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天,這並不是個多遙遠的概念,也不是一段很長的時間。
莊園後面山坡上成片的葡萄園里,那些五月時盛開著的白色細小花蕊已經凋謝。那一簇簇的白綠相間的花受了粉,從花蒂部分膨脹起來,就像是懷孕的婦人,到了現下的八月,就變成了一串串豐碩的果實。
利昂雇了很多平民少女來采摘葡萄,因為莊園里的人手並不夠,使用了少許類似培育魔藥的方法來種植的這些葡萄,生長勢頭遠遠超過了利昂年前的預料,比去年的收獲還要好。
按著利昂所提倡的‘一株葡萄樹釀制一杯好酒’的理念,這些少女們精心挑選那些果粒飽滿沒有遭受蟲害的葡萄,去梗之後將其堆放在橡木桶里。然後再將一張洗淨的白色亞麻布鋪在上面,讓一些不足14歲的小姑娘們站進木桶里,用洗干淨的雪白雙足去壓榨果肉。
不用說,馬蒂是不會放棄這麼個玩耍機會的,幾位女僕站在一邊看著這位小姐在木桶里又跳又蹦,和別的同齡姑娘嬉鬧。紫紅色的漿液從那成熟的果皮中被壓榨出來,和果肉的甘甜汁液混合在一起,形成復雜而有深度的味道。而雖然有著亞麻布的覆蓋,這些紫紅色的汁水還是不時會飛濺出一些,特別是當馬蒂不按規矩用力跳躍時。
那些紫紅色的汁水像是噴泉般被馬蒂的腳掌擠壓出來,濺在幾個姑娘的臉上,馬蒂感到一種惡作劇般的快樂。她咧開嘴毫無節制地歡笑,這是禮儀課所不能改變的事實,她骨子里依然是一個有些瘋的平民丫頭,像匹一不小心就掙月兌籠頭的小母馬。
但這正是利昂樂見的,他並不希望改變馬蒂身上那種難能可貴的品質。
唯有一邊的雇工們心疼地看著那木桶,因為按著利昂的嚴格要求,這一桶葡萄肯定是不能使用的,而這相當于損失1.5升的最後成品,那幾乎相當于兩瓶好酒了。而兩瓶利昂名下的卡本納.蘇維翁(cabersauvignon)1價格高達400法郎,這是多麼奢侈而浪費的玩具啊……
不過僕人們並沒有太多怨言,他們喜歡這位小姐,因為她出生平民,也不苛待下人。而利昂也給予了僕人和雇工們豐富的薪水,也決不至于讓人覺得利昂是在剝削他們,就像利昂說的,這些葡萄酒賺的是那些貴族的錢。
「咳咳咳……咳咳咳……」
遠處傳來的咳嗽聲打斷了利昂欣賞馬蒂胡鬧的興致,那是一位站在馬蒂不遠處的貴婦人所發出的聲音。
「雪莉的咳嗽還沒好?」利昂問道,他身邊站著杰克和佩里。
杰克點點頭,眼中露出擔憂的神色,他說︰「雖然不是什麼嚴重的癥狀,但是就是一直咳嗽,上個星期喝了你從法師公會拿回來的新藥劑,好了幾天,然後就又發作了。」
利昂點點頭,雪莉這奇怪的咳嗽是從兩個多月前開始的,一直不能痊愈。利昂從法師公會拿來了不少特效藥劑,但是不知是因為那位勒內大師並不精通于恢復魔藥,還是雪莉的病情一直反復總之那些藥劑只能發揮非常短暫的功效。
「要不要我用‘痊愈術’試試?」利昂問。
他指的是由拉斐爾處得來的治愈能力,那大概相當于一個加強版的5級神術‘痊愈術’,相對的也會讓利昂在施術後疲勞一整天。
在神術和白魔法的體系里,每一個神術或法術都有自己不同的功效和原理,和單純依靠刺激細胞分裂來恢復傷口的治愈系神術和法術不同的是,‘痊愈術’能治療治愈法術無法治療的殘疾和斷肢,因為它是用能量注入**轉化為物質來填充機體缺損的部分。而因為同樣的原因,痊愈術對疾病就沒有多少效果了,特別是生物性疾病。
「我昨天帶她去過那了,南希修女用‘驅除疾病’嘗試治療她,但是沒有效果。她說這可能是雪莉身體上的過敏反應,而不是某種疾病。」杰克說道。
從杰克的語氣中可以看出,他還是很擔心的。
「等下記得吩咐瑪姬再給雪莉炖些雪梨湯。」利昂說著,然後轉頭問佩里︰「梅利爾的私軍情況怎麼樣了?」
「已經從帕福斯過來了,但是數量和我們得到的消息不符。根據尤蘭德那里得到的消息,本來應該是在12000人左右,可是現在駐扎在馬西亞蒂的人數已經超過20000人,為了監管這些人,紫銅騎士團不得不出動了6個大隊,另外還從雷頓的銀鷹騎士團調用了2個大隊。」
「多了近一倍麼……」利昂搓了搓鼻梁,「怕是用農夫和奴隸臨時充當士兵來用了吧,說不定里面真正的士兵連3000人都沒有。這顯然是一個陷阱,將王都的大部分兵力調動到100公里外的馬西亞蒂,然後再從別的地方突入進來……除卻那些可能被拉攏的貴族們,一定還有別的我們不知道的軍隊,雇佣兵、海盜、流浪騎士或者別的什麼,這樣大數量的部隊不可能從陸地行進的,那太引人注目了。肯定是從海路過來!凱利尼亞麼……看來長鷗騎士團果然有問題……」
利昂迅速地想到了很多東西,將梅利爾的計劃推測出一個大概,雖然其中肯定有他無法預料的部分,但是總體方向應該是沒錯的。
「不過這種麻煩的事就交給專業的人去做吧,那個胖子也該減減肥了,那可是他的王冠。」利昂調侃道。
「你打定主意了麼?利昂?」杰克問。
「恩,等到教廷派特使過來就麻煩了,我給叔叔寫了信,如果他同意的話,就按我的計劃辦。塞浦路斯太小了啊,我想出去看看,希臘、埃及、巴伐利亞、羅馬尼亞、普羅旺斯、不列顛,還有聖城,有好多地方想去啊……」
利昂似乎制定了什麼計劃,他臉上滿是期待的神色。
「似乎有點麻煩呢,出門玩樂可不應該帶著妻子,特別是還要和那麼多不同發色和眼眸的美女見面,這真是令人沮喪。」杰克說。
杰克的言語中有著一貫的調侃味道,不過也只是玩笑而已,他現在可是個好男人。
「說起來最近我的絞首劍進步了呢,可是沒什麼剪不斷的。」
佩里說著眼神掃過杰克的下半身,這個小動作讓杰克苦笑起來,佩里似乎連他嘴上開玩笑的權力都要剝奪,誰讓他娶了佩里最疼愛的妹妹呢?
利昂看著杰克的表情,哈哈大笑起來,他想起了當年那個浪蕩不羈的貴族流氓,所有男性的公敵,女性的魔鬼。他看著杰克現在梳理得很好的黑發,阿八乖乖地藏在脖子後面的頭發里睡覺,也不再趴在杰克頭頂了,這讓杰克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多了,甚至就連那以前一直畫著的黑色眼妝也很久沒看見了。
雖然因為夜生活豐富的緣故,杰克依然有著和那眼妝差不多的黑眼圈。
時間是如此神奇之物,你似乎永遠無法感覺到它是如何從你指間流出,因為當你尋找它時它總是早已遠去,還帶走很多你喜歡或者憎惡的東西,不管你對此懷念或者是惋惜。
當利昂有些因時光荏苒而感到恍惚時,一個他期待已久的消息打斷了他的遐思。
「主人!主人!老爺的回信來了!」
梅蘭奇一手抓著頭上的帽子,在葡萄架之間的壟道上快速跑來,似乎怕風把他的帽子吹走了。那是利昂最近賜給他的一頂圓邊高頂的黑色禮帽,完全是外面見不到的新奇款式,配上黑色的書記官制服,顯得合襯極了。
「誰送來的?」利昂問。
「我的兄弟凱伊,我給他安排了房間休息,他明天一早回去。」梅蘭奇回答。
利昂迫不及待地打開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紙,然後閱讀起來。信的內容很短,甚至可以說短得過分,以利昂的閱讀速度甚至用不了1秒鐘就把這封信看完了。
因為那信上只有一句話。
‘回來吧!’
利昂狠狠地握拳揮舞了一下,他終于可以回去見他的叔叔!
而他將給世人開一個巨大的玩笑,這一刻被刺殺的痛苦和朋友受難的憤怒似乎都被他忘懷了,利昂心里只留下了一種游戲也似的期待。一場出色的劇目將上演,並且他自己將擔任其中的主演!
「還有10天。」利昂輕聲說。
100天的時間,只剩下最後10天了。
……
利昂並沒有認識到,當一場歌劇有兩個甚至兩個以上編劇的時候,是很難確定整出劇目是喜劇還是悲劇的……
ps,12點過後的明天,將總共更新12000字。
1就是現在常說的赤霞珠,以波爾多地區的最為聞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