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十字 61.歷史的風向

作者 ︰ 天听

利昂記得這個圖案,當他14歲時第一次踏進這塞浦路斯的王都,一群身穿青袍的騎士從他的馬車前奔馳而過。

這些騎士每個人手上都握著一桿旌旗,長條形的旗面上寫著法語、英語、以及拉丁語的標語。

尼科西亞武士會,一個宣揚異教徒將反攻聖地,甚至再度恢復當年統治地域的激進組織,有不少平民騎士參與其中,據說幕後有強大的財力和勢力在支持他們,甚至王國的幾支騎士團中都有武士會的秘密成員。

利昂當初獲得塞浦路斯最年輕騎士的稱號之後就曾收到過這個組織的邀請,之後三年中也從未斷絕。在大出眾人所料地被封敕為蘇菲亞伯爵之後,尼科西亞武士會更是連連發來數封邀請函,不過利昂一直沒有理會,他對涉入這些事情並不熱衷,因為他自己的麻煩還處理不過來。

利昂將艾爾溫的紙條放進烏鴉之霜中,問道︰「是閣下在背後支持尼科西亞武士會?」

「讓我們省去那些無用的敬語,我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我的名字叫伊蓮,我的祖母喜歡別人這麼叫我。至于你說的支持,那稱不上是正確的形容。」伊蓮收攏裙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並示意請利昂坐下。

利昂于是在伊蓮的對面坐下,露台的桌子上有僕人們準備好的冰茶,在五月的夜晚這正是合適的飲品。利昂給自己和伊蓮分別倒了一杯,從高腳單耳茶壺中倒出的茶成紫紅色,帶著一種果香。

利昂無法透過那夜空般的面紗看到任何表情和眼神,這件科林斯公主的星夜長袍附帶的面紗似乎能隱藏人的真實面貌,用一種小小的幻術迷惑人的視覺。那本記載著這件長袍的書上是這麼說的真正的美懂得保持自己的神秘。

「並不正確……」利昂心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尼科西亞武士會是由你建立的?」

「準確的說,是我的祖母。」伊蓮飲了一口茶,「味道很好。介意我稱呼你利昂麼?」

「當然不。」

「利昂,你對愛情有什麼看法?我是說,就像剛才我看到的那樣,那位艾爾溫小姐似乎很喜歡你,而你似乎卻並不喜歡她。正因為如此,所以你才拒絕接受她的愛,不是麼?您認為這不公平?」

「感情並不是交易,似乎並不能用公平這個詞來形容。」利昂反駁道。

「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有其價碼,即使是那些覺得自己永遠不會被出賣的人。你知道麼,我很佩服你的那位騎士佩里.梅爾,也很佩服你。當一個人無助地被施加虐待,那麼停止這種痛苦便是一種價碼,痛苦越大,這價碼便越大。那些異端鎮壓局的人一定提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價格’,但是你的那位騎士卻依然沒被收買,這讓人敬佩。而你為了他情願放棄法師身份,抱著剛剛遭受刺殺的傷病之軀前去營救。我想讓一位法師在十字架前下跪,這心靈上的代價絕不比你的騎士所拒絕的低,你甚至為此放棄了一部分尊嚴。你對你騎士的信任和重視,以及你的騎士對你的忠誠,這便是‘公平的代價’。」

「……你想說什麼?」

「你曾是一位法師,應該知道這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是有代價的,天枰的兩端總是需要相當的砝碼,甚至物質轉換為能量,能量轉換為物質。」

「我並不贊同你的看法,不過從某些角度講,你說的是對的。」

伊蓮笑了,露出貝殼般潔白的牙齒。

「善與惡,光與暗,懲罰與寬恕。這世界上的一切都被分為兩類,就像是天枰的兩端,但是天枰永遠不會保持靜止。至今為止,光榮的十字軍已經9次東征,曾4次攻下聖地,最長的一次便是到現在,足足有194年,而最短的一次卻只有三個月。這一千年里,聖城掌握在異教徒手里的時間還要遠遠超過掌握在我們手里的時間。而這一次,我們已經佔據了它足有194年,貴族們在腐朽,騎士們在墮落,200年前那個騎士們光輝耀眼的年代已經不見了。你知道麼,我所看到的是歷史的風向已經開始轉變,持續194年的西風將逐漸微弱,而強大的東風正從海的對岸席卷而來!」

伊蓮平靜地敘述著,仿佛她已經透過時間看到未來。

「對于你說的這些,我並不懷疑。」利昂對東邊的消息並不了解,但是按著他的某些記憶,耶路撒冷無疑是會被攻陷的,聖城將拜倒在一個叫薩拉丁的男人面前。

「你也這麼看?」伊蓮驚訝于利昂的語氣,她能听出那不是謊話。「那麼我想你應該可以了解我的祖母組織這樣一個武士會的用意,她希望塞浦路斯的人們不要忘了來自東面的威脅,至少有一部分人應該保持著清醒的頭腦,而不是听從教廷那一味的鼓吹。你將是塞浦路斯未來的國王,我非常希望你能加入我們。」

利昂真的不願意再給自己增加過多的麻煩,至少不是現在這陣。

「我需要一段時間考慮,或許過一陣子我會去你那拜訪。」

「你的煩惱是否和那個埃南迪公爵之子梅利爾有關?」

「的確,這似乎不是秘密了。」

「我小時候見過他,那是一個緊守規矩的人,他應該不會給你造成太多麻煩。除非……他變了,如果是那樣,請你小心,帕福斯公爵這個名字下隱藏的東西並不是那麼簡單。」

「?」利昂好奇並疑惑地看著伊蓮。

「可能是我多慮了,畢竟你的身後有著一位強大的天騎士。不過如果有需要的話,請隨時來找我。」

伊蓮女侯爵似乎準備結束談話,利昂很快知道了為什麼,因為他听到了身後傳來腳步聲。

「主人,封臣儀式已經準備好了。」梅蘭奇走了過來,他換上了一身漂亮的禮服。

「好,我馬上過來。」

利昂站起身,準備和伊蓮暫時告辭。

「利昂,珍惜那個姑娘,不然你會後悔的。」伊蓮突然說,那是一種非常肯定的語氣。

利昂疑惑地看了一眼這位神秘的女侯爵,然後跟著梅蘭奇離開了。

伊蓮坐在露台的椅子上,看了看自己面前杯中的茶漬,又抬頭看了看外面晴朗的夜空,那些星星按著季節的變化而變動著位置。

「烏鴉座的晦暗星芒似乎變亮了,暗紅色的光芒,從托勒密時代這便是災難和謊言的象征……總感覺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不知道凱特成功了沒有……」

伊蓮的低聲呢喃在夜風中飄散,她站了起來,將茶杯倒扣在碟子上,剛才的茶漬形狀因此而被抹去。

大廳里,利昂站在宴會廳一端的小高台上,大理石堆出了這個高處地面一英尺的平台。

杰克、佩里、梅蘭奇、雨果、特萬、尤蘭德,這6人站在利昂的面前,而利昂的教官騎士,聖殿騎士利塞琉在一邊捧著聖經,他被利昂邀請主持這個儀式。

杰克等人一一走上前,單膝跪下,解下腰間的武器,然後雙手合掌放在利昂的手掌中,口中言道︰「主人,從現在起,我是您的人了。」

然後他們將手放在利塞琉拿著的聖經上,手按聖經宣誓︰「我將是您忠誠的助手,只要我的知識和力量允許,在上帝的幫助下,我將以我的職責和我本人來給予您以勸告和幫助,決不欺騙和反叛,以使您能夠維持和實行上帝所賦予您的權威……」

這種儀式模仿自教會,以其來增加這種封君和封臣關系的神聖性。

和騎士宣誓儀式不同,封臣儀式有更多要嚴守的規格和條件,也只有成為一名封臣才能被賜予爵位。

杰克等6人成為了利昂的封臣,毫無疑問代表著他們在將來會是塞浦路斯的重要人物,他們會在將來被利昂賜予爵位和領地,或許還會從中誕生新的宮相。

貴族們紛紛如此猜測著,卻不知道未來從來不像人們預料的那樣,他們只是一味的感慨和嫉妒。

就在代表法師公會前來參加晚宴的奧法勒大師帶頭鼓起掌時,一個僕人驚慌地跑到利昂身邊,在他耳旁輕輕說了些什麼。

利昂猛地抬頭向入口處看去,貴族們都隨著利昂的目光而轉過頭。

「很抱歉,我來晚了。不過我帶來了一份禮物,希望這能表達的我的歉意。」

一位金發的青年從外面走進來,身邊跟著數名騎士,甚至包括兩位一直為帕福斯公爵家族服務的大騎士。其中一位大騎士的臉上還有一道沒有愈合的傷痕,巨大的傷疤從他額頭中央一直到左耳際,毫無疑問他的左眼已經瞎了。

這時遲來的唱名聲才響起︰「帕福斯公爵梅利爾閣下到!」

宴會廳內一片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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