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片面包加黃油,一杯紅酒,一小碟葡萄干,還有一碗牛肉湯。拉牛牛
這就是哥特每天的午餐,正如塞浦路斯的貴族們最早稱呼的一樣,這是一位窮伯爵,這樣的餐點水準甚至比不上一些富裕貴族家的下人。
哥特用餐刀將黃油涂抹在面包片上,他的手異常地穩,黃油被壓成薄薄一層,異常的均勻。如果要用一個詞形容,那就是完美。
他每咬兩口面包,就喝一小口葡萄酒,當面包吃完的時候,酒杯也剛好見底。然後他開始享用牛肉湯,湯里沒有加什麼香料,所以有一股淡淡的腥羶味,不過哥特喝的十分香甜,沒有留下半點殘渣。
他十分珍惜食物,仿佛知道這些的來之不易。
利昂這三年,每年也有讓梅蘭奇送些錢回來,但是哥特並沒有因此而大肆花銷、在維持日常的生活水準和下人們的薪金之余,哥特免除了領民們的一部分稅收,這讓那些農夫、獵人和漁民們贊頌著伯爵的仁慈,還有那位伯爵大人有出息的佷子。
「老爺,少爺來信了。」
里克爾多手拿一封信箋從餐廳外走進來,雙手遞給哥特。
哥特咀嚼著最後一粒葡萄干,將甘甜的葡萄果肉咽下後,伸手接過。
哥特的手比之十幾年前更蒼老了,在里克爾多還是個少年時,這雙手看上去還像是六十多歲,雖然有著皺紋,卻依然看上去飽滿有力。
就是利昂離開阿克羅蒂前也是如此,那之前的14年並沒有能給哥特帶來什麼變化。
而現在,哥特的手看上去就像是佝僂的雞爪,皮膚干癟而沒有水分,一層層的皺紋足以夾住面包的碎屑,上面還滿是深青或是黑褐老人斑。
三年的時間里,哥特就像是老了足足30歲!
在外人眼里,這位阿克羅蒂伯爵不過67歲而已,但是哥特的真實年齡要遠超這個數字。拿在他身上已經停止了172年的時光已然再度開始流動,剩下不多的生命正快速流逝著。
不但是手,就連那張如同造物奇跡般的臉龐,現在也變成了枯朽的榆木樣,深深的溝壑和黯淡粗糙的皮膚……
從他的身上已經可以聞到死亡的味道,就像是從那些一般老人身上聞到的一樣。那是一種特殊的氣味,就像是死神來臨前的告貼。
這也是哥特嚴厲地不準許利昂在成為8級騎士前回到阿克羅蒂的原因,他在信里拒絕了利昂每一年要求回來的請求,用種種不能回絕的借口拖延著利昂知道這一事實的時間。
「……咳咳咳……」哥特正扭碎信封上的火泥,突然又猛烈的咳嗽起來。
「老爺!」里克爾多一個箭步沖上去扶著哥特,一只手在他背後輕輕拍打。
「我沒事……咳咳……」哥特按著自己的左胸,在那個位置的衣服下面有著一道巨大的傷疤,「血之誓的效用終于走到盡頭了,我已經遲到160年了啊……咳咳……」
「您別說話。」里克爾多眼里蓄著淚,哥特就像是里克爾多的父親,而不僅僅是主人。
「……咳咳……里克爾多,你就是這樣的性格,所以我才不放心讓你離開我去成為一名‘領主’1或者‘騎士’,雖然你是我的侍從里天賦最好的……當初讓你殺個人也哭哭啼啼的,你這個膽小鬼……」
里克爾多雖然已經30多歲,成為了兩個孩子的父親,但是听到老主人這麼說,眼淚不禁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是的,我永遠是當年那個膽小鬼……主人……。」
「……所以說,你這……咳咳……這種人,是不適合成為騎士的啊……咳……我從來沒和你說過吧,這是一名異教徒騎士流給我的紀念,那一劍直刺進我的肺,那時候……咳咳……那時候我們幾個跟著主人,從聖城北邊三個城門最當中的一個沖了進去,一直沖到所羅門王的聖殿……咳咳……在那里我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那也是一些真正的騎士啊!他們沒有一個人退縮,就像是把自己的脖子送到我們的劍上,仿佛死亡就是他們的歸宿……我記得主人說︰‘哥特,看到沒有,也有黑頭發的騎士啊!’……咳咳咳咳……」
哥特說著,突然猛烈的咳嗽起來,里克爾多連忙加快了手上的拍打。
好半天,哥特似乎緩過氣來,他繼續說道︰「……我的對手是一名西布倫人2,他用的是一把蛇形劍,那劍如毒蛇的信子一般顫動著,直接震開了我的劍,刺進我的胸膛……咳咳……哈哈,不過下一刻,我的掌中劍就砍下了他的頭……那飛揚的頭顱上,褐色的眼楮先是驚訝,然後竟變成了安詳……他後來說了句……」
說到這里,哥特似乎陷入了悠遠的回憶,低低地自言自語︰「……他說了句什麼呢?我怎麼記不起來了……那是我這一輩子最強的對手,當然了,主人除外……我應該記得的啊……我應該記得的啊……」
哥特一遍遍地說著,這簡簡單單地絮叨卻讓他盡顯老態……
里克爾多止不住地流著淚,哭的像個孩子。
因為就在一個禮拜前,他還看見自己的這位老主人在西邊的海岸邊,劈出了驚天動地的一劍。
當時他的這位老主人年輕得仿佛只有30幾歲,手里握著一束暗金色的劍光,高舉在頭頂。
那劍光像是橫恆在天地間的光柱,如同17年前他在海上見過的一般,無比震撼人心!
天上的烏雲像爐煙一般旋轉著散開,原本飄蕩著的小雨一下子停了下來,露出了青碧色的天空,沒有一絲雲靄。沙灘上的海浪也一下子退後了30碼,露出了五彩繽紛的珊瑚礁,來不及逃月兌的魚群在珊瑚上的水窪中瘋狂跳動,牡蠣和扇貝急忙合上自己的嘴。
里克爾多在1英里外都可以感覺到那巨大的壓力!那就像是一股充滿毀滅和破壞的颶風從他的老主人劍上誕生出來,所有的一切都必須是臣服在那一劍的威嚴之下。
劍光過後,大地就像是裂開了一道巨口,那個建造在海邊岩崖上的城堡整個消失不見了,就像是天神降下了神罰,將其在地上抹去。
那一天,正是老主人收到來自27朵百合之一的傳信的那一天,也正是利昂遭到刺殺的那一天……
而當哥特回來之後,他便老得更快了。
里克爾多悲傷地擦干眼淚,然後提醒道︰「老爺,少爺的信。」
哥特這才從回憶中驚醒過來,從信封中拿出了利昂的信。
信里說了利昂的一些猜測,還有利昂將要和梅利爾決斗的事情。
「……王前決斗……」哥特低聲說,似乎緬懷著什麼。
「少爺要和那個梅利爾決斗!?這太危險了!」
「……里克爾多……獅子的孩子也是獅子,他必須學會如何使用自己的利爪和牙齒,也必須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足夠多的危險……咳咳……豺狼和豹子會和他爭食,毒蛇和蠍子可以置他于死地,禿鷲和鬣狗會跟在他的身後揀便宜,甚至還有那些看不見的危險……這孩子太仁慈了,但這正是因為他太過驕傲,比誰都驕傲……很奇妙不是麼,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尊貴的血統,多光榮的身世,但是卻天生有著一種優越感……咳咳……仿佛他與所有人都是不一樣的,他總是從一種俯視的角度看世界,包括對我……所以他總是懶地去爭奪,去夸耀……就像那是小孩才玩的把戲……可是他必須得知道,這並不是一個游戲……血和死亡會教會他,他會懂的……風,已經開始刮起來了啊……那風……」
哥特說著,眼神變得尖銳而明亮,就像是一只年老而睿智的領頭羊。
他張開嘴,一道光芒從他嘴中飛出來,落在他手上。
那是一把劍,一把雙刃劍,看上去古老而華美,但那絕不是公元前或公元後任何一個世紀的風格。
這劍給人一種渾然天成的感覺,金色的劍鍔和護手如同羽翼般張開,長而寬的劍刃底部有一段特別的劍基,同樣是金色的。
劍脊平而寬,上面有一段閃著光的銘文‘一刃攻擊,一刃防御’。
這銘文就像是透明的寶石般生長在劍脊上,在銘文的間隔中還有七枚透明的寶石,就像是最無暇純淨的火鑽,光芒照在上面就像是一個個小小的火炬,舒展開層層彩虹光圈……
「……咳咳……他的頭發潔白,如白羊毛,如雪;他的眼楮如火焰;他的雙腳仿佛是在爐中被煉過的精銅;他的聲音好像是眾水的聲音;他的右手握著七星;他的口中發出一把雙刃利劍;他的面容好像太陽般散發光芒3……」
哥特撫模著這把劍,說︰「……咳咳……這把劍,以色列人的王持過它,羅馬人的王持過它,英格蘭人的王持過它,法蘭西人的王也持過它……去,把這把劍帶給利昂,是時候交給他了……」
1這里並不是指一般意義上的領主,而是指在錫安隱修會中的職階,後同。
2以色列人的一支。
3啟示錄1.14-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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