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樓是楚京最大的酒樓，這里是每天人流量最多也是最好收集情報的地方，素素抬頭望著酒樓那泛金的匾額，臉上一片清冷。
提起裙擺，踩著月白色的階梯上到二樓，淡淡的掃了一眼四周，冷清一片，沒有一個客人，與樓下人聲鼎沸客來客往截然相反，心中明了，這一層早就被人清了場，撩起一片珠簾，透明珠子相互踫觸發出的清脆響聲驚動了坐在窗邊凝神深思的女人，她回過頭來，對著素素點頭微笑。
素素蓮步輕移，走上前彎腰行禮，「夫人。」
女人抬手輕扶，「請坐。」
「謝夫人。」
眼前的女人一身素衣打扮，頭上沒有綴一點珠花，雖然略顯老態，可一身富貴逼人的貴氣卻容不得人忽視。
素素記得，早晨剛用過早膳，正準備補回籠覺，忽然看見一個小女孩在門口探頭探腦，她覺得好奇，正要招手喚小女孩過來，只見小女孩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確定沒其他人在後，一陣小跑沖過來把一封信塞進素素懷里，矮小的身子急忙跑開，生怕被人抓住，素素低頭掃一眼信封上的糖漬，嘴角不禁莞爾。
信中陌生的字跡，寫著約她在月華樓小聚。
本來還在疑惑邀約的人是誰，此時看著坐在眼前的女人，心下一片明了。
「皇後約臣妾來此，可是有事相商？」
樓層雖然早已被人清場，女人仍然警惕的掃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說︰「王妃小心隔牆有耳，在外就姐妹相稱吧。」
眼前的女人正是輕裝出宮的皇後，宮宴上和素素遙遙見過一面，素素臉上帶著淺笑，點頭應了她以姐妹相稱的要求，端起手邊的茶杯佯裝品茶，卻不說話，皇後私自出宮來只為了尋她，定是有事相商，所以她沒有先開口的必要。
「妹妹覺得這茶如何？」
「這是上等的碧螺春，前幾年的舊茶了，卻保存的很好，喝起來竟然和新茶沒什麼兩樣。」
話音一落，皇後的臉上顯現出高深莫測的微笑，揭開茶杯在水面清滑，卻不端起來飲，話里意有所指︰「這茶雖然年頭有些久了，可是一沏出來依舊香氣四溢，有時，人也和這茶一樣。」
「哦？」素素柳眉一挑，皇後話里的玄機她听出了幾分，「姐姐指的是你自己吧。」
皇後面上有過一瞬的驚訝，自從掌管後宮一來，一向和妃嬪勾心斗角虛情假意，倒是第一次見到素素這樣直接的女子，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驚訝只閃過一瞬，臉上又有了笑意︰「妹妹倒是痛快，姐姐冒昧來此，只為了向妹妹討一個承諾，還望妹妹成全。」
素素微微蹙眉，臉上一副不解的神色，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剛才竟然從皇後的話里听出了一絲請求。
「姐姐不妨說來一听，為妹妹解惑。」
「昨夜姐姐做了一個夢，醒來時雖然不太記得起夢里的事，可是一整天都覺著惶恐不安，所以才約妹妹出來，想向妹妹討個承諾，保一人性命。」
「此人是誰？」
皇後面有難色，只說︰「此人的身份不能告之妹妹，只要妹妹答應今後不傷及此人性命即可。」
素素身子一僵，募地抬頭︰「恕妹妹不能答應。」
皇後臉色一沉︰「放肆。」
素素一臉惶恐，忙跪在地上，卻不低頭，口中重復道︰「恕妹妹無法答應給這個承諾。」
皇後臉色愈加沉悶︰「難道要本宮求你不成？」
「臣妾不敢。」
皇後怒火難忍，抬起手就要一掌拍在柳木桌上，手掌即將拍到桌時卻募的停住，眼神掃向素素的臉時，那一張清冷絕美的面容竟讓她的心里猛的一跳，手勢一轉，對跪在地上的素素虛扶一把，說︰「王妃請起，是本宮急了。」
素素起身，心里已經不悅，才姐妹相稱幾句，立馬就端出自己上位者的架子，她跪，並不是懼怕權勢，而是深知若不跪便會更加觸怒皇後，她素素雖然狂傲，但還沒有狂到不識大體目中無人的地步。
「只要王妃許了本宮這個承諾，如今本宮有的東西只要你開口，立馬雙手奉上，絕不心疼。」皇後的手搭在素素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語氣明顯的軟下來。
素素臉上推出了笑，這是她的臉上第一次出現虛假的笑︰「臣妾豈敢要皇後的東西，只是皇後向臣妾要的東西，臣妾真的給不起，也不敢給，請皇後贖罪。」
皇後的動作一頓，企圖抓住最後一絲希望︰「當真不能給？」
素素搖頭淺笑︰「不能。」
搭在素素手背上的手收回，皇後手扶額頭，似乎有些疲倦，不願再開口，素素見狀，福了身子︰「臣妾告退。」
皇後無力的揮手，準了她。
素素不再停留，轉身便走，因此她沒有看見身後皇後眼里那無邊無際的狠戾。
走出月華樓，素素松了一口氣，循著記憶的方向往左邊走，她來時坐的馬車就停在那個方向。
她自然清楚皇後要的承諾是什麼，皇後這一生，只有一子，如今立太子一事已經成了事實，，可太子卻不是她的兒子，皇後在這個時候來找她，必然是意識到是失態的嚴重性，素素可以不把皇後的那個愚笨的兒子放在眼里，卻不能忽視皇後背後的勢力，能執掌後宮幾十年，並且朝中外戚有一半是她這一脈，光是這一點就能讓素素重視起來，更何況皇後暗里還培養了多少勢力是素素不知道的，皇後要的這個承諾定是不殺，不殺她的兒子，她要是答應給了這個承諾，那麼楚昊炎就會有性命之危，這樣蠢笨的傻事，素素是斷然不會做的。
素素走得緩慢，路過一條小巷時，從巷子里傳來了小販的吆喝︰「消愁酒，一杯消愁愁不愁。」
也許是命運的指引，素素往小巷里走去，多年後當她回憶起這一天，她寧願在皇後那里多留一刻也不願走進這條小巷，那時的她還不知道，這條巷子里遇到的人將給她未來本就坎坷的道路又多增了一筆。
才走幾步，忽覺身後罡風掠過，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素素聞著空氣中濃烈的血腥味，面上沒有一絲驚慌，雙手悄然運氣，正要有所動作時，男子粗喘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夫人別怕，是我。」
素素听見熟悉的聲音，手上收了力，轉身看見身負重傷的燕驚楠，饒是再鎮定的她也被燕驚楠身上那一道道被砍得深可見骨的血口子嚇住了，掩嘴驚呼一聲，連步子也往後退了一步︰「怎麼是你？」
燕驚楠臉上泛起苦澀的笑︰「夫人快走，此地不可久留。」
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素素眉頭一擰，解了自己身上的披風給燕驚楠，抓住他的手往巷子外跑，只說了一句︰「跟我走。」
燕驚楠沒有反抗，他向來警惕性高，卻對素素沒有任何抵抗，不疑有他的跟著她跑，兩人很快便跑出了巷子，身後追來的人腳步一頓，似乎在顧忌著什麼，沒有再追來。
「快，駕車。」
素素把燕驚楠帶上了馬車，對著車夫低吼了一聲，車夫一驚，聞到了燕驚楠身上的血腥味，拿著馬鞭的手不停顫抖，把馬車駕進了鬧市區。