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深宮嫡女 395 忠與信任

作者 ︰ 元長安

章節名︰39忠與信任

「你、你真得敢弒君!你敢弒君!」

皇帝被捆得結實,一臉的血也沒有手去擦,雙目怒睜如同牛眼珠子,說不出的駭人。

長平王將剛殺完人的短刀交回侍女手里,接過帕子擦了擦手,隨意扔在腳下,「弒君這種事其實沒什麼難的,別人一個腦袋,君王難道就多一個?左右一刀下去都是血濺三尺,何談敢與不敢?」

「大逆不道誅殺生父,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您也配談天理?」

長平王不再理他,揚聲叫候在外頭的關亥︰「張德怎麼還不過來?」

關亥近期躬身︰「已經來了,見王爺和皇上說話,奴才沒通稟。」

「叫他進來。」

長平王轉身走回如瑾身邊,「怎麼不去躺著?別硬撐,便是不顧惜自己,也想想咱們的孩兒。」

侍女們已經把康保的尸首抬出去了,地上只余血跡。院子里張鎖等人也已清理干淨,只是空氣中的血腥氣是一時散不盡的。長平王半蹲了身子握住如瑾的手,「方才一時沖動了……可嚇著你了?」

是指殺康保吧?如瑾看了看地上的未干的血跡,搖頭道︰「沒關系,我早已習慣了,適才還親自下令殺過人。」

幾個內侍匆匆穿過院子來到門前,屋門早被吳竹春踢飛了,他們和直接進屋也沒什麼區別。如瑾一眼認出御前另一個大太監張德,身後那幾個也依稀面善,想必都是他的徒弟跟班之類。張德給她的印象一直不錯,不似康保那等諂媚小人,有時候她還能明顯感覺到他暗中的善意。方才長平王口中提起他,以往種種蛛絲馬跡,如瑾也漸漸聯系在了一起。

原來張德一直和長平王交好麼?

「阿宙,你做你的事,不必擔心我。不在這里看著今夜我大概是睡不著的,若是累了我自會去歇著。」如瑾將長平王拽起來,轉頭和張德微笑打個招呼。

張德微微躬身,「王爺,各處都安撫下了,禁衛那邊也暫時穩妥。」

長平王未待回話,皇帝激動起來,難以置信地瞪著張德,大概是氣急了,嘴唇直抖。「你……你這奴才!朕平日那樣信任于你,許多事連康保都不知道,單讓你去做,你竟然……你什麼時候跟的老七?」

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幫長平王穩住宮廷,顯然不是臨時倒戈,而是暗中來往多日了,皇帝倒是還沒氣糊涂。然而張德先不答話,拿眼去看長平王。長平王說︰「他時候不多了,有什麼話只管與他說。」

張德這才眯了眼楮看向皇帝,「皇上信任我,只因我口風甚嚴,辦事利落,比康保那種人好用得多。你只是需要這樣一個人,而這人恰好是我罷了,沒有我還有旁人,這種關系談不上什麼信任和感情。您用我辦事,用康保享樂,兩個奴才都是各司其職,只能說您很會用人。」

「……」皇帝氣結。

張德又道︰「至于我什麼時候跟的七王爺,我自己也記不清了,日子久了,覺得七王爺待人好,可以替我報仇,一來二去就走動起來。水到渠成的發展,您不能怪我。」

「你有什麼仇!」

「二十余年的陳年舊事了,不提也罷。您殺的人多,動動嘴唇的事,想必早已忘了。只是之余別人,那都是刻在骨頭里的痛苦。」

「二十年……你存了反心二十多年?!」

張德不再言語,只朝長平王躬了躬身,示意談話結束了。長平王便開始安排事情︰「右驍營的人到了之後讓他們城外待命,京里一切照常,囑咐陳剛扎營遠一點,別嚇著百姓,更別鬧出恐慌的流言。至于城里,給幾位堂官和要緊勛貴送信,讓他們進宮侍疾。」

張德答應著,請求道︰「恐怕會有不听話的,要跟王爺借點人。」

「關亥跟去安排人手。」

兩個內侍領命走了,于是不但如瑾,連氣昏頭的皇帝都明白了為什麼訊號發出去半日沒有人來救駕。「朕的……護衛呢?」

除了明面上的禁軍,御前有許多身手極好的貼身護衛,平日不在外人跟前顯露面目身形,關鍵時候去會及時護駕。然而今夜從始至終就是那個被干掉的御前護衛,其余人一個影子都無。

長平王隨意道︰「馬犀是怎麼消失的,他們一樣。」

這麼多年耗費大量財力人力暗中盯著御前護衛,工夫不是白做的。皇帝後知後覺,「馬犀……原來是你?!」

馬犀屬下是御前護衛中的特殊分支,專司刺探,皇帝今年曾派其多次潛入遼鎮追查太子生父的事情。最後一次馬犀卻沒有回來,只有染血的信輾轉送到了御前。也就是那封信,最終確認了太子的血統,讓皇帝起了殺心……只是,還沒等他下定決心動手,太子捷足先登了。

皇帝一直以為是遼鎮何氏神通廣大,暗中察覺風聲干掉了馬犀,誰知卻是長平王!

等等……若是長平王殺了馬犀,那麼他想必知道太子的事,那麼後來的宮變……

「那件事……果然是你?!」皇帝突然心思電轉,想通了許多事情。

長平王坐到如瑾身邊,將手搭在她腰上,用手掌的溫度捂熱她的身子。女子腰月復最怕受涼,即便是夏日也要注意保養,長平王和如瑾同眠許久,早就知道她體寒的毛病,于是常常幫她焐著。此刻跟前除了自己人就剩一個皇帝,長平王也不避諱,像是在家一樣隨意。

看在皇帝眼里就十分扎眼了。偏偏長平王還笑著說︰「父皇別多心,兒臣沒有那麼神通廣大,事先並不知道三哥要動手——不然,總也要好好安排一番,助他一臂之力。」

皇帝臉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極力抑制著不想顯露情緒,可刺激實在太大,驚怒之色還是被大家看個清清楚楚。

「父皇也不必覺得委屈,您這段日子不是一直在暗中查我?沒查出來只怪您本事不濟。一代新人換舊人,父皇,您老了。」

皇帝嘴角抽搐一下,顯然已經氣到皮肉不受控制。長平王卻不知體貼,接著說︰「若換了是我,便是如何懷疑兒子,也不會現放著有罪的人不做處置,難道還指望他們幫你不成,您是毒藥還沒吃夠麼?貝成泰罪證確鑿,連他的要緊黨羽兒臣當夜都幫你審問清楚了,您只停職不問罪是打得什麼主意?皇後死了也不給發喪,連安國公府審了一半的案子都叫停了,想扶著他們抗衡我還是怎地?」

皇帝突然插言︰「皇後是不是你殺的!」

「父皇查了許久的事,還要親口听我說?您既知道查這種細枝末節,怎不查查瑾兒身邊都是什麼人,不然今夜會栽這麼大跟頭嗎。」

這是故意要把皇帝氣死?如瑾還是第一次听說皇後的事,听父子倆這語氣,難道皇後不是太子余黨殺的?她不由看向長平王,長平王只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如瑾便不打算問了。問了又有什麼意義?她只是明白了最近長平王的忙碌和托病蟄伏源于什麼。原來,皇帝冷置他這麼久是因為疑心……他一句也沒和她透露過,是不想讓她擔心麼?

安胎的方氏被人帶進了院子,長平王就扶了如瑾去里屋。這里每日都有人打掃,桌椅床鋪都十分干淨,方氏給如瑾請了脈,拿過之前御醫開的方子看了,笑說︰「王爺和主子不用擔心,只是稍微勞累了,歇歇便好,沒什麼大礙。這方子吃不吃無所謂,普通的固胎養身藥而已。我帶了一盅熱湯進來,並干淨的吃食茶水,藍主子就請用一些,再眯上一小覺,起來定是神清氣爽。」說著便從帶來的食盒子里拿了吃食碗盞。

長平王扶了如瑾坐在床上,幫她月兌了鞋子︰「歇吧,讓方氏在這里照顧你,我到外頭去安排一下。放心,隨時遣人來告訴你進展。把這外衣月兌了,回頭讓人送干淨的來。」

如瑾之前為了惡心皇帝,故意在自己身上吐了兩口,過了這許久還有些餿氣,被長平王一說不由赧然。她自己都忘了這回事,他在跟前良久,是不是早就聞到了?竟一點兒也不嫌棄。

「阿宙你小心。」如瑾其實早就累了,此時依言除了外衣坐到床上,用薄被搭了腿和腰月復,緊緊握了長平王的手。「若事有可為自當奮力,若危險太大……早日將母妃送出宮去,我家里的人讓他們早去覺遠庵後山,我是一定留在宮里陪你的。」

長平王與她對視,眼里是幽深夜空的光彩,暗沉的,卻不能直視太久,只怕要被那幽暗的光吸引了心神。片刻後他彎腰親了親如瑾的額頭,認真告訴她,「寬心,到不了那地步。」

他握了握如瑾的手,轉身出了房間。隔斷阻擋了視線,如瑾只能听見外頭廳堂里些許聲音,似乎是皇帝被帶走了。院子里有腳步聲來回走動,須臾之後歸于平靜。

如瑾在方氏和吳竹春的服侍下漱口盥手,用了一些熱湯和點心,然後墊了軟枕在床頭靠坐著歇息。她將手放在小月復上,月份太淺,什麼動靜都沒有,但她依然覺得那里有完整的生命存在。

「剛剛知道你來了,就帶你經歷了這種事,嚇到沒有?」她無聲和月復中的孩兒對話,「應該是沒有嚇到吧。你的父親那麼厲害,母親我也不是膽小鬼,你是我們的孩子呀。」

母親這個詞第一次用在自己身上,如瑾感到十分新奇,心里暖暖的。我會好好休息,你父親也會好好努力,我們都不會有事。她和孩子做保證。

長平王出門時沉穩的腳步和寬厚的背影,給了她很大很大的安全感。她願意相信他能行。

「主子閉眼眯上一會吧,勞累一晚上了。」吳竹春近前輕聲勸,「您別多想,更別自責,這件事根本不是您的錯,您就該這麼做的。這事對王爺是突發,對別人也是,倉促之間的應對誰也別想比得過咱們王爺,您只管放寬心好好歇著。常言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如瑾笑道︰「你倒是會開解人。」

只是,她並沒有自責。再來一回她還會這麼做,而長平王願意維護她,讓她覺得此生幸甚。吳竹春刻意閑聊一些家常,說著寬慰的話,如瑾含笑听著,漸漸也有了困意。

「竹春,王爺那邊有什麼及時告訴我……」她累極,伏在墊得軟綿綿的枕上漸漸睡熟。

素月高升,漸漸映淡了星輝。偌大的宮廷處處寂靜,仿佛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似的。子夜過後陸續有高大的馬車停在宮門外,高官顯貴接踵而來,前後好幾撥,全往齊暉殿去了。內廷里陸續總有人要往宮外去,宮門落了鑰,有人想賄賂守門的,有人拿著開門的令牌,也有人躲躲藏藏想要渾水模魚,只是,沒有一個走得出去,全都被禁衛攔住緝拿起來。四周宮牆上還設了兩排弓手,一只鳥兒都沒讓飛出去。

夏季夜短,沒過多久天就亮了,日頭從東方天際一點一點冒出頭,朝霞散盡,碧空如洗,是一個極好的大晴天。老早就有夏蟬在枝頭鳴叫,高亢連綿的聲音沖進房里,將如瑾從睡夢中喚醒。

她張開眼楮愣了一會,須臾回想起昨夜的事。

「竹春,王爺呢!」

吳竹春匆匆進了屋,「主子醒了?奴婢正叫人捉那知了呢,結果還是吵了您。王爺在齊暉殿呢,您放心,什麼事都沒有。」

如瑾坐起來,看到放在枕畔的一套衣裳,有飯菜的香味飄進來,早已不是昨夜的血腥氣了。方氏笑著上來搭脈,之後說如瑾恢復得不錯。

敢情是不錯,這一夜她連一個夢都沒做,睡得比在家里還酣沉,哪里像是昨夜剛經過大事的?如瑾匆匆穿戴梳洗,一邊問宮里宮外的情況。「……皇上,還在?」

「在。病得很沉,不認識人,話也說不清,是被昨夜的巨響嚇著了,太醫署的人都說要好生調養一段才行。至于調養多久,他們也不敢保證。」吳竹春輕聲稟報。

如瑾微微怔了一會,隨即反應過來。

這法子倒比弒君穩妥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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