消息的人從遠處趕來,加入聲討大軍。市面治安也隨之失控,京兆府的衙役被打者無數,五城兵馬司的安陽侯比泥鰍還滑,見勢不妙,象征性地應付一下差事,早早將精銳收回本部守衙門。于是趁火打劫的地痞無賴開始出動,騷擾民宅的,打砸店鋪的,到最後市井街巷竟有人高喊「天帝出世,拯救蒼生」雲雲,將緊閉門戶的平民嚇得不輕,都以為是曾在京都犯下血案的天帝教又卷土重來了。

半個太陽落下西山的時候,宮門久喊不開,叫囂的舉子里出現了瘋狂之人。

「血薦軒轅!舍命勤王!」

一個白衣舉子披頭散發,合身沖向厚重的朱漆宮門。

咚!

重重的悶響之後,鮮血飛濺,舉子的頭以詭異的方式軟軟垂了下去。

連貝成泰都愣了。

喧囂的圈子出現短暫的寧靜,前排所有人張大嘴巴,呆呆看向用頭撞宮門的犧牲者。

「哥!哥啊——」淒厲的慘嚎在寧靜之中響起。

一個人風也似的撲向白衣舉子的尸體,仰天干嚎,「哥哥,你先我而去!讓家中父母白發送黑發啊!」狠狠一抹眼楮,此人大叫,「哥!你死得不冤!兄弟這就進宮滅了反賊,為你報仇!血濺宮門,你是名垂青史的大英雄!」

一石激起千層浪,人群開始騷動,激情陡增。

無數人開始沖向宮門。

高高宮牆之上,原本處于觀望狀態的兵將們齊齊發一聲喊,「出人命了!」然後丟盔棄甲跑下了牆頭。眾人一見,越發賣力往前沖,沒有敢重蹈覆轍用腦袋撞門的,但身子的沖擊也十分大力。可憐那沖在最前頭的人被後頭的狠命擠壓,整個人緊緊貼在宮門上,幾乎被擠背過氣去。

貝成泰好不容易才在僕從的護衛之下躲開人群沖擊,狼狽閃到一旁喘氣。自從走入官途以來,他還從來沒有這麼衣冠不整儀態盡失的時候,堂堂首輔領著文人沖擊宮廷,說出去成何體統?整個朝廷的臉都被丟盡了。

然而,貝成泰此刻內心非常充實,沒有任何羞恥感。臉面值多少錢一斤?最後誰站在最高處,誰才是最有臉的。望著群情激動的人潮,他昏聵的老眼中閃過一道又一道精光。

宮門突然無聲洞開。

站在最前頭的舉子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後面的推翻在地,人擠人往前沖,卻是再也站不起來了。

開宮門的原來是幾個兵卒,他們一邊往里跑一邊喊「我們不是叛軍」「不要誤會」之類的,貌似在求饒示好。文人們激動起來什麼都不顧了,喊打著追在他們後頭,一鼓作氣沖進宮廷。

貝成泰有些愣。

他在宮里的內應還沒遞消息來,怎麼宮門就開了呢?

然而擁擠的人潮根本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巨浪似的,將他和僕從們一股腦卷進了宮門。

外廷里三五成群聚集著右驍營官兵,正與身穿前衛營盔甲的禁衛們對峙,一見外頭沖進了人,右驍營的幾乎都沒做抵抗,回身就往內宮方向跑。

貝成泰疑惑不已。前衛營不是襄助右驍營的麼?怎麼兩邊打起來了。難道是前衛營又隨風倒靠向了這邊?

勤政殿里相繼走出大小朝臣,與貝成泰帶領的舉子們匯聚在一起。

許多舉子追人追紅了眼,竟然要跑過去追打朝臣,貝成泰帶人擋在前頭,好不容易要吆喝住激動的眾人,自己身上卻冷不防挨了許多老拳。

「皇上此刻在何處?太子殿下呢?難道都遭了長平逆賊的毒手?」貝成泰忍著疼主持大局。

禮部站出來一個主事,在這種本不該他說話的場合高呼︰「皇上和太子下落不明,長平王的人都退守內廷去了,想必他在內宮里潛藏,時間已經很久,恐怕皇上凶多吉少啊!」

模稜兩可的回答,卻讓文人們群情激奮。

「沖啊!捉拿逆賊,解救皇上!」貝成泰還沒說話,不知誰在人群里高喊了一嗓子,兩千多人齊齊騷動,直往後宮方向去了。

「哎!不可!」

朝臣之中有清醒的,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沖了內廷,那里都是嬪妃,被一群舉子沖了算是怎麼回事?

然而人潮的呼喝勢不可擋,將所有反對的聲音齊齊壓下。前衛營的禁軍似乎投鼠忌器,不敢對問人動手,瞪著眼看他們沖過去。而右驍營的官兵早就跑沒了影,使得文人們更加士氣大振,覺得自身勇不可當。

貝成泰覺得事情有點不受控制。

他鼓動這些文人舉子,不過是想在輿論上造些聲勢罷了,更為了吸引右驍營的注意,其實真沒覺得靠文人能成事。勝負決定最終還得看武力兵權,暗地里他自有安排。

可這群人竟然沖開了宮禁。

「宮里出了什麼事?」他終于和宮里的內應接上了頭。

內應道︰「右驍營統領陳剛拿出的調兵令是假的,被一群老臣關進了下人房,底下兵將群龍無首,怕背反叛的罪名,都無心抵抗。」

貝成泰恍然大悟,暗道一聲天助我也,帶著心月復官吏們尾隨文人大軍進了內宮。

一天一夜,飽受驚嚇的嬪妃們再次受了刺激。

太子黨羽只是巡守囚困,右驍營官兵只是捉賊,兩方在內廷里並沒有太過分的舉動。然而這群從未進過皇宮的文人舉子們,卻是大開眼界目不暇接,勤王捉賊的氣勢被內廷的富麗堂皇所沖擊,沒多一會就弱了幾分。

道路兩邊的風燈竟然是琉璃的?滿身綾羅的小宮女竟然只是個低等雜役?那院子里的鶴雕是不是玉作的?影壁上的團紋竟然嵌著金粉?

這群文人之中不乏貝成泰安排的鼓動者,但大多數還是受了鼓動而來的,懷揣救國的一腔熱血和一點點青史留名的熱盼。這種人大多身處底層,生平所見所聞十分狹隘,對道理情勢的判斷很不清醒,所以才容易被人煽風點火。那些出身仕宦望族或者身價不菲的文人,要麼理智,要麼惜命,誰會來趟這趟渾水?

所以,由底層文人組成的勤王大軍,在進入內廷沒多久就被迷花了眼。也不知是哪個起的頭,他們開始分成幾伙沖擊嬪妃的宮院。

這番再用身體撞門的時候,也許連他們自己都搞不清是為了什麼了。找皇上,找逆賊,還是單純想看一看宮院里的奢華風光?

更有甚者,竟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周圍這麼亂,我隨便順兩件值錢東西回去也沒所謂吧?

一片混亂之中,右驍營官兵在前衛禁軍的追趕之下節節敗退,一直退到了宮廷北面。貝成泰的人卻明里暗里四處活動,開始尋找太子的下落。前衛營的統領之前被下屬殺了,現在是幾個千戶在主事,他們找到貝成泰,表示要幫助首輔勤王。

貝成泰將信將疑,命他們派人去幫助城外的左彪營開門。幾個千戶二話不說,竟真的派了兩隊人馬過去,強硬開啟了西城門,放左彪營進城。

快馬將左彪營進城的消息遞過來時,貝成泰笑開了滿臉褶子,弄得離他不遠的幾個文人莫名其妙,幾乎以為是皇帝有了下落。

「來啊,給本閣搜查全宮城,務必拿下作亂的長平王府黨羽!」

之所以說黨羽,而不是長平王,那是因為貝成泰認為長平王這麼久不露面,底下又潰不成軍的,大概是已經一命嗚呼了。

他帶著親信撤出內宮,回到勤政殿主持局面。

大小朝臣們以及後面趕來的勛貴皇親等一共百余人,擠在勤政殿內嘈雜私語。貝成泰一現身,立刻有人跳出來指著他打罵︰「好賊!竟然讓外男沖擊內廷,實在是丟盡了大燕的臉!貝首輔到底想做什麼?難道要趁著皇上不在行那不忠不仁之事嗎?」

貝成泰老眼一掃,見是一個以古板教條著稱的沒落勛貴。再看眾人,有少數跟著義憤填膺,大多卻是唯唯諾諾,低頭不語。他便眉毛一立,怒道︰「段伯爺此話怎講?內廷賊人作亂,本閣命人捉拿亂匪解救皇上和儲君,你卻給我亂安重罪,莫非是想致我于死地,好助歹人上位?」

段伯爺氣個倒仰,「解救皇上?皇上在哪里你知道?卻拿這個說事!」

「我不知道,難道你知?」貝成泰臉色一變,「來人,請段伯爺下去坐坐,好生和他問一問皇帝的下落。」

幾個禁衛上來把段伯爺拖去了偏殿,不一會里頭就傳出段伯爺淒慘的叫聲。

殺雞儆猴,殿上其余人頓時噤若寒蟬。貝成泰向來八面玲瓏,突然使出雷霆手段,就更讓人覺得他胸有成竹勢在必得。

突然有幾個舉子跳進了殿門,「快!快去救太子殿下!有群亂賊正圍攻他呢!」

殿前值守的禁衛立刻拔刀,隨著舉子們跑走了。

禮部那個主事大喊一聲「快去救太子」,拽了兩個人就跟著跑。官吏們被帶動起來,連貝成泰也有些慌,本還在疑惑舉子們怎麼找到的太子,一見眾人動,也顧不得其他,趕緊吩咐手下快速趕過去,免得被人瞧見了什麼不該瞧的。

一群人烏泱泱跑向宮城西北。有那年歲大的,腿腳不好的,就被落在了後頭,除了越來越多的禁衛,只有十幾個朝臣緊緊跟著舉子們跑。

「噓!噤聲!」

眼看著到了一處破敗的院落,舉子們卻突然放輕了腳步。

「情況不對呢,亂賊怎麼不見了,剛剛明明在打架!」一個舉子提議,「為防有變,大家悄聲靠近。」說著躡手躡腳往院牆邊上蹭。

禁衛們也跟著放輕了腳步,緊隨其後。朝臣臉色各異。有膽小的就沒往前湊,躲去了禁衛後頭。幾個膽大的悄悄跟著。

貼近牆根,里頭傳出了說話聲。

「……就是死,也要一起。朕不能登基,他也別想!」

「好不要臉!你也敢稱‘朕’!你挾持天子到這里,圖謀不軌,老天不會讓你得逞的!」

後一句聲音很高,幾乎是在喊,連躲在禁衛後頭的幾個官員都听得清清楚楚。眾人不由變色。

「住口!」先前那聲音再起,「朕這就先賜死了你,免得你大喊大叫,引來旁人。」

「你能動嗎?我倒等著你殺我,有本事你過來!」听聲音是個女子,態度很強硬,「就算你殺了我,過不了多久還會有人找過來的。你的護衛都死了,看你到時能撐多久!」

終于有人听出了先前的聲音,是太子。因為過度沙啞,開始朝臣們都沒認出來。

「嘴硬!我走不過去,可也能封了你的嘴!」太子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住手!」

砰的一聲,一個舉子踹開了院門。門板太過破舊,一下子被踹碎了。門里的情景頓時出現在眾人眼前。

血泊,尸體,場面慘不忍睹。

小小的院子里竟然有十幾具尸體,男男女女橫七豎八倒著,渾身浴血的太子就臥在尸體堆里,背靠著兩具尸體撐著身子,猙獰看向前方。

他目光所及,是一個被綁住手腳的少女,披頭散發,看不清面目。方才就是她和太子對罵。

破門而入的眾人驚住了太子和少女,兩人都是一愣。

還是太子先反應過來,一眼看到朝臣中的禮部主事,喊道︰「快來護駕!孤被亂賊圍困,皇上也危在旦……」

那少女驚醒,尖聲截住他的話,「他才是亂賊!他殺了母後,他挾持父皇!父皇就在里頭屋子里躺著,快去救人!父皇中毒了,這亂賊不許御醫來看!」

「你……你……」有個身板還算硬朗的老勛貴匆匆趕到,盯著喊叫的少女認了半天,「你是澤福公主?」

「是,是!母後被他殺了,他還綁我做人質!你們快抓這個亂賊!」

太子連忙分辨,一邊咳血一邊喊,反駁澤福的話。他看起來受了很重的傷,坐都坐不直,靠在尸體上,像只浴血的鬼怪。

當先趕到的十多人都被這場面驚住了。

立時有人撒腿往回跑,是貝成泰的嫡系,要去稟報。貝成泰還在後頭,腿腳不快,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嫡系下屬喘著粗氣迎過去,將原委稟報,他一下子愣住。

怎會這樣?

不是叫了好手當先趕過去嗎,既然情況不對,為什麼沒人回來通氣?

「貝金,你的人呢?!」老首輔轉頭罵家奴。

家奴一頭霧水,掏出懷里的竹哨按信號吹起來。吹了半日,沒見回應。

貝成泰變了臉色。難道那些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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