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深宮嫡女 375 劫後重逢

作者 ︰ 元長安

如瑾是在右驍營重新集結一個時辰之後見到長平王的。

彼時宮內局勢已穩,持續了一天一夜的動蕩終于暫時平息,在騎兵步兵弓手隊伍交叉巡防之下,內外宮院各處大門緊閉,所有人都老老實實待在自己該待的地方,不敢逾矩一步。

因為已經有不听命令者被就地格殺了。

右驍營的口號並不是用來唬人的,說殺,真得動手。朝臣、妃嬪、宮人、舉子等,皆有因此殞命的。殺掉幾個,其余人就不敢再動,唯有乖乖听令。

就連最容易被煽動、最喜歡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文人舉子們也沒有過度鬧事,因為他們的闖宮已經被證實並不佔理,稍微有些頭腦的開始擔心事後會不會被追責下獄。

朝臣勛貴們百余人,以及兩千多闖宮的文人,全被右驍營控制在了冷宮附近的空地里。無數火把將破落的冷宮方寸地照得亮如白晝,長平王站在院子中央,團團護衛拱圍著,有條不紊將一個個命令下達。

他的臉色一直嚴峻,渾身散發著寒意,不怒自威。要緊的朝臣們站在院子外頭不遠處,看他山岳一樣立在那里,心中隱有懼意。

長平王早年紈褲,近來務了正業,平日在朝堂上表現亦是平平,並沒有惹人注目的地方,朝臣們大都不太將他放在眼里,覺得他是個非常平庸的皇子。然而這一個時辰以來,他所下的每一條命令都準確有力,大刀闊斧,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強硬控制住局面。他的表情也一直冷峻有加,頗像年輕時候的皇帝,甚至比皇帝當年威壓更甚。

林安侯作為和長平王府關系深厚的勛貴,也和重臣們站在一處,可以近距離觀察長平王的神色。他很想上前搭個話,出個主意,至少恭維奉承幾句也可,然而長平王一直沒給他這個機會。那種生人勿進的距離感,讓林安侯一直沒能鼓起勇氣。

直到,突然他發現長平王神色略有松動。

猶如深潭的眸子突然綻放異彩,熠熠看向前方。林安侯下意識順著長平王的目光往過看,一瞬間驚艷有加。

兵將們圍住的空地,兩條火把長龍圍出一條蜿蜒的過道,身穿鴉青長裙的少女從過道盡頭走來。

她的腳步很急,步伐卻很穩,是自幼受到良好教養才能有的大家沉凝氣度。寬大的衣衫不甚合體,似是松松罩在身上的,然而步履當風之間衣裙盡皆飄飛,少女妙曼有致的身形就顯露出來,流暢的曲線讓人移不開眼。

她身後跟著一眾矯健護衛,甲冑佩劍熠熠閃著寒光,屬于雄性和戰場的煞氣更襯出她女性的嬌柔。可她走在他們前頭,並沒有讓人覺得不妥當,反而會覺得她就該在這里,在金甲刀槍中款款而來。

「王爺!」

走到近前的時候,林安侯听到她清冽的聲音,像是夏日里幽谷中的山泉水。

身邊有朝臣小聲議論,「這是誰?」

「之前貝閣老說長平王府側妃也在宮里,莫非是她?」

「我等這要議事,她來做什麼,這是婦孺該來的地方嗎!」

「噓!輕聲!听說之前右驍營一直是她統領的,這女人不簡單。」

「荒唐!牝雞司晨之兆!七王爺舊年陋習還沒改掉,仍舊對女人太上心。」

林安侯听著旁邊蒼蠅蚊子似的嗡嗡聲,這才知道那少女是側妃藍氏。

想不到竟是這樣的尤物!他心里默念。

他自認欣賞女人的水平高人一等,從不覺得蛇腰豐胸、意態嫵媚的那種有魅力,反而更中意冷若冰霜卻窈窕靈秀的,如瑾正合了他的胃口。再加上能領兵的本事,更可奉為天人。

原來妹妹是輸在這樣的女人手上麼?怪不得又送去兩個族妹進王府也沒什麼動靜呢。林安侯想起這檔子事,覺得妹子們輸得不冤。

那邊如瑾哪里知道自己一現身,就引了別人這麼無聊的想法。她此刻滿心滿眼都是長平王,怎會顧得別人的議論和眼光。

「王爺!」

她步履匆匆走到院子里,站在長平王跟前又喚了一聲。然而再多的話卻也說不出來了,千言萬語都堵在胸口,堵得眼楮發酸。

她緊緊咬著嘴唇,用疼痛抑制眼淚流出。這時候哭實在太不應景了!

水光朦著眼楮,她卻一眼看到長平王衣衫上的血跡。隱在墨色里的血色非常不明顯,她還是立即分辨出來。

「你受傷了?要不要緊?」她想問一問。可話到嘴邊卻成了含混的哽咽。

一天一夜的擔驚受怕,她幾番以為他遇害了,她要跟誰訴說此時劫後余生的心境?

有將領匆匆走過來似乎要回稟事情,長平王卻看也沒看,只將目光放在如瑾身上。那麼專注的樣子,讓那將領明知事情緊急卻也一時開不了口。

「哭什麼?」長平王微微彎了唇角,像天邊新月。

他伸手去踫她的唇,「松開,再咬該出血了。」

帶著薄繭的指月復撫過唇瓣,如瑾感覺到粗糲的摩擦。「誰哭了。」她偏過頭,手卻下意識伸了出來,將長平王的手握住。

「嘖!」這一幕清清楚楚被院外的老臣們看見,有人舉袖遮了臉,非禮勿視。大庭廣眾之下肌膚相接,實在太不像話了!

長平王哪管別人怎麼看,向來隨意慣了。讓他感到意外和高興的是如瑾,她竟也沒顧旁人的眼光,只管捉著他的手不放,並且握得緊緊的。

「想我了?」他問。

如瑾瞪著他,半晌,重重點了點頭。

長平王更加意外,如瑾從來不曾這麼表達過呢。

他心中歡喜,臂上稍微用力,將她拽在了懷里摟住。院子外登時傳來衰老的長嘆。

如瑾沒躲,耀眼的火光之中,就任長平王緊緊抱著,還伸手環住了他的腰,將頭緊緊貼在他的胸膛,傾听里面強有力的心跳。

阿宙,阿宙,她在心里一聲接一聲的念,手臂越收越緊,不知不覺的,眼淚打濕了長平王的衣衫。

長平王感到胸口一陣溫熱。那是濃烈的想念,牽掛,愛惜,他感受到了。他輕輕撫模她披在腦後的青絲,一下一下的。

「別怕,我沒事。我從來都不會有事的。」

騙人。如瑾在心里罵。他不是被太子困在金鱗後殿了麼,要不是太子蠢笨,他現在還有命?這時候倒說起大話來了。

她隔著衣服,狠狠在他胸膛咬了一口,似乎這樣才能解氣。

「咳……王爺……」

等著回事的將官低頭躬身,不輕不重地咳嗽一聲,以作提醒。

「什麼事,說。」長平王沒有撒手的打算。胸口很疼,如瑾恰好咬在一處傷口的邊緣,不過這算不得什麼,他緊緊抱著她,任由她咬。

那將官只好裝瞎子,「……王爺,左彪營圍了宮城,正在攻打東門。」

「只要你們不給開門,任他們打去,頂多一個時辰,援軍一到自有分曉。」

「王爺說笑,末將等人怎麼可能給敵手開門。」將官尷尬地退下去了。受長平王輕松的情緒感染,他此刻也覺得左彪營圍宮算不得大事。圍就圍吧,打就打吧,宮牆那麼厚還怕刀砍?反正又沒火炮。

對了,左彪營怎麼沒帶火炮呢?左右兩大京營配置相同,右驍營用火炮轟開了宮門,現在那西宮門用的還是新換上不久的備用門板,為何左彪營不帶炮?

這將官並不知道,左彪營幾門火炮外加幾十門石炮,全都被人做了手腳,哪里還能帶來用。

如瑾窩在長平王懷里,听到左彪營圍宮還緊張了一下,口上送了勁。後來听到援軍,知道長平王又暗自安排的事情不和她說,害她白擔心,一口又重重咬了下去。

長平王笑道︰「現在不是時候,等咱們回家,隨你怎麼咬。本王月兌干淨躺床上任你亂來,好不好?」

如瑾滿臉通紅,住了口,輕輕推開他。

不斷有人前來回事,長平王也暫且松手,讓如瑾陪在旁邊,一項一項處理事情,下命令。

京城里賊匪趁機流竄作亂,太子余黨和貝成泰一系的人都是隱患,要一一布置圍捕。宮里更是需要震懾清理,這些事全都要長平王逐個拿主意。更重要的事,是給太子和貝成泰等人定罪。

朝臣勛貴們近在咫尺,定罪需要詳細明朗的證據,人證物證尸首口供,瑣碎繁雜,這是最耗時耗力的事情。如瑾來之前這些已經處理了七八分,朝臣勛貴們也已經被說服和威懾,然而就現在的收尾,也讓如瑾領略到了朝上博弈的艱難。

任你鐵證如山,那群大臣都能慷慨激昂說出花來,引經據典,拉著朝廷和萬民做大旗,在重兵威懾之下都敢力爭。好在長平王舉重若輕,誰上來反駁挑釁,就用證據把誰砸回去,若遇著死活不講理的,立時打成貝成泰同黨,拘到一邊等待事後問罪。

如瑾站在長平王身後,冷眼看著那些跳梁而出的大臣被長平王一一收拾,不知怎地,心里感到非常痛快。

也許,她的內心里也住著一個喜歡動武的影子吧。

用證據爭取明理的人和識相的人,用武力壓服打小算盤的人和作對的人,至于其他人,或保持中立沉默不語,或見風使舵左右逢源,只要你不直接反對我,我就當你不存在。

在亂哄哄的局面下,長平王的做法讓如瑾非常認同,也悟出了一些道理。

就這樣過了大半個時辰,長平王精神十足地展露了他控人御人的手段,那邊傳信的兵卒前來稟報︰「王爺,京畿幾處衛所人馬到了!左彪營圍宮,他們圍了左彪營!」

「傳令剿殺左彪營。」長平王牽起如瑾的手,一路朝外去。「棄械不殺,反抗以謀逆論,就地問斬,事後誅九族!各位大人,與本王一起去觀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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